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萌红着脸在车上一边懊悔一边恼怒,突然想起来,咦,我的初吻不是之前喝醉了给许诺了嘛!还好还好……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喂!现在松口气什么的太早了点吧!)
晚上白小萌做好了饭,一边琢磨着心法,一边等雷霆回来。至于被吻这种事,她早就已经忘到脑后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她只想着回到自己的身体,哪有心情去谈情说爱。而且,她心里还有许诺,雷霆哪怕再英俊,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雷霆一下午心情都很好,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公司里的员工见他这番模样,惊讶的同时也偷笑,雷总在公司一向不苟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爱情滋润的吧?
直到回了家,雷霆也是轻松愉快的。吃饭的时候,他见白小萌心不在焉,有意跟她说了一些话,她都是“嗯”,“哦”,“是嘛”的敷衍,他也再没了说话的兴趣。原本因为亲了她而有些骚动的心也像被破了盆凉水。这小姑娘到底是迟钝呢,还是压根就对他没意思?于是这个晚上,雷三少失眠了。
白小萌倒是睡得挺好。
她梦到自己5岁的时候。
母亲自生了她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卧床,家里总是飘着一股中药的味道。她最深刻最美好的记忆,就是母亲精神稍好些的时候,会让她坐在床前,往她嘴里塞一颗话梅糖,然后温柔地给她梳头发。话梅糖酸酸甜甜的,那时候还是不常见的糖果。白小萌一直很喜欢这糖的味道。母亲的手很巧,能把她的头发梳成各种花样,还会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些珠花戴到她头上。她那时头发很长,又黑又亮,据说母亲年轻时的发质也很好,只是生了她以后身体就垮了。
白小萌常常很惶恐,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妈妈才会身体不好。小小的她怀着对母亲的愧疚和紧张,常常腻着母亲,连睡觉都要一起,生怕哪天一睁眼母亲就不见了。
她5岁这年的夏天,母亲身体稍微有了些好转,已经可以出来走走了。这天天气很热,傍晚的时候她和母亲坐在后院里乘凉,三个哥哥却大呼小叫地跑进来,说姥爷和舅舅来了。
白小萌看见原本拿着蒲扇给她扇风的母亲手哆嗦了一下,扇子掉在地上。母亲却没顾得上扇子,快步走了出去。白小萌从没见母亲走得这么快过。她跟上几步,却想起掉在地上的扇子,又折回去捡了起来。妈妈容易出汗,还是把扇子拿着吧。嗯。她这么想着,抱着对她来讲有些大的扇子,迈着小短腿走到前院。她扬起大大的笑脸,想把扇子递给妈妈,却发现母亲一脸仓皇,泪水流个不停。而对面她从没见过的一个威严老人和他旁边的儒雅中年却面带怒色。
“爹,我如今都有4个孩子了,在这里的生活也稳定了下来,我不想回去了……”母亲接过她怀里的扇子,摸了摸她的头,像是下定决心,抬头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三哥哥见母亲一见姥爷和舅舅就开始哭,也有些茫然失措,此时听见姥爷和舅舅竟要母亲抛夫弃子跟他们回去,怒了。大哥和二哥挡在母亲身前,一副护卫姿态,三哥千树却快步跑出门,去找在外做工的父亲。
姥爷很生气,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连家业不要了,你母亲在家整天以泪洗面,你就不念一点母女之情吗!”
母亲却只是哭。白小萌很害怕,她怕妈妈真的跟姥爷和舅舅回去,不要他们了。她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服,连脸上因为刚才疾走以及天热而流下的汗都顾不上擦。
姥爷又骂了半天,见母亲还是没有松口,重重一跺脚,就出了门。此时舅舅看了走掉的姥爷一眼,心疼道:“小妹,你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堂堂南宫家大小姐,如今比个普通妇人还不如。你这身体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我早说姓白的小子靠不住!你还是早点跟我们回家吧,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说完就要伸手来扯白母。白千里和白千方立刻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一脸桀骜不驯。
舅舅哼了一声,似乎是很反感长得像父亲的两个哥哥。“滚开!”他喝了一声,往前踏出一步。两个哥哥的身形晃了晃,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透,却寸步不让。
母亲见状,叫道:“哥哥!”
舅舅这时才像回过了神,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道:“你真是!唉……”
摇摇头,他又道:“如今你身体差成这样,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既然不跟我们回去,那这丸药你拿去,调理调理身体。”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母亲。
母亲颤抖了一下,眼泪又要落下,她伸出手接过瓶子,道:“大哥,谢谢你。瑾不孝,还望大哥在家多开导开导母亲。”
舅舅又叹息一声,转头去了。
此时白爸爸正风急火燎地冲进门,和舅舅照了个面,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舅舅一掌拍过去,在地上滚了几圈。三哥哥赶紧跑过去扶起父亲,舅舅却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白爸爸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快步走到白妈妈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白妈妈摇头,拍掉白爸爸身上刚才在地上沾到的尘土,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白爸爸这才松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手将白妈妈瘦弱的双手包住,脸色微红,歉声道:“阿瑾,让你受苦了!”
白妈妈笑着摇头,道:“刚才哥哥给我留了一丸药,我的身体不久就能好起来了。”
白老爸大喜,手足无措道:“太,太好了……”
白小萌看着手牵手的父母,又看看旁边挤眉弄眼的三个哥哥,不由得笑了起来。妈妈的身体就要好了,那是不是以后就能送她去幼儿园了?她要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妈妈才是最好最漂亮的!
此时院外的金合欢开得正好,阵阵幽香随着热风吹进院子,夕阳带着橘色的光芒缓缓西沉,将欢笑中的一家五口人镀上一层暖暖的金光。
白小萌仿佛是个旁观者,在半空中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微微笑了起来。面前的画面慢慢模糊,光线慢慢消失,白小萌如同随着列车经过隧道,慢慢地光线又渐渐清晰。
小小的她头上胡乱扎着朵小白花,脸上泪痕斑斑,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皱巴巴的。脚上的鞋子甚至都左右相反。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些。白爸爸一脸呆滞地看着灵堂上白妈妈笑靥如花的照片,哀莫大于心死。三个哥哥披麻戴孝,红肿着眼睛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此时门外一阵喧闹,姥爷和舅舅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将白爸爸一顿臭骂。白爸爸一声不吭地听着,然后缓缓给姥爷跪了下去。
姥爷面上带着怒气,往旁边让了让,并不受他的礼,冷笑道:“我受不起这大礼!”
舅舅面色却很冷静,他将白爸爸扶起,道:“你不必这样。瑾儿的棺木我们要运走,她和你无媒无聘,不是白家人,也入不了白家的祖坟。”
白爸爸却像是回过了神,坚定道:“阿瑾是我白弈德明媒正娶的妻子,南宫家不承认,我白家倒是认的。阿瑾是我白家的人,你们不能把她的棺木运走!”
白小萌和三个哥哥闻言,都跑到母亲棺木旁边,紧紧抱着棺木,怕南宫家的人会上来抢。
父亲的朋友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说道:“从古到今,嫁进夫家的女人如果不是被休没有说葬回娘家的,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白兄和夫人情深意切,感情一向很好,你们不能这样!”
南宫家众随从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姥爷正要发作,却被舅舅拦住了,舅舅道:“你竟有勇气跟我南宫家叫板,虽然鲁莽,却有几分真性情,可见妹妹没有错看了你。死者为大,我南宫家不会硬来。但是有句话要交代:我南宫家世世代代都是土葬,如今政府虽要求火葬,但妹妹必须土葬。相关事情我们会处理,等妹妹下葬后,白家和我南宫家再无干系。”
白爸爸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南宫家的人这才陆续离开。
白小萌看着离去的南宫家人,又看看依然抱着棺木的三个哥哥和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白妈妈的黑白照片依然笑得灿烂,即使泪水模糊了眼睛,白小萌也永远不会忘记妈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