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清脆的碰撞声荡开了周围的夜幕。这边的别墅院子都不大,四周由半人高的灌木围起来,形成一个半封闭的空间。相比在市区高层住宅的拥挤,这边的环境算是休闲惬意了。我仰坐在沙发上,果真能看见东南角的天空有很多星星在隐隐闪耀。仰望星空在上海是一种很大的奢望。要么没有时间没有心情仰起头,要么仰起头的时候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小时候在乡下看到浩瀚的星河景象,已经成为很遥远的记忆。
“不问今天为什么叫你来?”施菲的大眼睛在迷暗的院子里闪烁着猫眼的光芒。“是啊,为什么?”“确实是重要的事情。唯美女性导购项目可能要遭遇灭顶之灾。”我心头一震,赶忙坐直了身子。
“有什么风声?”“各大购物网站的导购入口可能真的要关闭。在某个秘密论坛上传出的消息,最迟半年,最快3个月,国内最大的购物网站将会开始启动斩尾计划。”
想不到假戏最后成真了。唯美的盈利模式太单一了,如果风声已经出来,估计很快业内都会知道,要找下家出手已经不可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唯美这次难逃劫难了。难道我投资不败的传奇将要就此结束?这个消息的杀伤力太大,我一时觉得头疼得厉害,喝了一大口酒才算缓了过来。
“3个月,如果转型的话应该还有机会。”施菲若有所思地说。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琢磨着今天她的邀约应该不仅仅是传递一个坏消息这么简单。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唯美可能的转型方向,我定了定神,笑着说:“唯美的优势在于聚拢了上千万的女性购买用户。她们的活跃度和忠诚度都很高。现在流量变现的路子被堵死了,只能自己创造路子。”这句话等于没说,只是为了引出施菲的想法而铺垫。
“最近我在投资一个服装的项目。中高端女性时尚服装的综合卖场,线下已经开了几十家门店,线上有一个团队做了一个平台网站。线下销量还不错,但线上引流的成本太高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得起的来的。放弃线上的业务又比较可惜,但继续运作它又是个无底洞。”施菲放下酒杯,双手抓着秋千的绳子,双脚一点地,悠悠地荡了起来。
施菲点到为此。我也已经了然于胸。唯美有流量没有产品;施菲的项目有产品没有流量。表面看来这是个互相利好的合作。但把唯美的未来全部押在身边的这个女人身上,我是否信得过?之前我们的合作模式非常简单,我花钱,她出资源,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一次和以往的买卖模式完全不同。
这是个有意思的夜晚。我们没有再谈商业上的事情,又闲聊了好一阵。我帮她把烧烤炉收拾好,桌子和沙发都搬回屋,才告别离开。我走向路边的轿车,后面停着的一辆车闪了几下远灯。我走近一看,坐在车里的却是Crystal。
“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到被人跟踪,我怒气就要发作。Crystal看我脸色突变,赶紧下车来,急忙解释:“哎,我没有跟踪你啊。我来看望姑妈的,开过这里,看到你的车在这里,所以等等看。想不到你刚好出来。”“张女士也住在这里?”知道是误会,我也松了一口气。“没错,西面最大的那一栋。哎,你怎么在这里?要见的人在这里?”她一脸狐疑地反过来盘问我。
“嗯,打听到了条不好的消息,和唯美这个项目有关。”我转身正要回自己的车子,Crystal嘴快冒了一句:“是不是导购入口要被取消了,唯美断了变现的渠道?”
我愣住了。心想消息怎么这么快传到她这里了。转回身问她:“这个消息怎么来的?”
“刚和姑妈聊天,我一时吹牛说唯美是我跟投过的最大也是最好的项目。谁知道姑妈说这个项目有危险,所以才仔细问了问哦。”
“对这个项目,张女士是怎么看的?”我急于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张女士在业内的人际关系和资源远胜于我,或许她有什么破解的招数。
“我姑妈说,这也许是件好事,只要……哎,好渴啊,我们去喝一杯吧。”Crystal突然耍起了花样,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被Crystal诓去酒吧,又喝了不少酒。张女士给Crystal分析唯美的方向,一条路是往分享型平台转型,另外一条是做成服装配饰等女性垂直商城。这两条路要走好都需要重新整合资源,3个月的时间太短,必须跟时间赛跑。
互联网商业风云莫测,Aline今天一反常态,改喝热牛奶了。我们闲聊了几句,她示意我到露台说话。“Piers最近申请提一笔500万元的应急资金。你知道动向吗?”Aline怕隔墙有耳,凑近了悄悄地说。她身上有很浓郁的胭脂香味。以前她只喷很清淡的香水,最近口味越来越重了。
“你是专业雷达站,你都不知道的消息,我就更落后了。”我想她应该知道更多的细节,只好恭维她。“种种迹象表明,这笔资金应该是作为担保费用。我只是纳闷,与其花500万担保一个项目,不如自己投资算了。你说什么情况下,你们会这么干?”Aline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我隐隐觉得这个事和自己可能有什么瓜葛,可一时想不到联系点在哪里。一个投资经理愿意花钱担保一个项目去融资,要么是江湖道义,要么是有内幕交易。Piers明面上的几个项目,应该还是顺风顺水的。500万这笔钱不大不小,确实难以捉摸。“应该是给业内的朋友救急吧。”我随口敷衍Aline。
“我下周又要去马来西亚度假了,要不要给你带点土特产?”Aline眼角带笑地说。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去马来西亚度假了。几个热带的小岛有什么值得来回玩几遍的?我心里纳闷,倒也不方便说出来。
“你玩得开心就好了。你是越活越潇洒,活回小姑娘了。机票我包了。”Aline突然献殷勤,当然是有备而来,我怎么能让她失望。“哎哟,怎么好意思,破费了。”Aline笑得花枝乱颤,乐滋滋地走了。
收到王曼发的邮件,要求再次召开高层会议。一个星期还没到,她主动提前召开会议,难道是融到了钱?我突然想到Aline提到Piers用来担保的500万元。Piers和王曼的关系,至今还是谜。王曼身孕这么久,和Piers并没有举办婚礼的意思。据林炫的消息,Piers也很少到办公室去接王曼下班,俩人亲密的往来除了上次被我撞见以外,再没有过第二次。如果王曼怀的是Piers的孩子,而Piers又不愿意结婚,那么Piers一定会做出补偿。这么想来,这500万的去处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解释了。如果Piers是为了私情,插手我的投资业务,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定亲自去探探口风。
Piers办公室的门开着,他在埋头写着什么。我敲了敲门,问:“Piers,有没有空?找你喝杯咖啡。”
Piers觉得很意外,眉头一挑,笑着说:“好啊,楼下咖啡馆吧。”我们俩并排往外走,他足足高我半个头。同事看到我们走在一起,表情很是诧异。
电梯间里我们什么都没说,各自心里都揣着事。我点了美式咖啡,他来了同样的一份。我们似乎都喜欢纯粹的味道。我在揣度着该怎么开口。目前所有的猜测都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能对他提出质疑,只好迂回前进了。“理性之声项目,当初内部评估的时候,你投的是赞成票。我很感谢。你对这个项目是怎么看的呢?”我握着咖啡杯,眼角瞥着他脸上的变化。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早有预料,表现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