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墓顶,表情有些古怪:“一个在铜棺里封闭几百年还活着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善类。会不会是墓主人精心设计的一个骗局?一旦有盗墓贼进入,按图画的预言砍断锁链,接着铜棺里的东西就会出来,墓室将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我想墓主人不会对盗墓贼手软的,至少是同归于尽,或者是利用铜棺里的东西会把盗墓贼粉身碎骨……”
“这个……”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话太******有道理了,不能砍,绝对不能砍!
沙沙沙……铜棺里面的声音愈来愈响,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似乎对我们的犹豫不决十分不满,又似乎在努力地冲破铜棺的束缚。那种声音的确如无数的小虫子在爬,又如几双利爪在抓挠铜棺。
诡异的响动反倒令我冷静下来,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怕,宝剑如果真的砍断锁链,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我不相信什么鬼怪神仙,更不相信墓主人会好心好意设局送盗墓贼平安出去。尽管我和眼镜不是正宗的盗墓贼,不过我们在墓里的所作所为跟盗墓贼没有区别。再说墓主人不会分辨进来的是不是贼,只要你进来了,它就得把你除掉,因为你已经进入了它的禁地。
尽管找不到出口的结局跟砍断锁链的结局相同,都是个死,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然而对于一个还有求生欲望的人来说,晚死总比早死有好处,至少争取了更多的生存的机会和时间。
我向眼镜投去赞许的目光,意思是说你小子还算有见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眼镜回了我一个笑容,片刻的沉默,二人相视一笑。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却又胜似千言万语,其中的情谊不言而喻。
“眼镜,要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一定把修车的钱还你。”我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捡了眼镜最关心的话题。
眼镜直卜楞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修车的事。对了,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眼镜,你有没有发现两个耳室有些反常?以墓主人高贵的身份,不可能连一个陪葬的人或陪葬的牲畜都没有。至少,那些修建古墓的工匠们应该陪葬在这里,为了这座古墓的安全,墓主人是不会让修墓的工匠们活着出去的。可奇怪的是整座墓里我们没有看见一具陪葬尸骨。”我把疑点告诉眼镜。当然了,给曼陀罗花做宿主的尸骨不算,他们属于古墓的一部分,不能算陪葬。
眼镜马上开窍,“除非……除非古墓还有一个陪葬的密室,而我们还没有发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修墓的工匠们都没有死,而是从一条秘密通道逃出去了。”
“对,就和你说的一样。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传闻,工匠们在修建坟墓的时候,会暗地里在墓里修一条通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们知道墓修好的那一天就是自己陪葬的时候,留下的暗道就是他们逃生的秘密通道。除了工匠们自己,任何人不会知道,墓主人更不会。所以工匠们留下的暗道往往就成了古墓的死穴,一些经验老道的盗墓贼会直接寻找工匠们留下的密道,从而直接进入主墓室,连盗洞都不用打,并且这种密道不会有机关陷阱,来去十分方便。”我把想法告诉眼镜。这个传说是爷爷无意中告诉我的,我们麦家不是盗墓世家,对传说的真实性没有做过考证,不过现在却成了我们求生的唯一希望。
“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工匠们留下的那条逃生密道,我们就能平安脱险?”眼镜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我。
“对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趁我们现在还有些力气,不如现在就开始。”
蜡烛不知不觉又要燃尽,我和眼镜每人点燃一支新的,开始四下寻找线索,试图发现秘密出口的蛛丝马迹。墙壁都是巨大的条石,寻找暗道的方法很简单,用力推条石,只要条石纹丝不动就证明是实墙,不存在暗道,如果条石有松动那么必是暗道无疑。既然是工匠们逃生用的通道,他们没有必要把封堵的石头弄得十分坚固,否则逃生时会很费力,但一定会很隐蔽,否则会被监工发现。
第二根蜡烛燃尽的时候,我和眼镜墓室整整绕了一圈,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发现。两人的体力已用到了极点,开始有些虚脱。最重要的是我们长时间没有补充水和食物,这才是最要命的,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支持多久。
两人围着墓室转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放置铜棺的耳室,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墙角,嘴唇干裂、嗓子眼如同塞着棉花,瘙痒干燥,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两人一动不动斜躺在墙脚,谁也没有说话,干燥的嗓子似乎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刚才还抱有挺大希望,还有巨大的精神支柱和求生的本能做为支撑,如今希望破灭,巨大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整个人的灵魂如同被抽去,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我掏出矿泉水瓶子,和眼镜分了最后一滴水。我的一份儿又匀出一半给了崔流壁。眼镜见我这样,又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给我。崔流壁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当然不是给她几滴水的缘故,我推测应该是脱离曼陀罗花的香气之后,她的身体机能开始恢复。
眼镜盯着崔流壁的身体双眼放光,“这妞长得真不错,怪不得你要英雄救美,连哥哥我都要把持不住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真的是巫女吗?”眼镜对我的话表示怀疑。
“你懂个屁!越漂亮的女人越不是东西,苏妲己知道吗,狐狸精;白娘子知道吗,蛇精;白骨精知道吗,妖精……”我一口气给他举了好几个活生生的例子。
眼镜坐在地上不再言语,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实在没有反驳的力气。我坐在崔流壁身边闭目养神,两人谁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铜棺里的沙沙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燃烧的烛火撕破了黑暗的一角,周围一片静谧。身体仿佛飘荡在浩瀚的宇宙里,又仿佛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在宇宙里飘荡。
“难道就这么死了?”我实在不甘心,这种死法特别令人窝囊。我的感知降到了极点,只能勉强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一阵巨大的睡意涌上大脑,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一旦睡过去了就再也不会醒来,千万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我努力支撑着眼皮,不让两张眼皮合在一起,从没感觉到眼皮的重量会这么重,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阻止眼皮下垂。耳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召唤,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睡吧……睡吧……
是自己在说话吗?不是,那是死神的召唤,决不能睡,一旦睡过去就再也不能醒来,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充满诱惑的声音最后抗争。
沙沙沙……铜棺里异样的响动再次响起,越来越大,狂躁而急促,犹如几双利爪在抓挠铜棺内壁。巨大而诡异的响动刺激着我的神经,精神陡然一振,睡意消失大半。
铜棺里的响动愈发激烈,里面的东西似乎极度疯狂,以无限的力道撕打着铜棺内壁。强大的力道使整个铜棺剧烈摆动,随时有可能被掀翻,结实的锁链被挣得咯咯响动,仿佛即将绷断。
这种怪异的事情若放在往常,肯定会令人极度恐慌和不安,可是现在,我已经虚弱的接近死亡,死亡对我来说似乎只差一口气。临近死亡的人其实最不怕惊吓,哪怕现在身边站着一个厉鬼我都会无动于衷。剧烈抖动的铜棺在我已经绝望的心里更掀不起任何波澜。
身旁的蜡烛还在不知疲倦的燃烧,我举起燃去大半的蜡烛,缓缓移动到铜棺跟前。铜棺仍旧剧烈摆动,随时有可能歪倒在一边,锁链被扯的咯咯响动,仿佛再也经不起如此大的撑力。我的目光定格在铜棺底下,死死盯着铜棺底部的一片阴影,那片阴影漆黑深邃,仿佛能吞噬所有照射过去的烛光。那是一个洞,我潜意识里做出一个大胆推断。
我俯下身子将烛火尽量靠近阴影,烛火竟然开始微微摆动,有极微小的气流在流动,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洞。意外的发现使我心神一振,顿时倦意全消。有洞口就意味着还有生机,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丝生的希望,身体的潜能就会被激发出来。人的潜能究竟有多么巨大,谁也无法想象,总之会大到你不可思议的地步。
“眼镜,你过来,这里有个洞!”我原本不能发出声音的嗓子,竟也能清晰地发出声音。
眼镜瘫软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
“眼镜……眼镜……你醒醒……”我连续呼唤,走到他身旁,用力摇晃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