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是躲懒的好日子,采薇素来爱窝在自己的小楼里,免得外头天寒地冻受了风寒。
只是除夕夜,却是不得不大家一起守夜的,晚饭之后,小姑娘便早早和贺兰清秋占据了最温暖的一个位置,窝在那儿吃零嘴。
贺兰清秋的身体比采薇还要弱一些——事实上看采薇小姑娘平时那样活蹦乱跳的模样,还真没人觉得她身体弱,反观贺兰清秋,倒是总是面色苍白,唇上没有血色,当真是形如弱柳扶风,贺兰潇冰说她是胎中不足,年幼的时候又大病几场,伤透了底子,这些年好医好药养着,这才勉强好些了。
采薇小姑娘刚用过饭呢,这会儿糖浇樱桃就吃上了,贺兰浅夏陪在贺兰清秋边上,温言细语和她说着话,贺兰清秋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在贺兰浅夏怀里,抿着嘴笑着,面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特别可爱。
“小丫头啊,你看你回来这几天,是不是腰身又粗了一圈儿?”贺兰浅夏打趣着采薇,笑容促狭。
采薇小姑娘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果然好像圆了,于是她看看手上的樱桃,又捏了捏自己的腰身,最终还是一口吃了下去。
“你甭听多多瞎说。”贺兰若晴和贺兰无名他们喝了酒,面色有些绯红,这会儿坐到采薇身边,捏了捏她的脸颊,“回来之后,脸色倒是好多了。”
采薇也笑嘻嘻去摸了摸贺兰若晴的面颊:“宝宝姐才是,这胭脂的颜色真艳,衬得你格外好看。”
“小丫头,连我都敢打趣。”贺兰若晴笑着嗔怪了一句。
“啊,我说错了。”采薇佯装恍然大悟,又笑盈盈道,“宝宝姐自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嘛,哪里需要脂粉为饰。”
“好你个小丫头!”贺兰若晴说着就要去呵她的痒,采薇小姑娘怕痒,当下尖叫了一声,就跳下椅子,朝贺兰无名那儿跑去:“师父师父,救我!”她一把躲到了贺兰无名身后。
可是贺兰若晴是什么人,她走过来,越过贺兰无名就要去捏她的脸,贺兰无名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哪个都不好惹,只好和浆糊似的调和:“宝宝啊,你看你都是多大一个人了,还和我家劣徒计较啊……”
贺兰若晴凤眼一横,贺兰无名只好摁了摁额角:“……手下留情啊。”
“师父你坏!”采薇埋怨了一句,不敢大意,瞅着贺兰潇冰和贺兰墨迹那儿空着,又躲到他们身后去,贺兰墨迹虽然心软,但是贺兰若晴与他自小关系便不比寻常,是当姐姐看待的,这会儿真的左右为难。
倒是贺兰潇冰气定神闲,该喝茶喝茶,该说话说话,完全把采薇和贺兰若晴当成看不见的。
最后采薇还是被贺兰若晴逮住,两人闹了好一会儿,鬓乱钗垂才罢休。
贺兰无名对贺兰东胤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像什么样子?”
贺兰东胤淡淡一笑,道:“宝宝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他眸光微偏,看见在那里重新梳妆抿头发的贺兰若晴,心底划过一丝怅然之意。
贺兰若晴素来是要收拾停当才出门的,这会儿头发乱了,也是马上叫了丫鬟捧镜梳妆,反倒是采薇,梳好的发髻全散了下来,她刚刚被贺兰若晴闹了一会儿,还正喘着气儿呢,好半天才缓过来。
贺兰若晴梳妆完毕,对她招手:“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抿上去。”
采薇小姑娘摸了摸自己松散了的发髻,摇了摇头道:“算啦。”她自己把钗环卸了,拿了象牙梳篦把头发梳好了,再拿一支珠钗松松把头发绾了起来,她长舒口气:“这样好多了。”今天是年三十,团圆夜自然是慎重以待,因此她脑袋上的首饰也不算少,压得小姑娘头痛。
倒是贺兰若晴看了一会儿,道:“这个发髻倒是新鲜,松散简单得紧,果然适合你个丫头偷懒。”
采薇扑哧笑了一声,道:“唉哟,宝宝姐,你猜这是谁教我的?”她眨了眨眼睛,神情俏皮。
贺兰若晴想了想,道:“我还真想不到。”
贺兰清秋也打量了她一会儿,道:“这发髻,倒是和我们寻常绾得有所不同。”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常和贺兰若晴琢磨着胭脂首饰,故此对此倒也是相当了解。
采薇愉悦的眨眨眼,却依然不说话。
倒是贺兰墨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道:“我好像哪里见过。”可是他平时对此鲜少关心,这会儿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你见过我没见过?”贺兰浅夏想了一会儿,“这倒是少见。”他俩平时同进同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这倒是新鲜。
采薇抚掌笑了一笑,转过头去问今天一直就没怎么出声的贺兰苍绯:“苍绯老师,你猜出来了没有?”
贺兰苍绯把玩着手里的酒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无视了她。
采薇不提他还好,一提起来,贺兰墨迹立刻就想起来了:“楚楚!”
采薇笑盈盈道:“没错,就是楚楚教我的,她说某人偏爱‘残朱宿粉云鬟乱’,因此费尽心机创造了这个发髻,那一次我头发乱了,是她给我梳的,说是容易上手,我现在明白她的用意了,只不过是怕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嘛。”
她对贺兰苍绯扮了个鬼脸,逗得所有人都笑起来。
只是提到了楚楚,就不得不提起来如意盒的事情,采薇问得:“师父,那个如意盒,到底是什么东西?”
“实际上我对如意盒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贺兰无名沉吟一番,将事情缓缓道来,“与阴玺和湛泸剑不同,如意盒是素来在传位的时候,才由上一任的皇帝传给下一任,所以说,如果要看新帝是不是正统,只要问他如意盒的事情便可……而这如意盒,据说是和阴玺一起由人赠送给太祖皇帝的。”
采薇很好奇:“送的?’
“是啊。”贺兰无名显然也是觉得这件事颇为有趣,“据闻当年,太祖皇帝还是一介平民,可是有个异人给他看向之后说他紫气萦绕,有帝王之相,所以把阴玺和如意盒交给他,并且告诉他,阴玺可以助他三次,如意盒可以圆他一个心愿,只要他再找到仁道之剑湛泸,就可以黄袍加身,一统天下,后来太祖皇帝果然找到了失落了的湛泸剑,从此一帆风顺,直到最后平定天下。”
采薇显然对此很有兴致,追问道:“阴玺如果是可以把人缩小,那么的确可以战无不胜,可是为什么只有三次呢?而如意干脆就只有一次。”
“谁知道呢。”贺兰无名淡淡道,“只是传下来就是如此,事实上阴玺一共只被使用两次,一次是太祖皇帝的时候,一次是诸王造反的时候。”
“不,三次了。”采薇伸出三根指头晃了晃,“最后一次是刘焕全家,我想最后阴玺化为尘埃是因为力量用尽了,不然我也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吧。”
贺兰无名想了想,哑然失笑:“也对。”
“那湛泸剑呢。”采薇靠在了靠枕上,捧着手炉,“它怎么什么条件都没有?”
“此言差矣。”这次插口的是贺兰东胤,他喝了口茶,才道,“湛泸剑作为上古名剑之一,素来是守护在君王身边,有明君则出,无则隐,只是一直都是深藏在宫里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守护,怎么个守护法呢?”采薇没有想明白。
“这个要怎么和你说呢。”贺兰无名略略一沉吟,“这是无形的守护,譬如有人想要对皇帝下诅咒,或者是下蛊,下降头,名剑便会护主,尤其是君王,湛泸剑就是以防小人陷害君王的。”
“好……飘渺虚无的概念。”采薇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忽然瞥见贺兰苍绯的腰侧的绯钩,面色微微一变,“那绯钩……”
“如果说湛泸剑是以守护为主,那么绯钩便是戾气十足了,湛泸剑只会在被陷害的时候反击,而绯钩么……”贺兰潇冰吃了一口酥酪,笑了一声,“下场堪忧啊。”
采薇的面色变了变,扭过头去不说话,只是转移了话题:“那如意盒呢?”
“如意盒……”贺兰无名道,“迄今为止,我也琢磨不透,据闻每个人都可以使用它,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实现愿望,而且每个人,只有一次向它许愿的机会。”
“我不是很明白……”采薇眨巴了一下眼睛,“既然是如意盒,为什么愿望不能都实现?”
“不知道。”贺兰无名很无奈,“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可以打开它,但是你许愿了,却未必能够实现,但是下一次,你就打不开了。”
“怎么像是坏了似的,时灵时不灵的。”采薇忍不住道,“师父你试过么?”
“没有。”贺兰无名淡淡道,“这一向都是只在每一任的皇帝手上,事实上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第一次,就是墨迹的父亲许愿的时候,他成功了。”
采薇不解道:“为什么不试试?”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遇上什么更棘手的事情呢。”贺兰东胤插口解释了一句,不由道,“这就是人性,不是么?”
采薇哈哈一笑,道:“或许是的,可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大家永远在一起啊,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就是最好的。”
闻言,众人都忍不住失笑,这是只有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才说得出来的心愿,可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