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毕,年晨溪并未回府,直奔韵华楼畏寒堂。
“今日情形如何?”年晨溪方入内便开门见山。
暮文背手临窗而立,遥望茫茫京城繁华,闻声后,不紧不慢的回身在书案前落座,不答反问:“你觉得宣王当初为何要登楼?”
“为什么?难道不是心血来潮?”
“当初建韵华楼,我曾说,越招摇越好,可还记得?”
两问回两问,暮文句句高深莫测,年晨溪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被暮文问的一头雾水,直觉头疼,随意拎了一张椅子坐在暮文对面,腿高高的架在书案上,甚是悠闲:“嗨……瞧现在韵华楼多招摇啊!所以你就快快道来吧!”
暮文薄唇轻扬,似笑非笑应道:“如若你是今上,突然有人到京城建了最赚钱的酒楼,你会不会关注,且非常想知道此人是谁?”
“不错。”
“暗中打探数次,却一直无法来到畏寒堂,是不是更加心生怀疑?”
“的确。”
“或许,江湖上凭一己之力同时战胜探月止水的人不多,可要说今上找不到一个武艺超群的人来打探,你信吗?”暮文并不急于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循循善诱,让年晨溪慢慢彻悟。
“不是找不到,是不一定信任吧。原来你是在试探,试探今上的反应!”年晨溪恍然大悟兴冲冲应道。
暮文眸色渐渐深沉,低叹道:“之前思楚信里言及宣王,称其甚得皇后信任,并断定为太子一党。故以为今上迟迟没有行动,今日才发觉错的离谱。宣王原是今上所遣。”
“不是太子一党?”年晨溪表情一滞,心道,这怎么可能呢,平日看来尉迟澄的确甚得皇后喜爱。
暮文点点头,盈盈一笑:“你不是问今日打探结果么?”
年晨溪佯怒:“喂,不带这么玩人的,问你的时候不答。这会说宣王,怎么又绕回来了?”
暮文不紧不慢接着道:“那别院的主人就是宣王。”
“那和是不是太子一党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故人吗?”
“对,是他说什么别院,可你怎知他说的别院就是宣王的这处?”
暮文没有立即回答,面色渐渐苍白,顿了顿方徐徐道:“只因,这处别院竟和扬州陈府一模一样。”
忆尘居……是忆陈居吧!
“什么?陈府?这故人绝不是宣王。”年晨溪大惊,高高翘起的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可能?还会有谁?”
暮文双眸慢慢清明,接着说道:“知道陈府的故人,自然不是宣王。至于是谁,我暂且没有头绪……可这故人的用意却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故人是让我们关注到宣王,还是说,他希望我们结识宣王?”年晨溪并非愚笨,只是他懒得去细细琢磨,此时顿觉灵台一清,竟又多想了一层:“据传宣王一直不受今上待见,是因为当年梦妃失宠的事情。若不是这次封王分府,又有几个还记得他?他若真如传言般低调行事,打探韵华楼的时候不留真名,即使有人查到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人人皆知,呵呵,这倒是一个获得世人认可的捷径!可是……”
“你想说,这一切只能表明宣王有异心,却不能断定今上其实很信任他,或者说并不能说明他有可能,才是今上心里,真正的储君?”暮文欣慰一笑,替年晨溪接道。
年晨溪尚且还在皇上是否信任宣王的问题,暮文转瞬间深入到储君人选,让他又一次无比惊愕。
暮文不待他有所回应接着道:“今日还有一件奇事,就在那别院内,看到了南凤北凰。”
“南凤?你竟然找到金羽鸟了!”年晨溪发觉自己今日难以消化这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惊呼完稍稍坐正,抬手揉了揉脑袋。
暮文好笑回应:“重点是北凰好不好,今上真若不待见宣王,何以将象征着皇权的祥瑞之鸟交予宣王,而且那座别院如此偏僻,显然不愿人知晓。”
年晨溪背脊阵阵发凉:“好一招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今上好谋略。竟如此算计自己的儿子们……”
暮文似不以为意,转而想到另一件事情:“另外,这位故人不是让我们结识宣王,若说结识会有更好的方法,去别院偶遇太让人起疑。我们的事情想该都在这位故人的掌控之中,之前的部署或许对他有帮助,他便默默许可,现在恐怕有些地方影响到他。是以,他在提醒我们,或者说,他要我们退避三舍”
“这样……那探月那边……”年晨溪只觉得越来越头疼。
暮文心领神会:“进行中的忽然中断恐引起其他麻烦,暂且不理,剩下的计划全部停止。其余一切照旧,静观其变。”
“话说宣王和故人之间又到底有何关系啊……”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有新的困扰出现,年晨溪仰首大叹。
暮文似是并不急于知道答案,好整以暇道:“此事确实蹊跷,程叔已经去查了,且等等吧。”
落芳居,下人小斯尽数被支开,空荡荡的屋内,只留凌卿羽和凌风怀父女二人。
“什么?”凌卿羽的声音充满震惊:“所以爹说安排亲事,是指那个毒……额,宣王殿下?”
“哦,原来你想嫁给太子,或者睿王?宣王这么不济啊!”凌风怀意味深长一笑。
凌卿羽一个哆嗦,狠狠的摇了摇头:“不要!宣王挺好的。”
这回答正中下怀,某老狐狸摸了摸女儿头顶,安抚道:“看吧,我就说你还是会喜欢宣王。放心,虽然前些日子你那番闹腾,不过今上倒不以为意。”
等等,怎么就成了她喜欢宣王了?还让她放心?
凌卿羽一琢磨,才发觉狐狸老爹又在挖坑等她跳,还好她反应快,直中要害:“为什么非要是他们三个挑?”
“因为你没得选。”凌风怀脸上的笑意渐淡,声音也沉了些许:“你不是问你的怪病么?你可知,白雪根本不是鹤?”
凌卿羽撇撇嘴:“那么丑,肯定不是了,只是这些年在一起挺好的,也无所谓这些了。爹,白雪到底是什么鸟?你所谓的病和白雪又有什么关系?”
凌风怀拿出一封信递给凌卿羽:“你外公去年传与我的,你自己看吧。”
凌卿羽迫不及待的拆开……少顷,红润的小脸渐渐变得苍白,原来,她真的,没得选。
这封根本不算信的信,通篇并没有交代凌风怀去做任何事情,也没有问候落款,皆是引经据典,然,句句骇人听闻。
原来,白雪,竟是传说中的金羽鸟!
南凤北凰分别为北朝和南朝的祥瑞之鸟,且一脉相承,故世所罕见。
不同于北凰七色鸟,一直为北朝皇室所供养。金羽鸟出没无迹可寻,但每每出现都是南朝的危难之时,并使其国渡过难关化危为安。
可谁又能想到,相较一国,对于皇室,南凤北凰是吉是福,可若普通人拥有却是凶是祸!
古籍里记载最早的金羽鸟竟和鹤宫有关。鹤宫初代宫主,其所御的不是鹤,也是金羽鸟。这位宫主,原是曦太祖陈箴月的结发妻子,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辅佐陈箴月统一南朝成为曦国太祖。
后不知何故,太祖登基后,她并未留在宫中做皇后,而是寻了一处风景宜人山清水秀之地隐居,或觉得太过无聊吧,收些弟子教教御鸟武艺,金羽鸟自然是没有,以鹤代之,不想后来就有了鹤宫。然,这位惊才艳绝的初代宫主,离开曦太祖后,不过十年就长睡不醒。
另有记载几人,或男或女,但凡供养过金羽鸟逾三年,皆命不过双十。仅有一特例,只道一女嫁与皇室,寿终正寝,并无中殇。
凌卿羽早已读完信中所有内容,却仍旧呆滞的盯着信纸。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依旧体会到了何谓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