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解读问对

一行人回到节度使府后，王婉如即和李蓉一起回了后院，沈月姐弟也跟着去了，走之前还专门向许默道谢，李蓉临走之时也对许默顾盼连连，相比之前的印象有很大的改观。

许默、刘虎等人正要返回营地，大门前传来一声唱诺：“大帅回府！”众人连忙来到前院拜见，只见浩浩荡荡的亲兵从大门进来，前面是十六名骑马亲卫开路，然后是王忠嗣骑在马上，前后左右各一名贴身护卫，后面是举着旗牌的亲兵，响起一片甲叶相撞之声。

到了前院大厅前，身着锦衣、披着黑色披风的王忠嗣跳下马来，将马鞭扔给了亲卫将王仲，急急忙忙进了大厅，后面只传来他的声音：“来了，马上叫王季、许默来见我。”

后面自有亲兵应命去叫王季、许默，王仲帮王忠嗣接下披风后，王忠嗣即坐在主榻上，几名丫鬟相继进入大厅，一人端水，一个奉茶，还有两人端着糕点和水果，王忠嗣草草洗了脸，道：“去请夫人和小姐过来，在偏厅等我。”

丫鬟们见他脸色不佳，连忙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亲卫进来禀报：“禀大帅，王季、许默带到。”

王忠嗣放下茶杯，道：“让他们进来。”

王季、许默已站在门口，听到王忠嗣的话，连忙进入大厅，只见王忠嗣沉着脸坐在大厅中央，王仲则是一脸担心，还在一直向王季用眼神示意，要他注意点。

王季是王仲的亲弟弟，两人都是王忠嗣的同宗子侄，对王忠嗣忠心耿耿，现任亲卫将，今天王忠嗣正在拜会太原王氏的族长，王氏是本朝世家之一，在河东有巨大的影响力，在朝廷也影响颇大，现任太原府尹王德正是王氏族人。

王忠嗣和王氏族长王道正在谈笑间，王德和王鹏回来了，见到王道就诉苦，只说是王鹏在街上无意中冲撞了雍城郡主李蓉和王婉如，就遭到节度使府亲兵的殴打，甚至被亲兵校尉许默斩断了右手食指，随行家丁也被打得不是骨折就是昏迷。

王鹏是王德的亲孙子，见到孙子满手血迹，已经是悲从中来，听到是节度使府的亲兵所为，立即昏过去了，被下人救醒后，拉着王忠嗣的手要王忠嗣给他主持公道，王忠嗣初到河东，很多地方都要王家的配合，王忠嗣只好答应下来。

出了这个变故，王道也没有心情继续聊天，很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对王忠嗣下了逐客令，王忠嗣无奈，只好回家查个清楚。刚出王府门口，就见到前来报信的亲兵，这才知道事情大概的经过，不过后来许默、刘虎等人前去救援，他们还不清楚，估计是许默一怒之下下手重了一些，本来这么处理也不算有错，但对于以后和王家的关系就有些影响了。这才回去要审理清楚，好给王家一个交代。

“参见大帅。”王季和许默见王忠嗣脸色不好，进来后就乖乖行礼，不敢稍有怠慢。

王忠嗣见王季此刻身上仍然绑着数条绷带，泛出血痕，脸上也有一些伤痕、青紫状，便有些奇怪道：“小季，怎么你也受伤了？”

“回大帅，末将今日带了三个兄弟跟着小姐和郡主出去逛街，在花街遇到王家的公子王鹏，可能是郡主和小姐刚来太原，王鹏不知道，见郡主和小姐貌美，便出语相戏，我向他们表明身份，他们却不信，反而指使家丁要强带郡主和小姐回府，末将便将他的几个家丁教训了一顿，岂知没走多远，王鹏带来了数十名家丁，末将一开始不愿下重手，但那些家丁却不识好歹，末将杀出一条血路，才将郡主、小姐和沈家姐弟送上二楼，并让陈五去报信。”

王忠嗣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子，后来呢？”他相信王季不会对他说谎。

“那王鹏见我们上楼后并未罢休，让家丁们从楼梯上冲上来，末将和李震、朱小四把住楼梯口，才没让他们攻上来，没想到他们找人带了梯子过来，从前面的窗户上进来，末将最后警告他们住手，他们不听，为了郡主和小姐的安全，末将就下了重手，后来许校尉带了一群兄弟过来，把那些家丁都解决了。”

王忠嗣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是王鹏先动的手，但就算如此，许默斩断了王鹏的一根手指，并杀死杀伤数十名家丁，也是得罪了王家，以后肯定有所掣肘，看到许默，却又不舍得将许默推出去顶罪，那事情该如何解决呢？不知不觉中，王忠嗣站起来，左右踱着步，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王忠嗣的脚步声。

不久，一名亲兵在门外禀报道：“禀大帅，欧阳先生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王忠嗣闻言大喜，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位年约四十的文士，那文士一身白衫，精神奕奕，看他羽扇纶巾、脸白有须的样子，若没有听到那亲兵说是欧阳先生，许默还会以为是李白呢？那文士正是王忠嗣的幕僚欧阳正明。

欧阳正明刚进大厅，还未说话，王忠嗣已经迎上去了，握住他的手道：“先生，快快请坐，请坐。”

欧阳正明也不推脱，含笑在一旁的榻上盘腿坐下后，道：“大帅，听说今日雍城郡主和小姐在街上被王家公子冲撞，可有此事？”

王忠嗣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那王鹏欲辱我女及雍城郡主，王季人单势孤，遣人回来报信，那时本帅正在王府拜会，不在府中，新任校尉许默便带领其他亲兵前去救援，幸好来得及时，但许默下手颇重，斩断了王鹏的一个手指，王家的几十个家丁，也伤了几个性命，其他的人都受了伤。”

欧阳正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情了，问道：“敢问大帅欲如何处理此事？”

王忠嗣摇摇头，道：“本帅现在也不知如何处理，按道理，那王鹏调戏雍城郡主，罪可当斩，但此事涉及到本帅与王家的关系，你也知道，现在河东进行的屯田与军粮，都与王家有重大关联，此时将王鹏重惩，要是影响了屯田之事，就得不偿失了。”

“诚如大帅所言，屯田与军粮关系到军队的战力与稳定，既然如此，何不从雍城郡主身上着手，郡主千金之躯，竟受到王鹏的调戏，甚至欲掳到府中**，是否可由郡主向皇上诉苦，让皇上决断，郡主自幼长于宫中，深得皇上宠爱，若是皇上听闻此事，必严惩王家。”

王忠嗣摇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此事若被皇上得知，王家固然受到严惩，但我也会被认为飞扬跋扈，御下不严，会被吉温等李林甫党羽加以发挥，到那时······”

欧阳正明点点头，确实如此，一方面想严惩王家，另一方面却怕影响了河东的屯田，还要顾及到朝廷的影响，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处理。

“大帅，在下认为，大帅完全可以按照大唐律来处理这件事情，须知这次王鹏冲撞的不仅有王小姐，还有雍城郡主，并且在警告后仍不知悔改，意图强抢，意图强暴郡主，这可是抄家的大罪，如果大帅不按大唐律来处理，明天太原城就会传出大帅不能保护自家女儿甚至袒护、巴结世家的言论，皇上也会认为大帅是在有意结交世家，动机可疑。”许默突然道。

王忠嗣和欧阳正明同时露出惊异的表情，王忠嗣看许默还有话要说，道：“说下去。”

“是，大帅。相反，如果大帅按照大唐律行事，不仅朝廷中的御史言官不会攻击大帅，而且就算他们攻击大帅，我们有大唐律为依据，依法办案，有何不可？更重要的是，向皇上表明了大帅没有结交世家之心，皇上就会对大帅更加信任。另外，按律处理了王家之后，大帅的屯田大计才能真正实施。在下猜测，大帅倚重王家来进行屯田，必然是看中王家所占田亩多，资金雄厚，并且有足够多的佃户，每年有足够多的余粮，如果此次能打击王家，那不仅我们可以进行民屯，不影响军队战斗力，以后向其他大地主、世家购买军粮时也容易一些。”

许默话音落下，王忠嗣和欧阳正明对视一眼，王忠嗣看到欧阳正明眼中惊异与欣赏，心里也有些欣慰，细细想来，许默说的不无道理。

欧阳正明站起来向王忠嗣道：“恭喜大帅又得一大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帅的左膀右臂。”

王忠嗣摸摸颌下的胡须，笑道：“大才还谈不上，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这次阿波达干突厥南下，正是这个小子带人拖住了突厥人，还搞了个夜袭，也算是火烧连营，十个人吓跑了七千人，敌酋莫贺也是死在他的手里。”又对许默道：“许默，站起来，快来拜见欧阳先生。”

许默站起来，向欧阳正明施了一礼，道：“末将许默拜见欧阳先生。”

欧阳正明也很欣赏许默，拿着扇子拱手回礼道：“许校尉不用多礼，校尉之名，学生也多次听大帅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见解独到啊，学生幸会。”

王忠嗣看了许默一眼，道：“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宗汉，你先下去吧，下次记得不要冲动，明天赵全他们就去天兵军报到，你也准备一下，尽快启程去扬州。”

“是，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