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躲进了云层里,似乎也不愿意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道休云倒吸了无数口凉气,然后认真的看着阮九,迎来的却是阮九更加认真的神情。
可是,一个人的心脏是生命的源泉,把心剖了,就算出了结界又如何,终归只是一具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阮九偏偏一点都不担心,甚至一丝犹豫也没有,难道他不知道剖心之后的下场吗?
道休云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滴滴汗珠就像晶莹的玉脂,可这种情况下,谁又会去欣赏那反光的汗珠了。
“你的汗珠看起来成色不错。”
道休云闻言,差点昏倒。这种时候,竟然真有人去欣赏额头上的汗珠,而且还是赞美的话语。
“你知道剖心之后会死吗?”
“为什么要死?”
道休云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阮九,难道这几天阮九表现出来的正常都是假的,难道他还是那个痴傻的土狗,难道这些天来都是他道休云在做梦吗?
道休云使劲儿的摇晃着头,然后又死死的掐了几下大腿,这才在头晕目眩间急忙的跳了起来,原来真的会把自己摇昏,大腿处的肉也会传来剧烈的痛感。
可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做梦,才更加不明白,阮九竟然要剖心。
“心脏是什么?”
阮九看着道休云,看着道休云摇头晃脑后又跳了起来,忍不住笑道:“生命的根源啊。”
“那你还问为什么要死?”
“我只是剖心,又不是要把心取了。”
道休云真的觉得这只土狗傻的可爱,不,应该是真实的可爱。可是,这种说法不是无理取闹吗,把心剖开,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难道把心都剖开了心脏还能跳动吗,难道不把心取出来就不会死吗,道休云实在是难以理解,而且也实难对这种认知赋予苟同。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就算剖开了心脏也不会死。”阮九竟然义正言辞的说道,就像在告诉道休云这世上的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笃定。
道休云觉得脑海里一阵阵的眩晕,他知道阮九是个执拗的人,只要被认为是对的,那阮九就会毫无顾忌的去做,哪怕是剖心这种事情。
咕噜...咕噜。
道休云情不自禁的吞了好几次口水,看着阮九认真的看着自己,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最终把别在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道:“短刀太宽,用这把。”
既然阮九如此笃定,又如此认真,更看不到一丝的犹豫和害怕,那道休云还能说什么了,他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向天地膜拜,请求保佑。
“不用,这短刀就合适,而且会快一些。”
道休云就像面对着一个疯子,他无可奈何却又想做点什么,然后大吼道:“用这把。”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阮九清醒了些,也许只是阮九为了照顾下道休云的心情,最终还是把短刀交还给道休云,又从另一只手上拿过匕首。
道休云把匕首握的很紧,直到他手里的匕首脱离手掌后,他才发现指甲竟然陷入了肉里,带出了滴滴血珠。
阮九转过身去,把衣服脱了下来。在烈阳散发的光芒下,阮九那黝黑的皮肤散发出锃亮的光泽,看着这些光泽,道休云觉得好刺眼,然后他低下头去,不想去看阮九的背影,更不想看到阮九倒下去的那一瞬间。
不,绝对不能让这个傻子就这么死在眼前。
道休云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阮九微微抬起的手肘,他知道,下一刻,阮九就会毫无顾忌的把匕首插入胸口,花开肋骨,刺入心脏。
不知是多少株小草,在道休云猛然蹬地的瞬间折了羽翼,道休云并没有发现,他竟然快到如此地步。抬脚后,他身形已至阮九身后,变拳为掌,对着阮九的后颈斩了下去。
然后昏倒了。
......
还好,赶上了。
还好,这只土狗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四周竟然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有一抹熟悉的影子摇摇欲坠,那个影子就像是阮九。
“阮九...”
道休云于黑暗看到阮九的身影,然后他急了,破口而出,带着几分惊悚大吼道。
那是阮九的脸颊,虽然黝黑,却带着刚毅的轮廓。
还好,阮九还活着。
道休云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对啊,怎么自己躺在了地上。
看着阮九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道休云彻底懵了,究竟怎么回事。
“速度不错,就是比我差了不少。”
阮九的话带着十分的虚弱,然后道休云才看清楚,阮九正盘腿坐在身前,那张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疲倦,唇间苍白干枯,一双眼睛似寐非寐,看样子竟然在极力的支撑着没有闭上。
“你醒了,那我得睡会儿了。”
道休云终于明白了,他想打晕阮九,却在须臾之间已经被阮九反制。看着阮九虚弱的样子,听着阮九说着想要睡觉的话,道休云急忙翻滚了一圈爬了起来。
喂,你是要睡觉还是要去拜会死神啊。
道休云不敢触碰阮九,因为他看到了阮九胸前已经一片鲜红,还有不少的血液在流出。
“喂,你先别睡,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了...”
道休云知道,阮九这一睡估计就要死去。
“阮九,你记得那天吗,你像一个小屁孩儿一样,跑到我面前问我要吃的...”
“我却叫你吃沙土和青草...”道休云苦涩一笑。
正当道休云准备继续说话,继续打断阮九的睡意的时候,却听到阮九说话了。
“那你说吧。”
道休云急急忙忙的想着,说什么,说什么...是说要回答那天没有回答的问题吧。他颤抖着双唇,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我爹叫道悔,我娘叫离炽情...”
看着阮九满意一笑,却又要闭上眼睛,道休云急忙问道:“阮九...阮九,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阮九似乎想伸手,却发觉没有力气了,然后他咧着干枯的唇,露出一个极为艰难的微笑,说道:“我死不了,你让我睡会儿...你在这么闹下去,我估计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啊,他剖了心,却还能和自己说话。
难道,他真如自己所言,直觉告诉他,剖心死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