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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骨感的理想

“你确定不跟家里人联系一下?”沈文悦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孙小果问道。

孙小果想了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就是要让我Daddy知道,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沈文悦只觉得好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道德底线,至于吗?大小姐?”

“当然!”孙小果坚持。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有自己的执着,其实很多年以后再回头看,那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朵小浪花。

看着现在的孙小果,沈文悦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可那些坚持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沈文悦发动了汽车,一旁的孙小果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自拍,还发了个朋友圈,写着‘要去看拍电影了,好兴奋O(∩_∩)O~~’,沈文悦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你离家出走时,不是没带手机吗?”

这个急刹车让孙小果吓得花容失色:“吓死我了!”孙小果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用来平复自己受惊的心,“我回家拿的啊!”

“什么时候?”

“你洗澡的时候!”

沈文悦无意中撇到孙小果在发朋友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隐私设置。幸亏沈文悦有自知之明,出门前跟孙立云取得了联系,这要是孙家人从朋友圈里发现她不打招呼就把孙小果给带跑了,孙立云还不得把她掐死啊!

周一的清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挑战,尤其是对胡雪峰。在确定了东东的病情之后,胡雪峰和乔羽晴差不多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康复机构,最终确定了一家师资力量适中、环境优良、离家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哪里都好,就有一个缺点——贵!不过,和很多家长一样,只要是为了孩子,多少钱胡雪峰都愿意花!

胡雪峰早早起床,他为自己精心选择了一件蓝色的西装,搭配了一条浅粉色的领带。他希望可以和康复及后的其他家长不同,也预示着东东可能和其他自闭症的孩子不同,可事实上,那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家长美好的想象而已。

到康复机构门口的时候,胡雪峰就觉得自己这一身装扮有多么的可笑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想体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普通人,而东东就是上天赐给他最与众不同的礼物。在胡雪峰想通这件事的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那个幼稚的想法,此刻的他无比的怀念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风轻轻吹动东东额上的刘海,胡雪峰帮他把刘海拨正,他看着东东的大眼睛,无意中与东东有了眼神上的接触。胡雪峰无比的渴望能够与东东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目光的对视,可惜,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视都是无意识的。

胡雪峰将东东的手交到老师手中,老师笑盈盈的跟东东说:“东东,跟爸爸说再见。”

胡雪峰站起身来向一直低着头的东东摆了摆手,抬起头对老师说:“麻烦您了,老师。”

“不客气,东东爸爸。”

老师将东东带进了教室,看着东东的背影,胡雪峰心中泛起了一阵惆怅,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胡雪峰此时就是没出息的哭了。

胡雪峰拿出手机拨通了乔羽晴的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乔羽晴笑容满面的照片,胡雪峰迟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何必再周一的清早,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伤心难过呢。

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胡雪峰一踏进报社就被总编叫进了办公室。总编笑盈盈的将一页报告递给了胡雪峰:“小胡啊,恭喜啊。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胡雪峰接过总编递过来的报告,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一份调职报告,胡雪峰要被调到特稿部去了,这可是胡雪峰梦寐以求的机会!

胡雪峰能进市报社,多多少少跟父亲有些关系,父母拖了一些关系才让胡雪峰进了市报社,做了一名跑线记者。跑线记者主要以宣传为主,一般胡雪峰前一天晚上接到相关部门的通知:明天几点领导有什么活动,会有什么会议,会议有什么内容,会去哪里检查工作。第二天,胡雪峰就随性,食宿全管,走的时候回领到一份‘新闻通稿’有时还能领到一些车马费。这样的工作比较轻松,稿件稍微加工一下,就能见报。

可是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胡雪峰是不甘于这样的安排的,他三番五次的想调到特稿部,因为人们都说特稿部是一个报社精英聚集的地方,特稿代表了一张报纸的最高水平。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去特稿部,因为写一篇特稿需要半个月一个月,而稿件的工资并不高,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当然,在市报社这样的单位,收入还算是可观。但是在新闻越来越碎片化的今天,特稿部已经渐渐不受重视了。

可能是由于胡雪峰父亲的关系真的很硬,也许是因为总编认为胡雪峰的能力还不够,调动的事情迟迟未定。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胡雪峰发现东东有自闭症之前的事。

胡雪峰正在面临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选择,继续做跑线记着,收入不成问题,调去特稿部,完成自己做记者的理想,可是收入没有保障。胡雪峰和东东的日常开销,东东的复健的费用,到康复机构学习的费用,一直在胡雪峰家负责照看东东的阿姨,听说东东得了自闭症,害怕担责任,一直想要辞职。现在,胡雪峰急着找新阿姨照看东东,哪一笔不需要钱呢?

胡雪峰深深的体会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总编…”胡雪峰将报告推了回去,“这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啊?”

总编一愣:“诶?雪峰啊,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位置吗?”总编本以为胡雪峰肯定会美滋滋的答应下来,谁曾想他犹豫了!总编心道,这事儿不好办啊!有个大领导的孩子今年刚毕业,看上了报社里跑线记者这个位置,可是带着编制来的记者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这个领导的孩子要是当了跑线记者,那就要有人从这个部门调出来。总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胡雪峰,他不是一直想调到特稿部嘛,现在这个机会正好!

可是千算万算,总编没有料到胡雪峰会拒绝!

“实在是因为最近家里出了些事…”胡雪峰满怀歉意的低下了头,他不知道总编的这些小心思,满心的内疚。

总编此刻还耐心的开导胡雪峰:“小胡啊,家里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说,我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胡雪峰连忙摆手:“不不不,总编,不用了。就是东东病了,我需要抽时间照顾他,还有东东的治疗费…”

总编一抬手:“好了,小胡。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回头跟工会说说,有什么困难跟工会说,有困难组织会帮忙的嘛!”

“不是,总编…这个…”

“小胡啊,这个,你要明白啊!任命已经下了,跑线那边接替你的人也已经就位了,你也要尽快去特稿部报道才行啊!有什么困难就跟工会说,咱们工会不就是解决职工困难的嘛!”

胡雪峰听到总编这么说,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是到跑线记者是个轻松的肥差,自己当年也是拖了关系才进来的,如今,怕是有关系更硬的人把他给顶了吧!总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总编也是不好当啊,胡雪峰家里是有些关系,但是领导的孩子关系更硬啊!总编本想既帮领导的孩子安排了工作,又满足胡雪峰想调去特稿组的心愿,两边落好!没想到胡雪峰这边出了问题,不过总编及时做出了判断:领导不能得罪啊!

胡雪峰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拿着任命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王对总编叫走胡雪峰这件事很是好奇,探过头来:“峰哥,总编找你什么事儿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反正调动安排这一两天就会公示,胡雪峰索性把报告摊在桌子上,小王一把抢了过来,足足看了有两分钟,然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哇塞!峰哥要调去特稿组啦!“

小王这样一嚷嚷,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胡雪峰一心想进特稿组,在报社基本上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一时间引起了办公室一震骚动。

“行啊,小胡!早就看出你小子有道行了!”

“就是就是,峰哥,以后成了有名的大记者,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兄弟姐妹啊!”

“……”

胡雪峰只得强迫自己对大家微笑,这些人有哪些是在真心恭喜自己,哪些嘴上道喜心中却在骂娘,胡雪峰心里清楚得很。时至今日,胡雪峰才觉得自己活得很可笑,如果早几个星期拿到这个任命文件,胡雪峰才不会费心思应酬这些人呢!可现在,他最终还是学会了向生活低头,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里面肯定有能决定他今后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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