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阁实际上并不在南海之中,而是在南海之角,用碗口粗细的铁链直接拴入海底,漂浮在海上的一座亭台阁楼。隐与山海之间,涨潮的时候能听见海浪打在旁边礁璧上“哗哗”的声响,是平日敖铎静思看书的地方。
而今日的敖铎可没一丝看书的心情。
踩着浪花而来,刚刚撤了法力,踏进听涛阁就听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嗯哼,看来你猜到我来了。”
声音的主人打听涛阁内迎出来,一身白衣,步伐随意悠然,趁着碧蓝的海水,让人觉得他才是这听涛阁的主人。
敖铎定定的看着那人脸上冰冷的白色面具,思绪有一瞬间停滞。
仿佛面前的人还没有变,仍是三年前的他。
彼时敖铎只是性子冷了些,对人也不像如今那般存着过多的猜忌。
记得当时那人就好像是一个迷路的散修,从天上直直的坠下来,摔在听涛阁的房顶上,愣是将完整的房顶,砸出一个大坑来。然后就见那人灰头土脸的由满地的瓦砾中抬起那张被青白面具遮了大半的脸道:“有吃的么?”
敖铎被问的一愣,半晌才道:“如果你不介意吃素的话,有的!”
听涛阁内从来都不放食物,只有前日里北海的晚棠表妹来此游览时吃剩下的一些素面糕。可这人却吃的极其认真,像这般饿极了,能从天上饿到跌下来的人。却仍保持着较好的吃相,想来是打小便受过极好的教育的。
敖铎放了一杯清湖茶在桌上,那人抬头看了看他,然后道:“用这么好的茶来招待陌生人,外界传你们南海富可敌国,想也不是空穴来风。”
敖铎抿唇想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南海会如此富有是因为我们南海任何东西都有价!”敖铎冲着那人手里的素面糕努了努下巴道:“那个,你最好也付得起银钱。”
那人尴尬地举着手里最后一块素面糕,又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盘子。敖铎虽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脸,却也能对他当时略有困窘的表情猜出一二。不由有些好笑的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为我演奏一首笛子,说不定我一高兴了,便免了你素面糕的钱。”
那人声音稍有些诧异的道:“你怎知我会吹笛?”
敖铎浅笑道:“因为,我是知音人。”说完回身走向后面的屋子,没多久那人就听见仅余一墙之隔的屋内传来了悠扬的琴音。
敖铎本以为这会是个伯牙与子期的老套故事,可是却没想到,这却是个反目成仇的可笑悲剧。想来以他的身份,即使餐风饮露也不至于饿成那样,自是从一开始就是待他往里跳的圈套。
“就算不想见到我,也没到如此视而不见吧?”清冷的声音好似盆冰凉的海水,淹没了敖铎以往所有的回忆。
让自己的思绪尽快回归现实,表情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人,挑眉道:“视而不见?我可不敢对妖王陛下视而不见。若是那般蔑视,被挑了理去,怕是我南海都要被妖王界灭族了。”
妖王丞白冰冷的面具下,薄唇微微勾起,“如此,我是否该唤你一声南海三皇子殿下!”
原来称呼这东西,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也可以瞬息便让两个人陌生起来。
敖铎眼中神伤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表情不悦地道:“想来妖王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妖王此次所为何来?”
丞白也不急着回答,转身坐到琴台前,缓缓抚摸着台上的鲛丝琴道:“我说来看老友,你可信?”
敖铎听了,眼露讥讽地笑道:“我若说我信,想来妖王你都不信。刚刚我在素泉别院闻到了一丝……”敖铎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然后突然灵机一动道:“一丝妖邪的味道。想来妖王陛下,不是专门来我听涛阁看老友的吧。”
丞白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道:“顺道,也见见三皇子尚未娶回门儿的准皇子妃,啊!对了,而且我还救了准皇子妃一命呢!”
敖铎整个人瞬间锋利了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丞白耸起肩膀,摊手无辜地道:“可莫要欲加之罪,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反而从将塌的房内把人救了出来。不过你的准皇子妃被救出来的时候,可能被乱窜的法力震裂的衣衫。”
丞白走到敖铎面前,附耳低声道:“看不出,小小年纪身材还挺有看头。”在已然整个人都僵硬了的敖铎肩上拍了拍,丞白继续道:“小心护着,别被人拐跑了。”
“你……”敖铎的右手瞬间幻化为龙爪,冲着丞白狠厉划去。
丞白冷笑着后退,正与锋利的龙爪擦身而过,胸前的衣衫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啧啧,真是激不得的性子……”
话还没说完,丞白的身形顿时停住,眸中有一丝担心闪过。
敖铎正疑惑丞白的奇怪行径,就听丞白道:“抱歉,出了点麻烦,我得先行一步了。”说着骤然消失在听涛阁内。
敖铎看着人影消失的位置,气的牙直痒痒。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惹他暴怒之人皆在他面前消失的一干二净,这口气,总有一天他要找回来。
南海冰宫深处,忽然闪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与周边冰寒相称,越发显得冷了。
丞白看着眼前紧闭双眼,身上冰封已然碎裂的柳半半,“看来,即使是这南海冰宫的寒气也镇不住你那魔胎。”
丞白俯身仔细打量了半天柳半半的脸道:“不过你这个小毛头,却让我们一帮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劳心劳力,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白色的袍袖扬起,下一刻那圆滑的冰台之上便没了柳半半的身影。
丞白拍了拍自己的袍袖内道:“先在这里呆上一呆,一会儿我们就到了。”
丞白回身看见寒冰玉台之上的梵萝,眼神忽而有一刹那的感伤,“也许,你永远留在这里,我们才能维持这般平静的假象吧!”
说完人转眼便消失在冰宫内。
柳半半从未睡的如此舒服过,少了那恼人的疼痛,好似浑身的筋骨都舒爽了不少,她是被阳光和鸟叫声唤醒的。在床上抻了个懒腰,才直直的坐起身打量四周。
周围的景物她从未见过,可摆置却让人看了一点都不觉得陌生疏离。一切再安逸不过,温馨不过。窗台上的吊篮内,有嫩绿的枝叶垂下,随着窗口的微风轻轻摇摆。如是静听,好似还能听到屋外潺潺的溪水声音。
柳半半穿了鞋跑出去,当真惊奇地看见房前清澈流淌的小溪绕院而过。
仰着头转了一圈,才发现她此时正站在一所木屋之前,而这座简约雅致的木屋就静静的座落于这悠然深谷之中。闭上眼睛,她仿似能感受到谷内植物所散发出的勃勃生机。
“喜欢这里吗?”
柳半半被那突然闯入的声音骇了一跳,睁开眼就看见白衣一尘不染,带着面具的男人。
见柳半半警惕的看着他,男人走近道:“莫怕,我叫丞白,是这儿的主人。而要解释为什么你在这儿,这可能就是个比较长的故事了。”
确实,柳半半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南海冰宫里,先生对她说,只要睡一觉,醒来了,便会来接她。那她又是怎么到这里儿来的呢?
“显然,你家先生的承诺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柳半半看着面前的丞白,一脸吃惊道:“你能听见我心里想什么?”
丞白摇头,“我可听不见你心里想什么,可这里的植物却能听见,是它们告诉我的。”丞白挥手指了指周围道。
“植物?”柳半半斜着眼睛,满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丞白。
丞白很具耐心的解释道:“这里植物最是纯净,于是便能分辨出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声音,包括……你内心的声音。”
柳半半咬着嘴唇,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子。
然后就听丞白笑道:“还好你只是打算骂我,如果你当真骂了,今晚可能就吃不到晚饭了。”
柳半半眨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道:“原来你真的都能听见啊!真神奇!”
丞白可不想就站在屋外,与这丫头一直试心语术。于是转身穿过院子,往屋内走。
柳半半又对着周围的植物好奇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道:“喂,那个丞白,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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