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枕边的手机震动声吵醒。郭娴拿过手机一看,是立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起床了?不是说要去看一下当年那些意外事故的出事地点吗?”
立林的态度一如平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郭娴心里莫名蹿出了一阵火,可实在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说,“我这就起来收拾一下,你等我。”
打开门,立林还是趴在窗前等她。郭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也要像立林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还是失败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
郭娴编了个借口,“我一直就没恢复好。”
立林笑了,“是吗?上午精神还挺好的呢!”
郭娴极其厌恶的看了一眼立林,使劲咬了咬牙,忍着没说什么。
立林似乎看出来郭娴在生气什么了,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一起往村后的山上爬着,路上偶尔碰见的人都会热情地跟立林打招呼,郭娴不禁好奇地问立林,“你经常回来啊?”
“我这辈子就没回来几次。”
“那怎么都一副很熟的样子?”
“拜我妈所赐,每次陪她回来,就全都见了个遍。”
“你妈妈人很热情。”郭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像你。”
立林好像是要逗逗郭娴,“所以啊,我这种人难得帮人的,你要珍惜。”
郭娴看了看立林,不领情地一笑,没再理他。
路过村里的坟地,立林问郭娴,“还要看看吗?”
郭娴使劲摇了摇头,“不用了。”
虽说是午后时分,但越往山上走越是凉爽。特别是过了坟地再往高处爬的时候,树木渐渐茂密了起来,穿过枝叶的缝隙斑驳而下的阳光映在地上,一亮一暗地晃着人的眼睛。这一切让郭娴想起了大学毕业时和同学一起相约爬山的时光。
立林问她,“想什么呢?都傻笑了起来。”
“我大学毕业时跟同学一起爬过山,也是这样夏天的光景,除了旁边的人变了,一切好像都一样。”
“你自己相比那时肯定也变了。”
郭娴脸色不由得一沉,但她很快又笑了,“是啊!我变老了!”
两人离开狭窄的山路,拐进了一片野林子里。立林看出郭娴不太放心的样子,就走在前边小心地替郭娴拨开遍地齐腿高的不知名的野草和树杈,向她解释说,“三十年前这里还种着果树,但以后人渐渐都去城里和海边赚钱了,所以这里也就荒了。”
郭娴有点儿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总感觉这里似乎会不时冒出狼和狐狸一类的野生动物。她突然想起了上午的事情,“上午你趴在那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立林并没有停下步伐,“你敲了很久的门,那老太太不得已从屋里出来了。”
“她出来了?”
“就从屋里出来几步,又急忙回去了,大概是感到附近有什么不对吧!”
“她看到你了?”
“不太清楚,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张队长就来了。”
郭娴有点儿失望,上午可以说又是一无所获。
“她长什么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跟普通农村老太太一个样儿。”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了一个大坑旁边,里面长了一些小树和遍地的野草。立林指了指这个坑告诉郭娴,“这就是当年张晓梅溺水而死的池塘。”
“池塘?”
“已经干了,所以就这个样子了。”
郭娴看立林淡定得出奇,似乎很早就知道这里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不由得好奇问他,“你以前来过这里?”
“男孩儿小时候都有冒险精神,我妈带我上坟的时候,我就自己在山上瞎跑,这池塘那个时候就没水了。”
“这样子。”
郭娴试着往这个大坑里走了走,立林提醒她,“小心里面有蛇。”
郭娴被这提醒吓得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可还是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走了几步。走到坑底,郭娴对照着坑边的平地感觉了一下,这个坑似乎也就一米五六的深浅,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淹死吗?不太可能吧?
郭娴往回爬了几步,拉住立林伸过来的手又到了平地上。郭娴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立林。
立林也有同感,“只是这么看的话,说是溺水而亡的确很勉强。但是听老人们说当初发现张晓梅的时候她的双脚被水草缠住了,这个大概是致她死亡的根本原因吧!”
“她出事的时候是什么季节?”
“年初吧。”
“还是冬天?她大冬天的来池塘干吗?”
“她家那个时候在这里有果园,可能是上来干活不小心滑了一脚掉池塘里了。”
“这里的冬天会让池塘结冰的吧?”
“以前这里有各种果树园,各家都从这个池塘里挑水浇树,而且以前山上还住着的人家也用这里的水过日子,所以也就不怎么结冰了。”
这么说似乎好像给溺水而亡增加了几分可信性,但是郭娴还是觉得不对劲。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当时呼救应该有人能听到过来救她呀!”
“可事实是她就这么死了,一直以来除了一些像咱们这样的推测以外也找不到可以证明这是蓄意谋杀的证据。”
郭娴继续着自己的推测,“你说,她会不会是被人杀了以后被扔到池塘里,然后被凶手伪装成了脚被水草缠住而溺水的假象呢?”
“那尸体上应该留有被凶杀的痕迹,可当时尸体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被捞上来后,没有人对尸体怀有疑问,就说明表面上应该是没有破绽的。”
“只是表面没有破绽而已,村民还不好糊弄吗?也有可能是窒息而死,或在自家水缸里先把她溺死了。”郭娴这么说着突然想起了水缸里的男孩儿,沉默了。
立林知道郭娴的意思,可他表示无可奈何,“想象的话当然有多种可能,但找不到证据有什么用呢?事发现场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立林看到郭娴有点儿失望的表情,随口说了一句,“如果给我尸体的话有可能还能查出点什么。”
“什么意思?”
“溺水而亡和抛尸入水的尸体有很大的不同,通过观察尸体就可以分辨出来。”
郭娴很好奇,“怎么分辨呢?”
立林看了看很感兴趣的郭娴,“很无聊的东西,真要听吗?”
郭娴使劲点了点头。
“看表面的话,溺死的人因为生前的求生欲望驱使,手会不由自主地拼命挣扎,所以手指间和指甲缝里会有水草和泥沙,抛尸入水的人就不会有这些东西。还有就是尸斑,溺死的人随水波上下翻动,所以不会有固定的尸斑,而抛尸入水的人如果尸斑已稳定再抛到水里的话,就会有明显的尸斑。”
“原来还有这些道理。”
“再往里看的话就更多了,气管、肌肉、口鼻腔、肺、心,还有好多东西都有明显的不同,所以,法医是很重要的。”
“你是法医?”
“不是,只是以前选修过而已。”
郭娴试探着问他,“如果我们现在把尸体挖出来还来得及吗?”
立林歪嘴一笑,“只要你能去挖出来,我就帮你看看。”
郭娴只好哑口无言,她相信是有报应这一说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不干为妙。
“你还是别在张晓梅身上动主意了,她的尸体是火化的。”
郭娴捶了立林胳膊一拳,“那你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立林感到很不公平,“就跟你说的都是些有用的似的。”
郭娴白了立林一眼,又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已经退化成深山老林了,看现场似乎真得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郭娴想起了张队长,问立林,“张队长就对女儿这么突然的死没有什么疑惑吗?”
“没准就是他自己杀的。”
郭娴吃了一惊,看看立林,似乎只是随便一说的样子。大概立林是对张队长背后议论他心有不满才口出此言。
郭娴没有对立林的话做出评价,只是抱怨着,“这可好,死的死,活着的还不说人话。”
郭娴是想到张德正家的人才心生不满的,“那老太太真是难缠,我等她开口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呢!”
“她不是哑巴吗?你等她开口干什么?”
“那我等谁?”
“她不是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儿子吗?”
“门儿都进不去。”
“那你就让他出来。”
郭娴听得晕头转向的,“你说什么呢?”
“我怀疑他没残疾。”
“啊?”
立林跟郭娴讲上午他的发现,“她家院子里种满了蔬菜,这也许就是她不用经常出门上街的缘故。可是你想,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有那个体力干种菜的苦活呢?”
“她不是还有女儿吗?”
“都嫁在外面,不可能为了点儿菜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
郭娴不说话了,事情越想越复杂,她不清楚这么大胆的推想是否真得有利于事件的进展。可目前为止,除了猜想,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说的让她儿子出来是什么意思啊?”
“我前面不是告诉你,那老太太出了屋没几步又急忙回去了吗?然后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摔玻璃和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你的意思是这说明老太太跟她儿子在某些事情上有分歧?”
“分歧很大,而且可能就是在要不要接受你的这件事情上。”
“那我怎么让他出来呢?”
“你能和他接触上就好。”
郭娴觉得立林真是说得容易,她何尝不想呢?
看到郭娴不以为然的表情,立林肯定地说,“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