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人家的茶不过三泡,还含第一泡洗茶。这种茶叶形状颇窄,这种风味不适宜泡的次数太多,次数一多便减味淡趣,正合了富贵人家的习惯,三泡好刚。制茶时可把这种茶制成珠粒形状,取名为‘凤鸣甘露’,既有地名,又带甘露之意,凤本贵重,甘露难得,自然珍贵。大家觉得如何?”沛林灵感上来,妙思顿开。
“好。既有地名,又有茶的特性,而且还符合富贵人家的喜好。”老王拍手称赞。
寻香点点头,这样一来,自然而然的就只显现这类茶的特点,不必考虑它的不足了。
第三种茶送到沛林嘴边,他闭上眼睛吸了吸,才慢慢地啜饮一口,笑道:“好香的茶。”
老王得到沛林的启发,凑趣道,“这个名字好取,我来——”
寻香和沛林笑望着他。
老王捻一下胡须,摇头晃脑道,“这香味略带兰香,但比兰香更浓,而且这种汤色比先前两种微显黄褐一些,制茶时把它制成眉芽状,叫‘一兰幽梦’如何?”
“极好。”沛林赞扬道。
吴妈妈听得直摆头,“你们都好有学识,这些名字比我原来听到的那些茶名都好听。”
莲儿和君儿这才领会到什么是学问,对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生出想读书的念头来。
“少奶奶,干脆我再去茶林摘点茶叶按少爷说的,重新炒一点。明天到老树茶行谈价时,好多些卖相。”廖氏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得了沛林的指点,立即想再去实践。
寻香笑道:“不必。明天我们就带这些样品出去,不必把自己的好处完全显现出来完了。你若想研究制茶术,倒是可以摘点茶叶回家细细捉摸,要制成少爷说的那样,那是不容易的事。”
廖氏感慨道:“少爷说的那都是极品了。我看了老树茶行很多茶,跟我炒的形状都差不多。不过,若按少爷说的那样分门别类,那才是真的制茶。我今天真是长学问,又长见识了。难怪仓夫人只卖青叶,不卖成品,原来是这个道理,雅致的人不做马虎的事,不愿意随便炒成茶叶去卖钱。”
“我没打算秋季的茶全做成品,我们现在的人手和水平都有局限,到时制作一部份,再卖一部分青叶,争取大家把技术提高起来,明年春天能多制一些茶。”
廖氏悟性很高,寻香心中越发欢喜,依她这样的悟性和实践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制茶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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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寻香进入碧宵境,下午试茶的事,给她许多深思。
《木华经》里有提到一些关于茶的知识,并不全面和系统。
寻香的母亲是南方人,那里正是产茶盛地,所以她自小知道制出上等茶极不容易,只是寻常人家买不起上等茶,便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大多制作简单。
沛林对茶有极高的天赋和认知,这令寻香看到新的希望,所以说人嘛,天生我才必有用,别以为一条路死了,便没了别的路子。往后制茶少不得请沛林把把关。
石洞里书案上放着只金碗里,紫蝈蝈长长的须把金碗扫得咝咝地极好听。寻香给它们喂了竹叶和灵池的水。紫蝈蝈乐得在金碗里直翻跟头,看着极顽皮可爱。
为了让君儿死心,寻香把紫蝈蝈藏在碧宵境里,同时避免它会丢失,这种虫子毕竟太稀少,拿到便应好好养着。
案头上厚厚的一堆竹简,有六七卷,寻香皱了皱眉,《菌书》读得太吃力,换了一卷,展开来看,却是《茶经》,拍下头自责道,“我怎么这样傻?都不知先看看这里有些什么书?只知一卷卷地挨顺序看?这里面有《灵池经》,又有《菌书》,自然极有可能有与茶相关的记载呀。”
结合已经有的知识,《茶经》读得十分顺畅,只两个时多辰,便读完了,虽然记述简略,从茶的起源到种植和采用,记述得很全面,尤其提到透香、走水、杀青、揉捻都是很技术的活,令她对茶的认识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老王说的真是没错,要让茶本来的味散透出来,这其实就是《茶经》记载的透香和走水,有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微妙的道理,老王说的来自制药的道理,触类旁通,却也可见一斑。
制作实在是个重要的环节。如何制作,极需要灵巧的心和奇妙的技术。
寻香出了碧宵境,躺在床上不能入睡,一整晚都想着制茶的事。
这晚,廖氏在果庄里也没睡得好,一样的想了一整晚制茶的事。一大早来到寻庄,因为没睡好,说话时声音都有点 沙哑。
辰时,寻香扮成小公子,带着风伯、白勇和廖氏进城。
才出寻庄,廖氏便道:“少奶奶。我昨晚想了一晚,要把这茶制得跟少爷说的那般好,我怕可能会报废不少青叶。”她此时只有一个心思,便是制出少爷说的那 般茶来,脑子里,话题只有制茶一件事。
“不要太着急。我们先去把行情摸清楚一点再说。待会到了茶行,你还需记着出来时,我说的几点,问得详细点。”寻香提醒她。
巡城有两家大茶行,一家是老树,一家是雅茗,另外有些小茶行,两家大茶行有往外地出货。老树茶行的生意做得最大最好,在南城西面,才进铺门,魏执事见到廖氏,上前笑盈盈地问:“你们今年还是不制茶吗?”他三十来岁,生得面方高颧,唇方耳大,说话极热情。
廖氏昨日长了见识,对自己制的茶没那么骄傲了,笑道:“你就这么看得起我们这种手艺?”
“这个是要手艺,可是春天你炒的那个不错,完全可以拿来卖钱。”魏执事看看她同行的人,对风伯没太在意,一看就是个老仆人,另一个年轻小伙背着个背篓,青衣蓝帽,自然也是下人。只是这小公子衣着宽松,生得有些气宇不凡。
廖氏奇怪地问,“往年卖青叶给你们,不是更华算吗?”
魏执事撇下嘴,“收青叶的确很华算,我们茶行在西面有间制茶坊,里面茶工的技术各不相同,制出来的品级实在不太好,东家哪有那么多钱买青叶来给大家试验?而且真的会制茶的人,当有丰富的见识,要品尽天下好茶,一年两年历练不出来,东家可没有那么好茶叶拿来给茶工们品。就是技术好的,一失手便会浪费许多青叶。东家说了,只要外面有炒得好的茶,价格高点都收。这对你们可是个机会。”
“我们炒就不浪费了?有时采得不好,采出死叶,本来就浪费许多的。”廖氏十分擅长交谈。
“这几位是?”魏执事长期经商,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出这小公子是正主,虽未说话,但却极用心地听他和廖氏谈话,仓家搬走的事,他已经知道了。看这公子生得娇贵,还年幼便出来主事,眼神又般机敏,觉得他真是有出息。
“这是我家少主寻公子,这是我家的管事风伯。另位是白勇。”
“寻公子?”魏执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巡城暗地里已经传开,有个寻公子收拾了郭二和邱执事那伙。听说那寻公子年级很轻,尚未冠礼,莫非就是眼前这唇红玉面的寻公子?连忙笑道:“既是正主,请这边坐。”
老树茶行往来的多大客商,大厅里摆了好四张小方桌,桌上摆有好看的茶器,以供客人来了慢慢商谈。
卖茶的自然少不了以茶待客,既是礼仪,又是给客人介绍商品。
“寻公子请上座。”魏执事嗅到股不寻常,扬手招小伙计上茶来。
廖氏笑道:“你先泡一下我带的茶,然后再请我们尝尝你们铺的茶,可好?”
魏执事爽快答应,让个小伙计拎了水壶来,现场在桌上煮茶,这才是真的泡茶。
“我带了三种,一种原味,一种回甘,一种清香。”风伯放下背篓,廖氏取现三个小陶盅。
寻香不客气地坐了上座,看魏执事泡茶,人家是茶行里的老执事,对茶的见识必然经广,要做一门行业,不是看一看就什么都会了的,还需处外用心深入学习,更何况茶业是一门风雅的行业,若卖茶叶只识得味道,别的却一无所知,便掉了自己的品级。
魏执事试泡了三种茶,大家各自都喝了一杯,他满意地道:“可以了,达到我们铺里的一级。说实话,若是再往下一档,你们没意思,再往上,吃得起极品茶的毕竟少数。价格兼高扯矮,还是春天我给你出的价,平均八两一斤,已经是很高的价了。刚才我给你说了,我们东家,现在只想贩茶,不想投入太多到制茶上了。”
廖氏却不急着谈生意,笑道:“魏执事,你还不知我们这三种茶都有名字呢,原味的叫‘绿林好汉’,回甘的叫‘凤鸣甘露’,这种带兰香的叫‘一兰幽梦’。这名字都是我家公子取的呢,不知你觉得如何?”
魏执事敬仰地看着寻香,拱手道:“公子博学,俱是好名字,既然公子名字都取好了,那我们只管收购和贩卖,到时把名字都打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