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西京,这个冬天却难得见场雪。
邵武良用几个屏的位置,在空间贴了一首歌,那首他练习无数遍的那首后弦的《海口》:
海口字典没如果
恋人造句很英雄
若把爱意当明月
明月为我忘了缺
默默遮住你泪眼
世界毁灭没看见
旧的情侣表
拨不回以前
我向你夸下海口
心为你滴成琥珀
冷却以后
千年后万年后
爱通透依旧
退潮的老人海口
船不到爱人码头
话不能收海尽头道别后
挥向泪的洋流
我向你夸下海口
心为你滴成琥珀
冷却以后
心冷却以后
当年的乐天派死了很久
当年的乐天派死了很久。
邵武良放纵,堕落。打游戏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中间不吃不喝。
在给导师上交周记里,只写了四个大字“我失恋了。”
邵武良的导师是个女老师,大不了邵武良几岁。请邵武良去“品格”喝奶茶。
徐老师说:“发生了什么,能跟老师说说吗?咱们年龄差得也不是很多,老师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兴许能帮帮你。”
邵武良一阵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徐老师。”
徐老师说:“你没事吧?你交的周记吓我一跳。”
邵武良说:“我没事了,谢谢徐老师。”
徐老师抿了口奶茶,说:“老师也谈过几次次恋爱,后来等老师遇到了现在的老公后,回头一看,自己当年干了那么多傻事。”
邵武良说:“我就是对感情太投入,太认真了,所以每次都伤得挺重的。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徐老师说:“你不要把一些套子硬往自己身上套,每个人投入感情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又有多少的登徒浪子呢,”徐芷薇笑了笑,“就算是老师这样的‘学术狂人’,在投入一段恋情的时候也是很认真的。感情结束,也是黯然心碎。”
邵武良一阵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初见徐芷薇,邵武良就在朋友圈说:“徐老师一定是一个‘学术狂人’。”他忘记了徐芷薇加了他微信,还在这条状态下回复了个“呵呵”。
徐芷薇笑了笑说:“我不会安慰人,只能向你分享一些我的经验,也算我不虚长你几岁。”
“直到结婚后,真正感受到爱情的幸福,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劳心竭虑,去为了那些以后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黯然心伤。我当时很后悔,如果我把这些大好时光用来汲取知识,那如今伴随着我的会是笔多么巨大的财富。”
邵武良点了点头,说:“徐老师,你说得对,我一定尽快回复过来。”
徐芷薇笑笑说:“你们这个年纪,真是人生的黄金时代。老师也不给你说那些老掉牙的‘耐得住寂寞’的鸡汤,只想给你说,你们这个年纪,一份真挚的爱情固然美好,但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去发掘,你的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何必要把这么重要的时间用来冒险。作为一个男生,等到你一步步夯实自己,有了一定的能力,自然会有更好更适合你的良人佳偶。”
邵武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点点头说:“谢谢你,徐老师,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记住你的话,努力尽快地过去。”
第二天出去喝酒,喝到不省人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邵武良想:“再这么下去,我就真的死了吧。”
邵武良感觉,就像是一口气,憋在胸腔,呼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是慢性咽炎的症状。
袁麦强开导他说:“时至今日,谁辜负谁,谁对谁错其实都无所谓,反正结局就这样了。你的情绪和别人已经没有关系,只是你自己和自己较劲罢了,你不甘心,你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但是你反过来想想,你做过的一切,并没有谁逼你去做。你当时甘心情愿,还为此充实快乐。你付出,收获了,就够了。”
邵武良说:“这些道理我也想过,但是偶尔的某个点,就能让我再次陷入。”
袁麦强说:“这很正常。你应该这么想,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认清一个人,你应该庆幸。你这样的情况,就算你们在一起,别人还是会离开你,背叛你,毕竟那一纸的承诺,又算得什么呢,在别人的三观来看,有可能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别人觉得理所当然。到那时候,是不是更伤心呢?所以你应该庆幸。”
是啊,邵武良想,应素素对自己做的最温柔的事,也许就是离开自己吧。
所以他不怪她,只能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恋爱经验有什么用,邵武良此时才明白。如果有一丁点经验,就能看出对方的敷衍,对方的不在乎。就会明白什么是关心,而什么是负担。就会明白从很早以前开始,两人就不可能了。就会明白,别人不在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不遵守对自己许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诺言,那么也就不会遵守对自己的任何承诺,包括相守一生的谎言。就不会一开始就傻乎乎把自己全部出卖,好的坏的,铠甲和伤疤,全都摊开任人宰割。
回首这段短命的爱恋,邵武良想,也许就是应素素习惯性地开了个玩笑,而自己居然信了。
而过去种种的疑惑不解,也在加入了她的“真爱”这一角色后,全都解开释然。
大概应素素与自己交流的时候,都是与“真爱”闹矛盾的时候。而在花环锦簇,万千宠爱的时候,又怎么想得到自己。大概开出那个玩笑的时候,是在“真爱”那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吧。随即便与真爱和好,所以“陪伴是最长情的对白”吧。
而自己又算什么?
邵武良尊重对方的决定,理解对方的心情。因为身在千里之外,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看到别的情侣们双双对对,也会羡慕。在自己生病,悲伤,不高兴的时候,也多么想要那个人,哪怕一句问候。
然而都没有。
正如程紫怡说的,感情是相互的,你给不了别人的,别人同样也给不了你。你给了别人的,别人也无所谓。别人体会不到你的努力,你的悲伤,你的快乐,你的艰难,你的辛苦,你的用心。她只是掰着手指计算着,你不能给她什么。却忘了计算,她不能给你什么。因为她并不爱你。
这大概便是爱情的悲哀,自己的感受,别人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就像是喝一杯水,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思想,才会告诉自己,这杯水是凉是暖。
爱情大概就是个谎,对方信了,它就是无限,对方不信,它就像是野田泄气。
邵武良一次次在心里问应素素,怎么忍心骗我,你可以去骗其他任何人,为什么要骗我,一张相信你所有话,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出卖自己的白纸?
怎么会舍得骗我,就连分手,也是最后才得到消息。
为什么会这么骗自己,毕竟这是自己原本最甜蜜,最期望的初恋。
袁麦强不解地问邵武良:“我不明白,这段感情你到底图什么?摊开了来讲,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无非两种需求,一是生理需求,二是心理需求。你是属于哪一种?”
邵武良茫然一想,说:“好像都没有。”因为这两个,应素素都不能满足。
袁麦强一脸黑线,说:“那你图什么呢?”
邵武良删着写好的“昆明旅游计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袁麦强说:“你的感情观太幼稚了,还停留在青春期。”
邵武良点点头:“对,现在才是我的青春期吧,这是我第一段感情。”
袁麦强无语凝噎,喝了一口汤,然后,跑厕所吐了。
删完了所有东西,已经到凌晨了。邵武良对着手机墙纸,说:“应素素,我不怪你,我理解你,但求求你,离我的世界远一点。不要出现在梦中,让我的心颤抖不能平复,辗转难眠。不要让我收到你的消息,不要再让我揣测你在哪里,和谁在做什么事。不要再让我推理为你拍下一张张美丽的照片,却唯独没有你们的自拍照的那个人是谁。不要让我再斟酌,你的快乐,纠结,伤心,幸运和谁有关。不要再让我表现得多么放不下,搞得像个失败者,那么没出息。不要不爱我,还欺骗着我,剥夺我仅有的洒脱。”
这种感觉就似一种痒,潜藏在心中,满以为早已根治。不想在某个熟悉的路口,就会被勾起,奇痒难忍,胡思乱想。
邵武良原本想着,寒假就带应素素回家。所以他不断给包兮若打着糖衣炮弹,说就应该找一个如何如何,如何如何的女朋友。当然,到最后,只有应素素一个人,符合这些标准。所以包兮若知道邵武良的事情。她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安慰武良,邵武良看着包兮若心心打的各种擦边球,但是就是不敢触及自己的伤处,觉得十分好笑。他爽爽朗朗地,用笑声力证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然而自己和自己较的劲,就像是文火煎熬的一副药,粘稠苦涩。
“够了!”电话里程紫怡对邵武良吼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整天这样,你就不能坚强一点,你是不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悲惨,然后怜悯你,说‘邵武良是个彻骨的失败者!’?凭什么你一受到伤害,就要到处嚷嚷,让真正爱你的人为你担心?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失望,你说你这样有什么意义,何必为了一个以后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变成这么讨厌的样子!我当时又不是没给你说过,你这样的剧情都是有前车之鉴的,可是那时候你哪里会相信,哪里听得进去!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现在试出了结果,你还想怎么样?”
程紫怡是真的生气了,邵武良知道,所以他没有说话。
程紫怡接着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沉稳一点,作为一个男的,受了伤,要慢慢学会自己咽下去。毕竟百炼成钢。你这样,一副loser的姿态,平白让人笑话你。”
不知戳中了她的哪个泪点,电话那头,程紫怡开始哭了起来。
邵武良静静听着程紫怡哭了好久,歉疚地对她说:“呃…对不起,这个…我们见一面吧,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来找你。”
程紫怡停止哭泣,说:“我来找你吧,一直想来你们学校,却一直没顾上。你先想好,要请本姑娘吃什么。”
邵武良道:“好。”
星期六,干燥异常,难得下场雪的西京,迎来了一场雪。周围瞬间银装素裹。
生活的乐趣就像这场雪,何时下何时停止,我们从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