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给沛林写家信,寻香在信中提到寻青和柳长河从锦县往北州去找到顺叔的事,婉转将此消息由沛林透给太皇太后,以打消她的怀疑。
沛林很快回了信,说铃儿已经完成了封妃的仪典,他在朝中带着元烨甚好,随信夹带了太皇太后的信页,叮嘱寻香好好养胎。
天气渐热,转眼四月将近。寻家的茶比去看更有名气,茶叶和茶饼仍是供不应求的红火。
这时朝中国库充盈,皇上拨银嘉奖了巡城和浑水县的所有居民,另赏了寻家和谷家白银各一万两。
国泰民安。寻香和莫氏商量想把茶林扩得更大,可是这个季节过了插种佳期。听说凤鸣山西山林有一大片茶林想卖掉,风伯、寻青、郑四去看过茶地,回来说茶树种不算坏,只是那边的地质要差一些。因此寻香想亲自去西山林看看,何以同一座山,地质相差会这么大。
这天早上,寻香坐一乘小轿前往西山林查看。经过吉祥坊时,寻香下轿进去打招呼。
龚老板许久未见到寻香,高兴地泡茶聊天。寒暄之后,寻香也不瞒他,说想看看西山林的茶地。
“那地薄,茶树种和东山林早前的绿茶树种是一样的。不过我侄儿说,西山林的地质薄,可能跟西溪有关,那边的泥土流失大,山上有个水库,长年多处漏水,常常有大汩的水冲向山下,冲走不少泥土,我侄儿说,可能把土给冲薄了。”龚老板热情地道。“若真是山上的水库漏水引起的,那倒好解决,只要慢慢培弄,过上一年两年土质便会转良。”
“郑四也这么说,所以我想亲自去看看。龚志明这么懂泥土,若是他有空,请他跟我们一道出去一趟,可好?”寻香诚恳相请。
龚老板把他侄儿从工艺坊叫出来,跟寻香他们一起上山看茶地。
到了西山林上,经过从方面查看,果然山上的水库有多处漏水,有的地方流如飞瀑,有的地方长年累月的已经冲出深深的水沟。
看罢地况,大家坐到半山处的一处茅亭里歇脚,莲儿摆上茶水。
龚志明老练地道:“这片茶林是城里乔老爷家的,一直以包租的形式租给雅茗行,因治理茶地要投入不少钱,乔家想着租给雅茗行了,自是不肯投钱费神,雅茗行的老板想,若是投钱把茶地弄好,一年两年可能难收回成本,又怕等到茶林治理好了,乔家收回茶林,因此也不肯多费精神和财力,每年。去年起,寻家茶行一开,城里的大小茶行都受到不小的冲周。后来逢战事,雅茗行趁机与乔家结束了合约。乔老爷夫妇年纪大了,家里不缺钱,今年皇城科考出了新规,放宽了政策,乔家有两个儿子都过了会试,所以乔家现在没精力管西山那片茶地。实际上茶地治理并不难,冲成沟的索索把它改成渠道,有利于灌溉。”
郑四听了喜悦地道:“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我不敢肯定这么做合不合适。”
寻香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建议,“大家有建议只管说出来一起参商。”
龚志明又道:“我还有一建议。原来被山上的瀑布和沟流冲走的泥土,大多在西溪头,那里堆起很高的泥堆,因高处地里的泥流都涌向那里,那些泥已经肥得很。茶地买回来后,把那些泥运回茶地里,以还其本元。”
莲儿笑问:“那你觉得地价出多少合适?”
龚志明道:“这片茶地大,原来有四十亩,后来有些败缩,现在只有三十六七亩了。一亩寻常的地按五十两银算,这茶地还是要值六七十两的。不过城里许多大户人家,都忙着准备儿子科考的大事,乔老爷原来中过秀才,所以更是希望儿子高中。若是少奶奶出面去谈,我看没准六十两一亩谈得下来。”
莲儿笑道,“你倒是个万事通,不只会雕刻会做工艺品,精通书画,连别人的家事都知。”
龚志明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和少爷把西头的陶窑买下来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极好的泥,成天在凤鸣山四处跑,所以对这些事了解得多一点。”
莲儿见他窘得厉害,看着极为有趣,咯咯笑道:“龚大哥别不好意思,我那是赞你有本事。”
龚志明看她一眼,把脸勾得更低。
“好。这事就这么办。风伯,青叔你们先去找乔老爷谈一谈,若是六十两一亩拿不下地,我再出面。”寻香有些疲乏,喉头里不时乏酸,怀孕快三个月了,可是妊娠反应依然厉害。
青叔见状连忙将亭子里的男子吆喝出去。
秋菊打开随身带的果点,将一碟酸酸的桃干拿出来,莲儿小心地用双筷子挟起一块陶干喂到寻香嘴里。
“还好祖母为我专门作了些新鲜的桃干,不然我这日子还真不好过。”寻香嚼着酸甜的桃干,一只手轻轻在肚上摸了摸,三个月的身子还不明显。
“少奶奶别急,已经三个月了,十月怀胎很快就会过去的。”莲儿笔着打趣,端着桃干,又喂她一块,闻到桃干的味道,喉头一动,接着胃里似有酸水翻涌,情不自禁吃了一块,将胃里的酸水压下去。
寻香感觉好些,便带着众人下山回家。
夜,寻园的人都睡了。
逸安居外的角落的梅树前,有个黑影贮立不动,泪水无声地爬满她的脸。抬头看着夜穿疏稀的星星,天高云淡,明天将是个大好的晴天,明天……我的明天怎么办?
疑问和焦虑布满她的心里。
一道人影悄然而至,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柔声相问,“莲儿,都子夜过了,你还不睡?这个季节梅花又不开的,你在这里看什么?”
莲儿赶快抹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天气有点热了,屋里有些闷,我在外面乘会凉。这就回屋。倒是你平日和秋惠瞌睡极好,此时怎么跑了出来?”
“少奶奶晚上突然醒来,吴妈妈今天有些着凉,怕过给少奶奶晚上去了客房住,所以她叫得大声,找你不着,正好我今夜有些子不舒服,起了夜,隐隐听到隔壁少奶奶的声音,才跑过去,少奶奶说饿了,问我看到你没有?我说出来看看,顺便去厨房给少奶奶弄些吃的,一出来便见梅树前有团黑黑的人影,猜测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你在这想心事。”秋菊笑道。
“什么心事不心事的?”莲儿反驳,“你回去睡吧,我在厨房里有给少奶奶备好夜宵,端来就可以了。”
秋菊拉着她的手真诚道:“莲儿,你年纪虽比我们小点,可是做什么事都比我们能干聪明。跟着少奶奶后,蒙主子和你的宽待,我和秋惠才过着快活的日子。早想感谢你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如是你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若是你心中有心事,相信我的话,不妨与我说说,免得藏在心里闷出病。”
“我哪有什么心事?”莲儿跟往常一样活泼起来,淡笑着回她一句,“你回房吧,我去端夜宵。”
“我跟你一起去。”秋菊醒了,这时也没什么睡意,执意要跟她一起去厨房。
老王离开寻园时,给寻香留下逐月养胎法。莲儿和吴妈妈很心细,完全按逐月养胎法给寻香做饮食。即使夜里都在火上煲着汤食。
今夜吴妈妈在灶上煲着菊花乌鸡汤。莲儿和秋菊到厨房舀了一盅鸡汤,端了一盘果饼,回到逸安居。
寻香已经披好衣衫坐了起来,饥饿令她难以安睡。
莲儿和秋菊从外间进来把,把食物放到桌上,寻香抬头看一眼她们,莲儿笑着赶快秋菊回房去睡觉,秋菊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在主子面前不好多问,便低头退了出去。
这一切没有瞒过寻香的眼睛,不说秋菊出去前那不放心的一眼,只看一眼莲儿,她便发现莲儿的笑不象平日那样爽透,幽黑的眸子里显然有什么牵绊,另有知交姐妹深深了解的直觉,感觉莲儿有点心事和不快乐。
“莲儿,刚才去哪了?”寻香笑着问她。
“我去厨房里看灶上的火熄了没有,怕你半夜突然饿了,灶上的食物冷了。碰到秋菊来厨房,才知你果然饿了。老王大夫说的没钱,怀孕上了三个月食量便渐渐大起来,夜里也容易觉得饿。”莲儿拿起汤勺,边搅边吹汤,说话的样子和语气跟平常没有两样。
“你过来。”寻香向她招下手。
莲儿走到她身边,寻香站起来,挨起她的下巴,笑道:“瞧睫毛还有哭过的痕迹。”
莲儿掩饰道,“刚才在路上,风吹过时,眼里迷了沙子,所以出了点泪水。”
“你有心事。”寻香按着她坐下。
莲儿却站起来,端着汤盅递到她手上,“刚在厨房里用冷水冰过一会,在路上又吹了点风,这汤的温度很合适,还有这鸡肉炖得很合适。”
寻香的确饿了,闻到食香,食欲大振,喝两口汤,咬着一块鸡肉,莲儿又把一个果饼递过来。
寻香放下汤,拿起饼轻轻啃咬。
鸡汤的味道飘进莲儿鼻里,胃里一翻,脸色一白强行把胃里上翻的东西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