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散尽,拨云见日。
无比清澈怡人的晨曦,好似被清风拂动的细雨般,从缓缓绽开的云缝中静静地铺洒下来,把将军谷中经久的阴霾荡涤一空。
谷中的景象,已经不是昨夜所见的那般模样。
环绕将军谷四周高处的无数怪石,已经化作满地细碎的沙砾,紧挨将军岩的马贼营地一片狼藉,地面上遍布着千百具尸体,有伤员在苦苦挣扎。
丹田气海中无穷的天地元气和识海中浩瀚的念力尽数消散,就连此前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抽空了,酸痛侵伐全身,应烁费力地将玄铁重剑插在身前地上,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神情惘然……这到底,发生什么事?
头脑渐渐恢复清醒,一幕幕画面在应烁的脑海里呈现出来。
他想起昨天夜里自己和侦骑队的兄弟们一起来这里侦察敌情,到后半夜的时候又奉命潜入敌营,救出了被马贼囚禁的夏关牧民,接着遭逢意外,自己和兄弟们被困在马贼营地里,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将马贼营地变成一片火海,最终九死一生地浴血杀出了重围,随后刘开率兵赶到将马贼剿灭,然后异变陡生,百余名马贼俘虏骤然间暴起发狂,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再往后的记忆却是支离破碎,应烁只记得似乎是陷入了重围,到战斗不利局面失去控制的时候,身为主将的刘开临阵脱逃,陷数百夏关骑兵于万劫不复……
这些,都是真的吗?老王和那些兄弟们,都已经死了?!
似乎,确实是真的啊……
刘开……想到正是这个人一次次针对自己和侦骑队的兄弟们,处心积虑的想将他们推置于死地,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却丢下所有人独自逃跑,应烁的心头腾起难以抑制的怒火——老王他们的惨死,全都是由刘开一手造成的!
“小叔,你没事吧?”看到应烁有些不对劲,应培递过来一个水袋。
“我没事……大家,怎么样了?”应烁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意,接过水袋猛灌几口,试图借此来消除自己心中的烦闷,却发现没什么效果。
“死了一百多个兄弟,重伤的还有几十号,其他人多少都带了伤,没想这一仗打得这么惨,谁能想到匈奴人会埋伏在外面突然杀进来……要不是小叔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又以雷霆之势,斩杀了这些匈奴伏兵领头的千夫长和几个百夫长,逼他们撤退,只怕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应培答道。
听完应培的话,抬眼四顾,看到谷里确实有不少匈奴骑兵的尸体,应烁不由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有些难以置信,觉得哪里不对,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里,经过应该不是这样的,然而,似乎有一种玄奇的力量,令他忘记了此前的很多东西,并阻止他重新想起,使得他如坠云里雾里一般毫无头绪。
难道应培他们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对,他们应该是在失去原本记忆的同时,被那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强行灌输了与事实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记忆,那种力量甚至还伪造了一个真实的现场……
觉得有些头疼,应烁不再试图去想,将玄铁重剑插回身后剑鞘中,迈步往营地的方向走去,抬眼看到那座无比岿然的将军岩,心头莫名一震,却不知所以。
损失惨重的数百夏关军,正在军侯杨焘的指挥下进行着善后,拉着十余辆大车收敛袍泽的遗体,救治行动不便的伤员,看到应烁走过来,竟纷纷肃立致意。
看到这一幕,感受到战士们发自内心的敬意,应烁不禁感到愕然。
“小叔,这一仗下来,兄弟们可打心眼里佩服你!”应培说道。
原来是这样……尽管不记得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表现,但是应烁感觉得到战士们的神情没有半分作假——这完全是对待英雄的表现——于是一路点头回应。
回到已被夷平的营地,应烁找到了安放老王等人遗体的板车——这辆板车经历前后连番战斗,居然丝毫没有被波及,也算是奇迹——看到昨夜还并肩战斗的袍泽兄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无法醒来,应烁心潮汹涌,心中郁郁难平。
“王大哥,你不会白死,我发誓,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会用刘开的头颅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应烁将双手紧握成拳,奋力地捶打在冰冷的车辕上。
就在这时,营地一侧传来一阵呼喊咒骂。
只见方磊、小刘等几名侦骑队的战士绑着两个衣甲凌乱、披头散发的人从那边推搡着一路走了过来,沿途不断有神色愤然、杀气腾腾的夏关军战士加进来。
“小烁,你看我逮着谁了!”将人带到应烁面前,方磊大声道,“还以为这两个鸟人跑了,他姥姥的,谁想到他们居然躲在将军岩下面的灌木丛里,被老子一泡尿浇了出来,你说怎么处置他们……我看不如杀了,给弟兄们解解恨!”
看清楚这两人的样貌,应烁先是一愣,随即万分快意地大笑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就栽到我的手里了,果然老天有眼!
刘开啊刘开,你这是自寻死路!
被方磊绑送过来的这两个人,赫然便是消失许久的刘开和王琥。
这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十分狼狈不堪,不仅衣甲头发散乱不堪,连头盔和随身的武器都已经遗失。刘开更是脸色惨白,在他的右肩,甚至还贯穿着半截断箭。
应烁隐约记得刘开逃走的时候,自己射了他一箭,本以为落空,现在看来却显然是射中目标,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他没有逃远,而是躲了起来,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要紧,要紧的是应烁马上就可以在诸多战死的袍泽遗体前实践誓言!
被应烁笑得心里发怵,刘开的身体微微颤抖,有些语无伦次:“应烁,你们这帮混蛋,果然要造反吗?!还不快把本都尉放开,我可是堂堂一营主将,你们公然以下犯上,如此欺凌于我,分明就是从贼叛逆,难道不要命了,想吃军法吗?!”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死到临头还血口喷人,你特么是活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