安素像是溺水的人一般,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四处都是滕曼和无望的水底,没有可以攀附的力量,只能任由自己沉落。
“让开!”一声低吼,将安素的视线拉回来,瞳孔终于有了焦距。
周牧洋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大步冲进了人群,将安素护住,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将她的头部按下,埋首于胸前,避免再被他人用手机或者相机拍照,接着抱扶着她站起来,腾出另一只手推开近在眼前的人群,挤出一条道路,大步冲了出去。
走了将近有五六十米,嘈杂声才渐渐散去,周牧洋脚步却没有慢下来,直到回到家里关上门的那一刻,才松开手,将安素安放在沙发上。
似是天外来客一般,安素神游着,仍旧不能相信,刚才那般狗血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曾经做过梦,有一天她像是落难公主那般落到了敌人手中,她的王子骑着白马,冲破一切的险阻,傲视群雄的向她伸出手,在万人瞩目中拉她上马,潇洒离去,迎接着所有人的注目礼,快步离开,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是,没人告诉她,现实中,落难公主被众人拥堵,被众人指手画脚的感觉是那么的难过。
安素觉得浑身的肌肉像是被撕开一般,浑身毫无遮盖之处,全部被那群陌生人指指点点。
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从灾难之中脱身而出,每一个人都会第一反应的做一件事,就是去恨那个害自己这么惨的人。
陈唐,又是他。
为什么与他的这件事就不能翻篇呢?为什么就有人揪住不肯放手呢?
这一页究竟还要跟随她多久?
这样胡思乱想着,安素却不知道,周牧洋阴着脸,已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好久了。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终于,周牧洋还是开口了,虽然是关切的话语,只是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安素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看着他的脸,却却忽然倍感压力,那种紧绷的感觉再次出现。
点点头,站起身走进卫生间,将门关上的一瞬间,安素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周牧洋一直坐在沙发上,因为抱着安素,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奶油,看起来凌乱不堪。
这样石化般的坐着,脑海里却是剧烈的挣扎,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烟。
他很少抽烟,只有在夜深人静,或者压力大到不行的时候,才会碰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安素走过去,看了他半天,终于说:“要不,你也去洗洗?”
安素素来知道,周牧洋生活有条不紊,从不肯以任何不得体姿态示人,如今这般潦草,只怕他心里别扭至极。
思绪回了来,周牧洋却没有做声。
安素不安的看着他,心里越发沉重。
周牧洋摇摇头,低声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不要多想,这都是意外。”
安素看着他,沉默的点点头。
周牧洋站起身,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接着顿住,嘴角一扯:“好好睡觉,都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天一亮,都会过去的,别忘了,还有我呢。”
安素依旧沉默。
“原本想抱你一下,可是你都洗干净了,怕再弄脏你衣服。”周牧洋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说。
安素咬了咬嘴唇,只抬头看着他。
周牧洋却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今天是我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你,相信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犹豫良久,安素终于张口:“我跟陈唐,我们……”
周牧洋笑着摇摇头:“你解释过,我也明白,他身份不同,所以这些后遗症持续的时间长一点,现在不是在意我的想法的时候,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就好。”
“我……”
“放心吧,你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什么娱乐价值,过几天大家都会忘了你的。”
周牧洋再次安慰道。
安素点点头。
周牧洋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安素的脸颊:“跟我保证,你没事了,不然,我不放心。”
声音如微醺的南风,安素的心里顿时温暖一片,想了一会,才用力的点点头。
仿佛朝圣一般,亲吻完安素的额头,周牧洋转身离开了,安素送他到门口,转身回过头来,忽然笑着问:“我也可以留下来,如果你怕做噩梦的话。”
安素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终于轻轻摇着头说:“没关系,我不要紧。我最怕的就是你误会。”
周牧洋盯着她看了一会,脸色忽然沉下去:“你到底想些什么?这个时候我最关心的是你的情绪稳定不稳定,我误会什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跟陈唐的事,既然已经解释过了,我自然相信你,发生这种事情,你想到的不是依靠我,而是认为我会多想,安素,在你心里我有那么不堪吗?”
安素愣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发出他那么多思绪,惊觉自己说错话,赶忙解释:“我……”
周牧洋却将她一把拉到怀里,有点生气的,用尽全力箍住她,直勒的安素喘不过气来:“我都快被你气死了,到底拿你怎么办才好!”
安素没敢出声,怕再说错什么。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个小脑袋里想些什么,你能不能都坦白一点告诉我?安素,我不想一直这么猜测,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意的就只有你吗?别的人别的事,又算得了什么?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你告诉我,你心里的话,到底是什么?”
微微松开安素,周牧洋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气息喷吐在两人之间,安素的心里,像是枯木的田间,忽然散发花朵的馨香,仅仅这几句话,今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被吹散,萦绕心里的,都是他话里散发出来的在乎。
“我就是不希望你误会我跟陈唐的关系,你相信我就好了。”安素低低的说。
周牧洋站直身体,看着她,轻柔的捏了下她的耳朵:“真的?”
安素顿了一下,接着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些心里的挣扎算什么,那个别人口中周牧洋的另一半,又算什么?此刻的,眼前的他,安素可以感受到,是真心的,不就好了吗?
谁没有过曾经?谁没有过隐秘的不想告诉别人的事?
安素已经不想去计较了,谁说过,计较的太多,幸福会像风筝一样飞走了。
周牧洋一直等到安素安心的躺在床上才离开。
原本他打算等安素睡着才走,只是安素不答应,只要他在,她就没办法好好睡觉。
不是看不出来周牧洋眼神里的意味,安素只是装作不知道,执意要他回去休息。
临走前,周牧洋抱着安素,忽然笑了:“你得再换一身衣服了。”
安素呵呵笑着,周牧洋却似乎有些生气:“你竟然可以笑的这么没心没肺,我真怀疑,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舍得。”
周牧洋难得的情话,安素的心已经融化掉了。
见她始终不说话,周牧洋恨恨的拉过她,用力的吻了起来。
直到安素浑身瘫软,双颊绯红,才放开。
这样的一个夜晚,不知应该用‘因祸得福’来形容,还是‘跌宕起伏’来的恰当,安素记起留在唇间的呢喃,却只觉得有些甜蜜。
看着满眼都是娱乐版块的头版头条,安素哭笑不得,她就知道,幸运之神从来就不会眷顾她的。
她最最狼狈的照片,赫然在最醒目的位置。
配着可以用惊悚形容的标题,讽刺不已。
难道昨天在场的人还有记者?
再一看,竟然是昨天那些陈唐的粉丝们,怒气冲冲的连夜上传到网上,将她的‘傲慢、恶形恶状’都绘声绘色的写了出来,并号召大家一起顶陈唐甩了她,支持茅以慧。
一夜之间,竟然有上千条的人跟帖,声援粉丝,斥责安素的骄横。
仅有少数几个人表示,安素毕竟是圈外人,既然两个人已经分手了,没有必要再牵扯到她,何况,作为一个普通人被人这么拍始终是不高兴的。
安素真的有想给几个说公道话的人送花的感觉,只是,最头疼的还不是这件事。
周牧洋如何冲进人群,护着她,杀出一条路,送她回家,全部有图有真相,也被贴了出来,而这些娱乐网站也都一并进行了转载,现在,不仅她程安素,就连周牧洋都上了娱乐信息的头条,享受着‘当红’的滋味。
难怪今天早晨公司的人,尤其女士们,以异样的眼光对她行注目礼,目送她到座位上,那眼神,似乎要在安素身上盯出个洞来。
露比悄声走过来,平日里笑嘻嘻的脸上却是眉头紧锁,伸出手指在安素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下,压低声音问:“我不问你跟那个陈唐,我问你,你跟Boss,还真有一腿啊?”
安素哭笑不得听着她的用词,没有作答。
露比见她不做声,接着说:“得了得了,怎么着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也没多管闲事的意思,就是好心问问,我知道,是你们两情相悦,公司底下那帮人说的可就疯多了,我先给你透个风,别到时候听到了受不了,知道了吗?”
安素感激的看着她,疲惫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露比。”
露比摆摆手,接着说:“也别丧着一张脸了,跟你说件高兴的事,孙姐今天就回来了。正好你的烂摊子这么大,肯定没心思工作,这下省出多少精力让你可以处理私事了。”
安素瞪大双眼:“孙姐不是说……”
露比神秘一笑:“也许坐不住了吧,不过也没什么,虽然那个‘伞兵’是何方神圣还不知道,但据可靠消息称,应该是自己人。只是,孙姐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在乎的是,Boss掌权就成,可是孙姐需要的是,一直维持宰相的要职,这才够。”
安素头疼的摇摇头:“别跟我说这些了,我现在脑子乱着呢,没心思想这些,不管是谁,反正我踏踏实实工作就行了,可是,这件事,我怎么踏实,它才能像没发生过一样?”
露比奇怪的看着她:“做梦呢?事情发生了,你就去解决啊,时间难道还能倒流?还本事了呢你!”
安素点点头,是,露比说的太对了。
她到底该先找陈唐帮忙吗?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来自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别样的眼光。
陈唐竟像是失踪了一般,完全没了消息,安素几次拿出手机,却没勇气拨出那个号码。
再次遇到堵截在外的记者,公司保安忍不住报了警,之后很少有记者再跟拍她,而且娱乐圈的新闻,向来是当事人都没有回应,一切便没了探讨的价值。
可喜的是网上也渐渐冷静下来,很多唐迷都说,陈唐已经澄清过了,与程安素就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并且将视频和图片资料都贴了上去,这样一来,有了有力的证据,安素陡然间又作为无辜的受害者,成了被讨论的对象。
声援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表示她就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又不是娱乐圈的人,凭什么就要被拍下来,还被围追堵截的,那几个粉丝太过分了才是真的。
开始的时候,双方吵的不可开交,后来,还是理智的人占了大多数,谴责那几个粉丝不尊重别人的声音逐渐占了主流。
安素几乎看的掉眼泪了,苍天自有公道啊,这就是活脱脱一出戏啊,蒙冤,最后得以昭雪。
只是令她头疼的,是她与周牧洋的尴尬,公司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尽管仍旧是微笑,但安素何尝不知道,他们转身过后又会说些什么,所以整日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稳。
而且还有几个人竟然真的跑到她面前,带着好奇的语气问,何时与周牧洋在一起的,保密工作做的那么好,见过家长了没,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安素采用的办法,一律是微笑,不做任何回答。
这样一来,真还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再找她问的人也少了,安素的耳根算是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