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故人
穿石滴水,微弱可忽略不计的溪流,缓慢凝结,然后滴落,一声声在溶洞里滴答滴答的响着,犹如人有规律的呼吸,一下一下,不急不躁,响彻静宜溶洞,溶洞内碧光幽幽,将沐晓飞的脸庞衬托得有些明暗不定,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圣画,喃喃自语,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女儿啊,啊爹去见见你说的那个人,你先去吃饭吧。”溶洞内侧,一屏之隔内传出羽化族长的声音,那声音中气十足,却瞒不住那苍老的磁音。
沐晓飞捧着圣画呆若木鸡般愣愣发呆,连自己啊爹的嘱咐都充耳未闻,只是痴痴的看着那画,出了神,老族长暗在屏风后摇摇头,轻叹气,背着手从侧门离开,这溶洞许是被该族改造得错综复杂,老族长在溶洞的岔道内左拐右拐,通过五道暗门才出了溶洞。
夜已经深,月色下虫鸟叫声一声声撞击着老族长的心,他满头青丝在夜色下格外显眼,将他身上米白色灰白长袍都比了下去。
银月灼灼,为葱郁山野镀上一层光亮,春风拂过,银银现现,让本就神秘的山峦添上了些许懵懂和笼统,皇甫佑雪立于山峦高处,放眼整个羽化族,该族人数不多,错落于山峦中一处山谷,被山脉环绕,看似不大的空间,却是有着空间法则,自成一个小世界,若想出去,必须得让该族最高统治者点头,否则无从而出。
老族长拖着长袍,缓慢的行走在登峰的路上,山路崎岖,蜿蜒如同腾蛇盘坐,许是年老缘故,老族长走走停停,不时擦把汗,锤锤背,“唉,真是老了····不知见了她会是什么情景。”老族长仰头,看一眼头上银满月色,不由加快了脚步。
眼看,月将垂落,丑丑已经在皇甫佑雪怀里一觉醒来,丑丑灵动大眼,咕噜滚转,哈欠连连的埋怨道:“主人,这老头子是故意怠慢你的,你看,你都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他还不上来,我们自己走吧,就凭我丑丑的能力,难道咱们还不能行动自如吗?不就是有个牛气哄哄的祖先吗?有什么可牛的,主人,咱们走吧,管他覆灭还是升天!”
憋着气的丑丑又第一百零一遍开始埋怨,这几天为了打探消息,这不明生物没少受委屈,皇甫佑雪微笑着抚摸着它因为没有灵气补给而不再顺滑的毛发,有些心疼的将它往怀里挪挪,让它更加舒服些,丑丑的能力别人不懂,但皇甫佑雪却是清楚,这天上地下除了第三十三重天和三十二重天意外没有丑丑不能去的,就连梦的世界那么邪恶的地方,它都能生活一千年多年,而别人不管是仙凡却只能在梦的世界生活七七四十九天而已。
天上地下,无所不能去的丑丑在没有灵气补给的情况下还要强行运用自己的功法,其中除了它自己心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皇甫佑雪与丑丑灵魂相通,也能体味它的难处。
“好了,这不是到了吗?”皇甫佑雪看着朝她走了的身影,待看清他脸笼,不由得一愣,竟是故人。
老族长踏着稳健的步伐,步步朝皇甫佑雪而来,他身姿如松,不卑不亢,一席白袍在山顶迎风猎猎作响,他仪表整洁一丝不苟,不威而怒,然而走近,皇甫佑雪依然明显的感觉到老族长微微有些喘息。
“老头,你知不知道我主人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啊!我主人多尊贵的人,你一个罪族之后,还以为是当初天庭第二大姓,牛气哄哄啊!”
丑丑一见老族长瞬间来气,噼里啪啦便是一顿数落,一丝面子不给,原本还一脸从容淡定见到故人有些许忐忑期待的老族长,顿时黑着脸,怒而不敢发,只是狠狠的甩开袖子,别过投,看向远山。
“月色依旧,然而人却今非昔比,沐殃,一千年不见,你老了。”皇甫佑雪声音平缓,仿佛是山下那缓缓流淌的溪流,甘甜而婉转,然而这话语听在老族长沐殃的耳里,却是一震,仿佛钻心的痛在他心中蔓延。
沐殃缓缓转身,正眼看向皇甫佑雪,幽幽一叹,眼眸明亮,没有一丝老者该有的浑浊,那眼布满了精明和睿智,他心知要见故人,却原来真是故人。
故人相见没有太多感概和欣喜,两人的平静的将对方的境况在心中做了最好的衡量。
“雪公主依旧貌美如花,青春常驻,风华更胜往昔,只是修为却一落千丈了,这一千年来公主也不好过吧?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沐殃似有些怨气般和皇甫佑雪翻起旧账,然而心中却是沉闷的堵塞,一幕幕往事在他脑海里回放,摧残着他脆弱的神经,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也摧残了他的体魄,本是悠久寿命的他,此时也倍感岁月不饶人,年岁催人。
“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沐殃,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劝你的吗?你不听我劝,如今不但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的族人,此时此刻你心如刀绞吧?巫神族就只剩下你们羽化这一个分支,由于你的固执,让你们一族只剩下三两人可安然躲过灾难,他们本来都是可以安然的过着平凡安逸的生活,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别说了!”没等皇甫佑雪说完,沐殃几乎是吼着出声将她打断,吼完,沐殃似虚脱了般瘫坐在地上,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他疯魔了般苍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平凡安逸的生活?不能修炼,无缘长生,降身凡人,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全死了!全死了!我们是巫神的后人啊,巫神的后人啊,我们是巫神的后人,曾经祖上荣耀谁人能比,谁人能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哈哈哈····不甘心····不甘心····”。
曾经钻心的疼折磨着沐殃,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为了族人,他自问无愧于心,却为何一生都不能达成所愿!还要让他背负着偌大如星辰山岳大的罪名!
静静的看着沐殃发疯似的嚎叫,皇甫佑雪略带些许苦笑,她同情眼前的故人,虽曾经有怨,在这一刻也全数淡去,化作清风飘散在山峦间,吹起满地落叶漫天飞舞也吹得油绿嫩叶洒洒作响,“人生命数,谁人能看懂,谁人能逃脱,若能看懂若能逃脱,我岂能站在这里与你相见,巫神族曾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沐殃,你这是何苦?荣光万丈又如何?那都是天帝一念之间的赐予,要荣光,何不自己争取?”。
一瞬间萎靡,佝偻得如同街角歪坐的乞丐般的沐殃,抬眼,他突然觉得人生迷离,人生看不透望不穿,这月依旧是那月,那人却依旧还是那人,只是他已经不是他。
有些迷惘,沐殃缓慢起身,隔着不远但他觉得几亿个光年的距离看向皇甫佑雪,月色下,皇甫佑雪一席白衫,那月仿佛在她头顶,是她的衬托,那山峦大岳好似她的背景,伟岸巍峨,千年不见,她依旧神圣如同神皇降世,君临天下,号令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