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明珠泪,半枕残胭冷。
这是我在图书馆的一本《搜神记》里看到的一张小纸条。因为最近每天都在读采薇的笔记,让我对古代的笔记小说也生了几分兴趣,因此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会去图书馆,找一个靠窗明亮的位置读这些笔记小说。
《聊斋志异》不必说,《醉茶志怪》《萤窗异草》《酉阳杂俎》也是非常值得一看的,譬如《酉阳杂俎》里有一个姑娘名曰“叶限”,堪称中国古代版灰姑娘。
而今天我在翻看《搜神记》,在关于鲛人的这一篇里,翻到了那么一张小小的纸条,不知是哪位读者读后随手写的一句小诗,兴许也是夹杂着她对于鲛人的感慨吧。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怕会有鲛人在岸,对月流珠?一直到晚上回家,我脑袋里也时常会浮现出月下海上,碧波粼粼,有人身鱼尾的美貌少女浮出海面,静静凝望着月色,泪水涌出眼眶,化为珍珠掉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果真是美极了,在那个紫檀木匣的第二层里,也有一顶小小的珍珠发冠,非常别致精巧,每一颗镶嵌的珍珠都饱满圆润,大小相同,更难得的是保留的很好,依旧是洁白光洁,毕竟自古以来都有人叹息“人老珠黄”。
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下那发冠,果然是巧夺天工,搭扣十分巧妙,而且可以调整大小,在外却全然看不出来,当真是羡慕采薇,许多名贵的首饰与她而言寻常至极,那些美丽的首饰在如今,却是越来越稀少了。
心中叹息着,我捧出她的笔记,在灯下慢慢看了起来,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鲛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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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以后,采薇已经回到了临安的别院。
告别了神秘莫测,蛇虫出没的苗疆,她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因着天气还凉,她便懒得出门,常日躲在别院里偷懒,譬如今日午后,她闲来无事便搬了把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膝上搁了本不知道哪里淘来的话本小说。
可是贺兰墨迹和贺兰浅夏过来的时候,她没在读书,反倒是在那里拿了一把小锤子敲核桃,面前的帕子上已经剥了一堆小小的核桃肉。
“哎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贺兰浅夏把手里的折扇一合,很不客气抓了一把,“我就先笑纳了,薇薇小丫头!”
“哎!”采薇被他的强盗行径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却见那边贺兰墨迹也身手灵活地抓了一把:“我也不客气了!”
“你们两个强盗!”采薇气得直跳脚,“好歹给我留一点!”
早有丫鬟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他们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坐下,贺兰浅夏道喝了一口茶,道:“就你这个小丫头最舒服,我们都快忙死了。”
“哼哼。”采薇为了避免他们继续打劫,干脆自己把剩下的核桃肉都吃了,然后躺在躺椅上,面上盖了一条帕子挡阳光,“你们忙什么呀?”
“多多忙着敛财。”贺兰墨迹干脆自己剥核桃,他不用锤子,手一捏便可,看得采薇大为羡慕。
“总觉得钱不够花啊。”贺兰浅夏改为去打劫贺兰墨迹剥的核桃,一边感慨,“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你不要听他胡说。”贺兰墨迹拆台,“他刚刚谈完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心情好着呢。”
采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回是什么生意?”
贺兰浅夏掌控的“和”字号遍布大江南北,无论是布庄、首饰、茶叶、当铺、钱庄、客栈、酒楼、医馆、青楼等都有涉猎,信誉极佳。
“布料生意。”贺兰浅夏也不瞒着她,“进了一批好东西。”
“噢?”采薇来了几分兴致,贺兰浅夏见过的世面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他说是好东西,那必然是不同凡响。
贺兰浅夏从袖子里扯出一块丝帕给她:“送你的。”
采薇挑挑眉梢,拿过帕子来细细研究一番,那方丝帕极轻极薄,触手微凉,非丝非稠,织得细密却也很透气,底色为白,只在一角绣了一蓬蔷薇花,是上等的苏绣也就罢了,还是双面绣,看起来栩栩如生,颜色娇嫩,且针面不显厚重,竟然是如同画上去一般。
采薇翻看了一番,便觉喜欢,她道:“这刺绣怕是上等的功夫,不过若要我说,未必有这帕子本身金贵。”
贺兰浅夏抚掌,笑叹道:“看来你女工虽然不行,眼色倒还是有几分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采薇恼了,“谁女工不好了?”
“好的话,你会到现在连一对鸳鸯都不会绣?”贺兰墨迹插口嘲笑了她一声,“宝宝姐为你头痛多久了!”
“我为什么要会绣鸳鸯?”采薇还振振有词,“我又不需要绣嫁妆!”
“你不说,我还忘了。”贺兰浅夏摇摇扇子,戏谑道,“是谁在苗疆差点做了人家的新娘子的?”
他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采薇就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啊?!”她拿着本来放在一边的书去打贺兰浅夏,“臭多多,叫你嘲笑我!”
贺兰浅夏不懂武功,但是她那点微末的力气却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他还是闪身躲开:“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谁叫你乱讲的。”采薇够不着他,干脆跳下了躺椅追赶他,贺兰浅夏便也起身躲闪,两人便围着几张躺椅和案几玩儿起了躲猫猫,但是怎么绕着圈子,采薇都追不上他,一气之下绣鞋就踩上了他的躺椅,想要直线突击,但是贺兰浅夏身形灵活,一闪就躲开了,并且虽然他是被追赶的那个,但是捏着扇子,依旧是温文尔雅,相比之下,拿着书绕了几圈还跳上跳下的采薇很快就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臭多多!”她按着自己狂跳的胸口平复呼吸,恶狠狠道,“我要和师父告状,说你欺负我!”
“你去呗。”贺兰浅夏重新坐下,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我又没拦着你。”
“你!”采薇气得跳脚,偏生又吵不过他,只好一屁股坐下,端了茶来喝,结果喝得太急,一口水呛着,拼命咳嗽了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一直作壁上观把自己当摆设的贺兰墨迹看了半天,由衷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