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短得像什么似的,一晃眼,枫叶落尽,待到风再起时,已是初冬将至。
难得一见的爸爸总于回来了,冯婕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因为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那个看起来瘦瘦,却风情万种的狐狸精。
她听见安安在厨房跟张嫂说:真是胆子大了,居然忘了上一次教训,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看来他真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
张嫂说:可不是,太太这么好的人,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男人?钱是多,人也长得帅,可是——
安安叹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张嫂问:听说那女人还有了身孕?
安安撇了撇嘴:谁知道是谁的野种。
张嫂附和:可不是,长得一副妖媚相,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老爷也真是,怎么这么轻率?
安安忍不住道:人家现在是母凭子贵。
张嫂又说:可不是,还要我们侍候她,真是过份。
谈话中止,冯婕明白,人言可畏,可是她居然不怕,在这个依然保守的年代,她似乎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勇敢。
她退回自己的房中,途中经过书房的时候,她听见爸爸的声音,似乎在跟妈妈说话,她在门外站定,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你在外面怎样,我没有说过半句,你现在居然把她带回来,是想把我气死吗?”这是妈妈的声音,虽然在质问,可是语调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顾忌。
“她肚子里有我的骨肉,接她回来很应该。”爸爸淡淡地说,似乎一切理所当然。
“那你至少跟我商量一下,我才是你的发妻,我有权力反对。”妈妈放软了声音,有点苦口婆心地说。
“我并不在乎,你喜欢怎样便怎样。”
“你真的一点都不念夫妻往日的情份?”
“我爱她。”爸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婕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爱她,他爱那个狐狸精。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方陌北对她说:灵灵,我爱你!
为什么,男人的爱总是随口而说出来,却到头来一点都不记得?她相信,每个人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总是那么情真意切,并且出于真心。后来又为什么而变了的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书房门口的,也不知道怎样走出大宅的大门,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无端端坐在早已落光了树叶的大树丫处,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境般幻化,直到她听到有人说:“喂,你是怎么上去的?”
她才恍然大悟,一闪神,差点像上次那样滑了下去。
最近她发现,大树掉光了树叶之后,再也不是好的藏身之处,就连她想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了,真令人沮丧。
她往下看去,不看还可以,一看不得了,下面站着的那个男孩正是少年时的方陌北,她差点脱口而出喊他,还好,最后一分理智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出息的杜灵,而是重生后的冯婕,她把话吞了回去,冷冷地问:“你是谁?怎么在我家出现?”
“我约了冯健打球,他回来拿衣服,我便与他一起来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上去的。”方陌北仰起头,英俊的脸上闪着好奇的光茫,天啊,就算是这么小的他也已经让人不忍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可是冯婕知道自己不能花痴,她假装高傲地说:“爬上来的啊,白痴。”
“你说什么?白痴?”方陌北似乎对这个词十分敏感,可是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有什么不妥,不过,他却没有再理会她,而是手脚并用,开始往树上爬。
他要干什么?冯婕眯着眼看着像小狗一样往上爬的方陌北,忽然想起长大后的方陌北曾经跟自己说起一件与妻子冯婕的旧事,就是那天,他看到高高在上的冯婕,想上去将她拉下来,却因为自己从来没爬过树,踩中一根早已枯掉的树枝,整个人呈大字型掉了下去,一条手臂因此而脱臼,想到这,冯婕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许动。”坐在高处的她开始喊方陌北喊话。
没想到她越是叫他别动,他偏要动,而且动作比刚刚还要快,冯婕没办法,只好从上面下来,这棵树她爬了不下十次,就算是蒙着眼也知道哪里是落脚点,哪里是可以用手悬挂的,现在她就像一只猴子一样,东跳,西蹿,很快来到方陌北身边,正准备逼他下去,却没想到方陌北正好踩在那根枯枝上,原来,一切都是天意。
她虽然眼明手快,当她听到枯枝响起声音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可是小手无力,另一只手虽然死死抓住那根看起来也很像枯树,却依然有生命力的树枝,不过一点用都没有,方陌北的身体太重,而她又不舍得放开他,于是只好舍其一,放开了那只抓住树枝的手,而双脚却往树杆一蹬,试图在落地的时候,方陌北会落在自己的身体上,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
这一场自由落体的实验再一次为地心吸引力做了见证。
只是美救英雄的下场是,冯婕的一条腿脱臼,一只手严重擦伤,而一个门牙却碰掉了——
本来就救不了他,她却尽自己的能力,让他免去了皮肉之苦,全数将这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下场可想而知。
“哎呀——”冯婕只是喊了一声,随即咬着嘴唇,再也不嘣出一个字,那怕是呻*吟。
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推开他。
他注视着她,发现这个女孩除了天生丽质之外,身上居然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什么呢?他极力想了想,终于想出来了,是那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他笑了,凝视她的眼神温柔而诚恳:“为什么救我?”
看着他得意的脸,冯婕很想一拳揍过去,可是与他的目光一接触,立刻蔫了下去,就算给她再一次机会,她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心,她爱他,从很久很久就爱了,与他的身份、年纪、外貌等等通通没有关系,她爱他,只是爱他,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不然,他真的以为自己傻到连命都不要,飞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