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到了星期六,这是一个阴沉的夜晚,天上只有启明星孤零零在东边闪现,像是深陷在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烛火,但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在大部分学员和教师入睡后,范达因却独自走出古老典雅的宿舍楼,融入到浓浓的夜色中。以往一向睡得跟死猪似的怀特海异常的没有进入到梦乡,怔怔地望着范达因的背影,眼神中除了困意和倦意,还带着一点歉意。
幸好范达因的体质还不错,虽然不至于达到什么练武奇才的地步,但总算能熬住这夜晚冰凉的秋风。他没有忘记与克丽丝汀的约定,确切说是克丽丝汀对自己的惩罚。当然也许这只是一个玩笑,但是每每想到扑克脸一看见自己就会诡异浮现的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容,怕也总不会空穴来风。范达因可不会弱智地以为一个孤独寂寞的深闺女人约自己和其他三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会有一段什么绮丽梦幻的好事发生,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要搁在上辈子的古时候,恐怕这孤苦寂寞的深闺怨妇不是个吸人精元的狐狸精就是个吃人血肉的恶鬼、夜叉了。如果那样,就是给自己十个胆子再加两颗豹子胆也不会去的。
挂满树叶的树枝在秋风的抽动中痛苦地摇摆着身子,连带着黑绿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这可真是一个好时候啊,可这不是对人来说的。
阿拉特斯院占地极广,范达因要到教师专用的实验楼可是得穿过一片狭长的林带和草地。当然范达因不是一个人,那些小虫子似乎不甘寂寞,总是发出鸣叫。
“啊……”一声赛过一声的尖锐的嚎叫声一下子惊扰了小虫子们求偶的歌唱,这绝对是恐怖的吼叫。范达因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到远处有三个人形黑影向自己冲来,一边张牙舞爪还一边发出凄厉的吼叫:“救命啊……”很快,他们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范达因。
这三个黑影霎时间停住,没有声响,就那么呆地望着百米之外的范达因一动不动。月光早已被天上的云层遮住,所以很是黑暗,更何况又是在林中。
范达因忽然手捧着肚子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的眼神极好,早已看清远处的景物。那是阿特兰特三人,以往嚣张跋扈的神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害怕以及不知所措,此刻看见自己这么个突然挡住他们去路的黑影,正吓得哆哆嗦嗦地颤抖。
应该是想明白了什么吧,三人不再无谓的抖动,而是朝自己走来,范达因就这么一脸戏谑地瞧着、看着、等着。待真正看清自己后,三个人才惊魂甫定地舒了一口气。
“范达因,夜路不好走,今天我们放过你,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出来,我们走!”说罢,阿特兰特便带着两人急急离去。
“老大,要不要提醒一下他,毕竟那个地方可是……”耳朵敏锐的范达因听的很清楚。
“闭嘴,白痴!你就当我们的良心都已经喂了狗了,做的事不纯粹,好人和坏人都不会获得真正的成功。顺便收起自己的那套小聪明,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吗?”
范达因无奈地耸了耸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人总是崇高一瞬间,平庸一辈子。看来这些人还不算是白痴,怀特海那胖子的戏深入的还不够到位啊,一般人只要没有被猪撞都会为自己的利益打一些小九九,只是高明程度不同罢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他的心里却是越加好奇,究竟那地方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紧张刺激之余还有了一丝兴奋,脑海中不禁闪现出一些过去的场景,现在回首已经有了一些物是人非之感。身在外面去看原来所谓的可怕是如此脆弱,但是当真的身临其境却又是一番感受,这感觉是不是要再来一次呢?范达因心想着,缓步走进高耸在前的塔楼,黑黢黢的通道像是一个干枯的嘴巴。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奇怪地里面竟没有人回应,范达因抬起手臂正要再次敲门。吱呀一声,雕花的陈旧木门竟自动打开了,上面的门牌上原本是用黑漆写的602竟缓缓地变成了红色的603,黑暗的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气息,范达因立刻扭过头,转身向后,接着敲身后的房门,门牌上标明着的赫然是604。
一个小小的幻术,这种试探程度的魔法阵对于一般的低阶魔法师恐怕一不小心真会上当从而走错房间。范达因可没有兴趣去体验待在那里面的是什么感觉。从观察到的魔法阵来说,门牌上的可能是障眼法,但在范达因的直觉看来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幻术,应该有几个被驯服的幽灵或是阴灵之类的东西吧。
“请进吧,我还以为又要上演一出好戏了,你这个学生还真是没有趣味啊。”慵懒却充满诱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
“没有好戏,但是有一个好助手,克丽丝汀老师也不亏啊。”范达因笑着解释道,刚打开房门,眼神突然睁很有力地睁大,里面闪过一丝精芒,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将房门关上,门牌上又变成了602。
房间内本应该很宽敞,但绝不是那种温馨的布置,也没有浪漫的情调。悄悄相反,范达因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实验台上各种工具混乱地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装着各种奇怪生物的玻璃器皿堆放在房间的各处,里面不时还咕咕地冒着气泡。但如果光是这样,那就和自己曾经呆过的工坊没什么两样。
但前面的解刨台上躺着三具人类尸体,两死一活,都是上半身裸露,下半身遮着一块染血的白布,裸露在外的肢体不时发出抽搐。只不过这三个人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人的样子,应该是被折磨了很长的时间,旁边的笼子里是几只食尸鬼,还有一个单独的笼子,里面是一只吸血鬼,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了的上半部分,如中年男人般大小,但是此刻只剩下一张皱皱巴巴的皮包裹着骨头,被割了舌头的黑洞洞的嘴巴咕噜咕噜地想说着什么。
“怎么,你不感到恐惧?这种反应来说可不是一个正常的学生该有的,不过这份镇定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哦。”不知何时,克丽丝汀已经来到了范达因的身旁,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俯身在范达因耳旁说道。
“克里斯汀老师,多谢您的夸奖了。”范达因微笑道,语气却没有多少欣喜。很快接着补充道:“这里的环境可不是恐惧,也不会让人产生真正的恐惧。”
“哦,那你说说,这里的不是恐惧是什么?难道是美好?”克丽丝汀撅起性感的粉唇,好奇道。
“让人陷入恐惧的三要素:一、怪物不可口出人言;二、怪物不可现出真身,三、怪物若非不死之身则毫无意。可惜这里无论哪一个条件都不满足,因此这里充斥的不是恐惧,而是残暴和绝望。”范达因淡淡道。
“没错,这点我同意哦。”克丽丝汀魅惑地用小巧的香舌舔了下嘴唇,异常的妖艳勾人,如果光看表象的话这绝对是一个床上的绝美尤物了。
“看来您要我来应该是和这些东西的研究有关系,涉及到魔法阵,所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课题。但是您到底为什么要研究这些肮脏的东西?是要解开那些异种生物的奥秘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永生,您可真是……”说到这里,范达因猛然停住嘴巴,眼前的这位可是自己的老师,何况还是一个范达因觉得不简单的女人。
“变态吗?无所谓,你应该庆幸你的魔法老师可是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不然,换成是帝国的任何一个稍有些实力或势力的家伙,都会让你为自己口无遮拦的狂妄之语付出代价的。”克丽丝汀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范达因,俏皮地摆了摆双手道。
范达因悬起的心微微放下,但还是用略带疑惑和劝告的语气说道:“我们一直都在做自己的掘墓人,难道非要把自己埋进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坟墓里,才能填补心灵的空缺和野心。”
“嗯,别啰嗦了,你只是阿拉特斯学院里一个资质一般但实力烂得可以的小毛孩儿罢了,即使你身上带着一丝神秘,可是奇迹很少发生在你们这个自以为是且位于中等阶层的群体中的。而且你既不是教会里那些衣冠楚楚的卫道士,也不是什么正义感泛滥或是什么正义的使者朋友,你现在只是一个学生,没有家族的庇佑和关心,也没有敌人的嘲讽和敌对,没有生存的乐趣,也没有死亡的意义。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存在于虚无中的无意义者吗?如果生命空洞的话,也许这些会给你一些乐趣哦。”克丽丝汀冷哼了一声,说道。接着伸出纤纤玉手,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儿发现了新玩具似的,使劲地拉扯着一只吸血鬼从笼子里不小心探出来的手臂,这个表情依然狰狞的家伙,已经被割掉舌头的嘴只能干张着,发出呜呜的声响。
“乐趣?我一直在发现并享受。克丽丝汀老师,我是从山里来的,都说山里的人看不到外面真正的风景,但山外的人又何尝领略过里面的精彩。”
“不要跟我玩儿相对虚无的薛文尼根法则,经验本身是中性的,连因果也是,这只是一个条件和规则的碰撞问题。但现实是不会被逻辑所驾驭的,如果你不想变成试验台上的那些东西,好好听我的话并配合我就足够了。”克丽丝汀挑衅地瞪了范达因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这饱含威胁的温柔话语,范达因苦笑地点了点头,以后虽然是有乐趣了,但貌似也不缺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