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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独往金城

"名利场生存箴言"之"黑脸白脸"法则

商场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个个都是死敌。而黑脸白脸策略是给人施加压力而又不产生冲突的最好的策略,成为包括市场销售、内部管理、客户谈判、公共关系维护、行业竞争等商业活动中最常用到的手段。

2008年6月16日金城晴周一

6-(1)张主任:无知的败类

周日中午我从江京出发,下午4点钟时到达金城。

大巴车跨过长江大桥进入金城市区,我便被陌生电话叫醒了,不过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万幸电话,电话的内容是由于我5月份曾经通过中国网通号码百事通预订过一家酒店,我的手机号码在摇奖中获得二等奖,将获得800元的代金券,我也可以通过服务台直接使用800元的代金券预订房间。因为手机上长期有这种中奖陷阱的短信,所以我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没想到我还没有从刚停稳当的大巴车上下来,就有酒店前台打电话通知了我酒店的确切地址,并真诚地欢迎我随时免费入住他们的酒店。

酒店是一家没有星级标准的普通小酒店,然而因为干净整洁以及酒店前台答应保持安静而赢得我最终登记入住。这件小事情本不值得赘述,只是后来,这也因此引致了许多浅薄人士的不同凡响的大肆文章。

安顿好住宿以后,我用酒店的电话给张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张主任说:"你已经入住酒店了吧?"

我虔诚地说:"我昨天晚上来得很晚了,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入住啦。"

"我说这个电话号码应该是翠雨区,翠雨区没有什么好酒店,而且档次都非常低。"听听,这位国家干部的声音是多么浅薄和粗陋。

"哦,哈哈,看来张主任对金城市酒店的布局还是非常了解哦?"

"我是金城人,我对金城向来很熟悉。"张主任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那种蛮横刁野、很少能尊重别人感情的人。我们来投资,必将有求于他,他以为有求于他们的投资商就都是没有尊严和人格的乞丐。

"档次高的我还真住不起啊。"我不以为然地开玩笑说,并顺势把话题转移到投资项目上,"所以在这个项目上还请张主任多照顾照顾兄弟吧,让党的阳光也普照我们穷人的半间小瓦房吧,让我也感受到点党的温暖啊!"现在想来,我那时真是太客气了,其实根本犯不着跟这种素质低劣的人讲这些带有敬意的话。

"上海哈卡罗斯一般都住金城最好的酒店,金城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那是政府所属的五星级的大酒店。"我听出张主任的话里带有毫不留情的鄙视,也因此推导出一些证据确凿的八卦结论!我只觉全身痒痒的,好像有虱子拼命般疯狂地咬我似的。

"那种规格,我们公司的投资经理还真的住不起。"我实事求是地说。我想我也犯不着在他这里故弄玄虚。我就是住在金城臭气熏天的厕所里,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是那块料,我就是给他一把桨,他也划不出一道像模像样的波纹来,就像很多人想放屁但是总是放不响的道理一样。

"足以见得。。。。。。"张主任像个大哲人发现了真理一样,长叹一声,又一个长长的,"足以见得--啊--"然后自以为把漫长的思考留给了我。

"足以见得什么呀?"我倒是想听听张主任的鸿篇高论。

"一比较什么不都明白啦,自己的底细不用自己讲出来,一比较不就清楚啦!"张主任毫不客气地说。有点儿无耻、有点儿无知,倒是十足地滑稽搞笑。

我觉得继续扯下去会让我作呕,便说:"怎么样,张主任有机会见面吗?"

"哦!我还在上海,你知道的,我已经基本上不参与这个项目,领导说让我跑东北,我就跑东北,跑上海我就跑上海,让我和你们赛迪世纪集团签订投资合同,我就跟你们赛迪世纪签订投资合同。我一个主任,有什么权力啊?跑腿打杂端端水扫扫地,混口饭吃而已。"原以为是个不懂礼节的赖皮狗,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个三八婆。

"等一会儿,我要会见刘局长和许局长,重点谈谈投资建议书的一些基本思路,先把合作的基本框架确定下来。"

"哦--是吗?他们同意见你啦?"张主任好像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地说,"领导说话就是放屁,说话从来不算数。"张主任最后一句抱怨的话印证了我的所有猜测都是符合逻辑的。应该说像张主任这样混迹在官场上的三教九流,不知道官场的水深水浅,早就该会被踢到门外去了。然而呢,不可思议地是,他还顽强地健在着。

"是的,我马上联系刘局长,而且除了公事之外我们还有点紧要的私事要谈。"至于私事的要领,我也留给张主任无穷遐想的空间,他想得越严重越有效果。想想看,一局之长跟我又谈私事又谈公事,意味着什么呢?

我敢肯定张主任十有八九不在上海,而在金城。如果我先告诉他刘局长同意今天见我,也许他也不会找出身在上海的借口。等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他那张窘迫得红彤彤的脸。

6-(2)英明的刘局长

"你已经到我们金城了吧?"我拨通刘局长的电话的时候,刘局长问。

"已经安顿好了住宿的地方。刘局长,我是不是打乱了您正常的工作程序?很抱歉。"我寒暄道。

"没关系,来都来啦,还客气什么?项目成功不成功,我们都可以是朋友呢,随时也可以来做客!"和刘局长交往这样久,这是刘局长说的唯一一句富有感情的话。以前讲的话极其直接简洁,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同一个内容,用别人的嘴巴说,吐出来的是春天的迎春花,颤抖抖的、香喷喷的,用刘局长的嘴巴说,吐出来的是秋天的老树桠,直棱棱的、光秃秃的。

"刘局长,您能看我什么时候去见您比较合适?"

"我现在在金城市水泥厂谈点事情,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可以先到局里去,跟许局长先谈我们目前的情况,我让许局长给你打电话。"

金城环保局一直想和当地的一家大型水泥厂合作,尝试利用水泥窑燃烧废物,他们认为这样可以一举两得:第一可以解决水泥厂燃料问题,第二可以节约成本,他们只花费现代综合处理工艺的1/10的费用。虽然我们一再试图解释这种水泥窑处理工艺不仅不能真正起到保护环境的作用,而且还会释放出大量有害气体严重污染空气和水源,但我们的努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金城环保局只讲究成本效率而丝毫不注重排放标准,这也让我们感到中国环保事业任重而道远。首先应该用科学的武器武装我们的管理当局,然后才能谈怎样去美化我们的家园。但金城环保局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出此下策也是出于无奈,掏不出来太多处理费用,加上没有统一的处理标准、核算体系和征收标准,他们拿什么政策向老百姓收钱啊?所以,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展工作。

刘局长说:"其实啊,我一直很希望你过来。当初,接到邀请函派人去北京公司考察的时候,我因公务缠身,只能让许局长和张主任去了,但我没有去不代表我对贵公司的邀请和诚意不重视。所以,我也一直想亲自跟你当面谈谈许局长和张主任去你们那里考察的情形。"

"情形"和"情况"是两个近义词,确有大相径庭的意义。"情形"是一个过程和一个条件的所有细节的综述,而"情况"是一个过程和一个事件的结果的概述。也许许局长来我们公司考察事情时发生的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在许局长的心里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许局长认为"情况"不妙,而刘局长则希望追究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子。也就是说许局长在会议上已经否决了我们公司,而刘局长一直不肯随意改变自己的想法。以此见得,刘局长对老局长是很尊重,然而未必很信服。刘局长具有顽强不屈的实事求是的革新精神,这也许就是他从一个纺织厂车间的印染工人能够成长为环保局局长的基础,也是他20年职业生涯的积累沉淀下来的精华。

在刘局长这里建一座灯塔的计划能不能部署?放下电话,我慢慢思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条件还不够成熟。

6-(3)刺探

我握着手机一直等许局长的电话。可半个小时过后,手里的手机依然没有动静,我只好自己打过去。

许局长以一位长者的身份关心起来了我:"哦--小陆啊,我刚才听刘局长说你在我们金城,欢迎到金城来做客啊!我们金城属于典型的南方气候,北京小伙儿可要多注意,别中暑哦!"

"谢谢许局长的关心!上次你们去北京考察项目,在首都机场匆匆一别,还是很想念许局长和张主任啊!"

我把话题转移到了项目上,想试探许局长的口风。"我们对北京赛迪世纪集团的感情颇为浓厚,尤其是你们公司的气势和规模,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你提到的投资建设的火电项目、风电项目以及水环境治理工程项目,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大开眼界啊。"许局长对我们各方面的印象都好,就是只字不提到我们公司的危险废物处理工艺和技术,以及对该类工程项目考察的印象。

"许局长,您看我是等刘局长回来才过去,还是现在就过去跟您先聊聊?不过,我倒是想跟您多聊聊。"我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刘局长马上就来了,你现在就过来吧。过来我们把大致的情况给你讲一讲。"

哦,苍天啊,好像的确是凶多吉少啊!

6-(4)素质匮乏的环保体系

依山傍水的金城环保局,也依赖着近几年国家对环保事业的重视而焕发着勃勃生机。几栋高楼拔地而起,破旧的办公大楼以及道路都被修葺一新,道路两旁新种植了垂杨柳,整齐一致地站立在道路的两旁,像轻盈多姿、顾盼神飞迎接宾朋的少女似的。国家对环保事业的重视也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撒满了甜美而傲慢的阳光。

环境纠察大队的车辆,明晃晃、亮闪闪地一字儿排开,像卫兵一样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旁。大部分车子是空的,偶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车里悠然地吸着烟,闲聊着。有些人还将一只脚丫子耷拉在车窗外面,并且把燃剩的烟头"啪--"的一声扔到了车窗外。这一幕,发生在物质装备精良的环保局大院里,显得多少有点讽刺意味。

有时候,人穷地贫不只是因为物质匮乏,更多的是因为知识、修养和精神空缺。

许局长的办公室在新建办公大楼的三楼。办公室的门上嵌着一块"调研员"的牌子。从走廊上看过去,恰好就是一片小湖和一抹苍翠葱茏的树木,找不到太阳的影子,却挡不住清风的脚步,好一处美好的佳境!

6-(5)敷衍也是策略

"请进!"我敲过许局长的门,屋里的许局长应了一声。

推开房门,看到许局长正在办公桌前整理着文件,抬头看到是我进来,说:"哦--小陆经理来了,坐,坐,坐。"同时,许局长好像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把一堆文件上最上面的文件转换到最底层,并放进了文件架的最底层。我暗暗地想,这老头子也真迟钝啊,他完全可以整理好文件后,才允许门外的人进门啊,如今搞得手忙脚乱的多伤感情。

"环保局真是风光秀丽啊!我来过很多次都没有怎么留心,今天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环保局还不如干脆说是一处风景名胜呢!尤其是许局长的这个办公室的位置是最好的,后面是全方位的山色,前面是尽收眼前的水境!看来环保局思想好、体制好、精神佳,尊重权威、尊重科学、尊重老人。"

许局长最不喜欢有人动摇他的权威地位,这是他和刘局长的截然不同之处。刘局长如果注意到别人是对的,他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更改要不便会毫不犹豫地更改自己的错误行为,但是许局长很难做到这一点,即使是有更改的可能,也必须要有心机的人给许局长准备好走下来的台阶。所以,我首先对许局长毫不保留地并且添油加醋地褒扬了一番。我很明白许局长对我们公司的冷漠的态度,所以真正的交流应该在刘局长来了以后才会开始。最主要的是,如果和许局长把项目情况讨论的太多,反而会影响我正常发挥。当一切都已经有明确的恶劣结果时,进一步充分发挥好像是哀求,好像是在做孤注一掷的殊死拼搏而并不是在希望的灯塔指引下趾高气扬地前进。

"嗯,应该说他们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办公室。"许局长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我给了老头子放置了一把梯子,没想到他却毫不谦虚地站到了最高处。

"听刘局长说,最近大家都很忙啊?许局长辛苦啦!"

"哎!目前环保事业也是繁忙的事业,最近开展的项目就有好几个,搞得焦头烂额啊。"说话间,许局长已经为我倒了一杯纯净水,放在桌子上,说,"喝点儿水吧,我把这个项目的情况跟你讲一讲。"

"现在这个项目是什么情况?许局长上次去北京到今天也有二十多天啦,大家工作都很忙,没有及时沟通,但是我们一直听从刘局长和许局长的安排。"我微笑着说。

许局长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是热水,并加上了一袋立顿红茶。当立顿红茶被投入到杯中的时候,好像立刻有血从袋边缘流了出来,水杯里的水立刻被浸染成一片鲜艳的殷红色。

"这个项目啊,我们后来也开会讨论啦。通过我们亲自调研考察,发现北京赛迪世纪集团确实是一家大公司,规模气势比其他三家公司都大。但是你们公司好像在危险废物处理项目投资的不多,好像只有四个,而且都是刚刚开始建设,从来没有一家投入运营的。"说到这儿的时候,许局长停顿了一下,没有等待我解释,紧接着摇了摇头说,"这一点我们很担心,而且很严重。"

"许局长也肯定担心项目的最终运营结果怎么样?会不会如期达标?会不会顺利通过国家的环保验收?"

局长说:"是的。"

"我们目前的投资危废项目的确都还在建设,也确实没有一家在运营的,但是很快雨州的危险废物处理厂就会投入运营,这个项目的规模和投资额跟我们金城都几乎是一致的。到时候我们可以邀请许局长、刘局长以及金城环保局其他同仁一起去参观下。眼见为实,我们一定会让许局长消除这种顾虑。现在关于危险废物处理工艺在国内还处于创新阶段,许多单位有成功在运营的工厂,但是效果相当好的也没有。虽然我们的科技开发中心也在搞这方面的课题攻关,但我们认为还没有达到国际标准。本着对环境事业负责任的态度,我们一直没有采用自己的或者国内的工艺,而是采用了美国已经成熟的工艺。再说啦,我们所提的四个废险废物处置工程项目都是国家规划的大型环境保护项目,主持工作的都是省环保局,他们能通过专家论证接受我们投资方案,说明我们还是值得信任的。作为市级环保局,你们可以多向省级环保局讨论一下他们对我们的技术方案、投资方案、管理方案的看法。"

我稍不留心的话语,不小心杀了许局长的权威。许局长嘴角带着一抹冰花破裂的惨笑说:"我们金城地处南方,你们投资的四个大型项目都属于北方地区,采用北方的工艺很难适应南方潮湿炎热的气候环境要求。"

纯粹是无稽之谈,人要是想放屁总得产生气流,总得搜集一些果皮瓜子放置在一起发酵。权威要是造假,总得东扯一片西撕一点旁征博引地整理出来一些看似深奥的观点作为独特的论据。我想到了张总对许局长的残酷的评价:"那是一个老顽固,知识和经验严重缺乏,还自称专家。中国的环保事业,有这些老顽固怎么可能顺利地开展起来。"就连曹工也嚷嚷着说:"许局长能叫专家,那么土壤里跑的蚯蚓都要成为现代化的拖拉机了!"

与许局长再扯下去必定会误了刘局长到来的良好的开局。

所以,我决定转移话题:"是啊!南方是很炎热,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是夏季。许局长上次到北京,那应该是北京的初夏,还是很凉快的。北京的冬天很漫长,秋天短暂然而却是最美丽的季节。奥运开始的时候也将是北京秋天的开始,到时候邀请许局长到我们公司做客,有机会还可以一起到现场去观看比赛嘛。"

"是吗?北京距离金城远啦,我们距离上海比较近。"我自然明白许局长讲这些话的意思,但依然笑着继续向下侃。

"中国改革开放30年,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是最为壮观的。四通八达的铁路网和高速公路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大江南北。现在哪,已经不存在距离上的远近问题了。您看,火车提速了,交通管理规范化了,况且,一张飞机票有可能比一张火车的硬卧票还便宜呢!"

"那倒也是。"

"上次,许局长到北京做客,我晚上去酒店看您,听张主任说,您儿子跟我一样大,而且是同一届的大学毕业生。"

"嗯,你和他是同一届,但是不同级。他学习医学,学制是六年,外科学。"

"哦,外科是很好的学科。当时听张主任这样一说,我就断定像许局长这样的有知识、有思想、有见地的父亲,肯定会把儿子培养得很优秀,果然如此啊。同龄不同命啊!他现在是外科医生,人生前途一片光明,而我现在还是跑腿的打杂的。"我对自己委屈地摇摇头,对许局长高声地赞赏道。

"你现在也不错啊,在北京,中国的首都,有北京户口,工资也应该不错吧?像你们这样的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而且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那工资应该。。。。。。"许局长把目光转向我,眼光镇定地看着我,预示着:嘿,这个问题,小伙子务必老老实实地回答哦!

"三项加起来是一万六七元的样子。在我们公司,我们投资中心的投资经理的工资并不是最高的,我们项目公司的项目经理收入都比我们要高一些,大概是一个月两万。"

"一万五千多啊?"许局长的眼睛是放射出惊讶而又疑惑的光芒,当听到我明确地再一次重复一遍的时候,许局长又说,"没看出来啊?一个月一万五,那一年也是十多万啊!"许局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皮似乎用力太猛而疲倦地慢慢地垂了下去。他把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用袖管一抹,推到了一边。会读这个微妙动作的人,一定看到了一个小孩子付出了努力和做出了成果,但是没有得到奖赏的郁闷!

"在北京,如果工资太低,也没法生活啊!如果在金城,我能拿到2000元钱,我也会来的,那小日子过得肯定很轻松自在。"

"那你也不会来的,就算让你在金城当个市长,你也不会来。哎!当官真是没有意思哪,到头来我们图个什么啊?是名望吗?不是,我只是个副局长。是权力吗?也不是,环保局的副局长有什么权力?是金钱吗?那就更不是啦,我现在的工资才是你的十分之一,还是环保局最高的工资哦。当初我不进国家政府部门,进了企业做技术、做管理,那条路才是光明的。我们金城许多厂矿企业,那些人都发财了哦!""哦"字本身没有犯罪,但是却被许局长惩罚得够呛,拉得老长老长的,一头儿大,一头儿小。听起来别扭,好像受尽了无穷的严刑拷打一样。

6-(6)尖锐的冲突

就在这当儿,刘局长推门走了进来。

"啊--陆经理过来啦!"刘局长仍然那样满脸挂着直爽的笑容。

我站起来紧忙把仅有的一个沙发让给他,说:"刘局长,来!辛苦啦,您坐这个沙发,我是年轻人,我坐那条椅子吧。"

"哦,你太客气了。"刘局长又把我从椅子上拽到了沙发上,"你从北京直到安康又从安康直到我们金城,你才叫辛苦呢!你坐沙发,我坐椅子。"刘局长屁股还没有落在椅子上,看到我面前茶几上的杯子里是空空的,已经没有一滴水,便又站起来为我倒了一杯热水,并且从墙壁的茶罐里拿出一包立顿红茶投入我的杯子中,开玩笑地对许局长说:"陆经理长得秀气,保养得也不错,喝立顿红茶更有助于美容保养。"

我微笑着接过杯子,连声道着感谢。

"怎么?小陆不是从北京直接来的吗?怎么从安康来?"许局长不解地问。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局长便替我做了回答:"陆经理是从安康过来的,他去安康考察一个资产重组项目,安康的医疗垃圾处理厂也要进行资产重组,像这样的项目早就应该资产重组转让出去,环保局怎么有能力经营好这种项目啊!应该让那些有技术、有管理经验的企业参与进来才有搞头。"

"那要看政府的意见,政府不同意我们也是干眨眼睛。"许局长说。

刘局长转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许局长,说:"怎么样,许局长把这个项目的情况跟陆经理说了吧?"

"我说了一半,你再给小陆讲一遍吧!"许局长支吾了一声,把手中的一堆稿纸翻了翻。

"是这样,首先感谢贵公司在项目考察期间提供的参考意见和提供的方便,但是许局长也说了,你们还没有一家同类项目是运营的,我们环保局并不是担心没有单位建设这个项目,也不是担心没有单位来投资这个项目,而是担心没有单位能够高规格地运营这个项目。鉴于这种情况,我们也很难能够通过政府主管市长的最后审查。再说,上海哈卡罗斯也确实跟得比你们要早一些,而且几乎是每隔半个月就会来一次,每隔半个周就会打一次电话,对我们的项目十分关注。现在的企业想投资政府的项目,他们也是在上面打过招呼的,上面也是给我们打过招呼的。"刘局长就是这样直爽得可爱。

看我仍然等待他继续讲话,刘局长又摊了摊手,把手中的一叠文件重重地扔到茶几上面说:"上面一招呼,那就是命令了不是,我们就必须照着命令办事儿哦!市长鼻孔里嗯嗯,那我们的全盘工作等于就是做做样子啦!"

许局长说:"要不怎么能说,现在市场的东西都行政化,行政化的东西完全官僚化呢,我们就得照着命令办事儿哦,看一看,现在真正好的单位都没有机会啦!"

两位局长这一唱一和的,一会儿阴一会儿阳地在演什么戏呢?既然已经决定了,干吗还叫我过来啊?电话里的通告杀伤力不够强吗?难道必须把我请过来当面进行宣告吗?我想都不是。

出现这种情形可能有以下几种原因:第一,许局长对我们公司的考察其实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窍不通所以才捉摸不定。也许我们提出的一两个条件他们无法接受或者他们认为所有的条件过于苛刻。他们采用这种策略使我能够马上作出让步;第二,他们没有演戏,事情的真实情况就是如此,然而这种可能性有点小;第三,我一直怀疑吴知林曾经发送给市长的信,搞得环保局脸面全无,他们去我们公司考察以及邀请我过来是在唱一场戏,这个戏是演给政府看的,我们在这部戏里是被他们左右的配角。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环保局早就和上海哈卡罗斯私接鬼胎,以待时机一到,便瓜熟蒂落。

"哦,原来是这种情况啊,我今天过来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在我们知悉这个项目到密切接触,直到今天也是满心真诚。你们担心我们还没有同类项目开始运营,担心我们运营管理能力不够,这一点我已经跟许局长讨论过了,我们马上要点火试运营一个项目,我们可以邀请你们过去参观考察。投资项目的经营管理具有相同的理念,我们在全国以及海外的一百多个投资项目的管理经验都可以有效地使用到对本项目的管理上。而且,公司对本项目尤其重视,以前我们允许子公司和分公司参与进行或者还允许子公司直接进行投资,但是现在我们集团总部收回了他们的这些权力,所有的同类项目都有集团投资建设,投资中心负责投资的所有相关事务。而且,集团对于安江办事处主任对金城环保局造成的工作不便也是非常抱歉,我们会采取措施对他个人要进行恰当处置劝说他本人辞职,对办事处我们可能会收回归集团统一指挥,不再归属于华东分公司。"

"管理这么严格啊!"许局长抬起头来说。

"像赛迪世纪集团这样的大公司,管理水平肯定很过硬!"许局长是一直疑惑的,刘局长自始至终对我们公司是从内心深处有些肯定的。

根据集团战略发展中心反映给我的内部信息,真正与金城环保局接触的并不是上海哈卡罗斯集团而是该集团所属一个子公司。我想为上海哈卡罗斯集团这一个子公司设置一个门槛,也一箭双雕地为我们集团上蹿下跳的子公司和分公司早点做好护栏,防患于未然,小心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粗。

"刘局长,许局长和张主任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给你带了一整套资料,其中包括我们公司与业务环保局签订的同类项目的投资合作协议复印件,您可以看到我们所承担的这四个大项目都是国家规划的,与金城项目一起规划的有三十多个大项目,能够承担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已经相当不错啦,能够承担四个之多,我们算是首屈一指。既然刘局长和许局长作出某些决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有自己的难处,不要紧,我尊重你们的想法。既然再一次坐到了一起,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目前同类项目的一些成熟的投资、技术工艺方案。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毕竟我们是一家专业性的综合性的大型环境投资公司。"

"对于同类项目,你们当初怎么从一穷二白发展得这么快?而且短期内承担了国家的四个大项目,好像还有两个医疗垃圾处理项目。"

"第一,我们有自己的技术。您可以从我给您的资料上看到,经过10年的发展我们的技术取得了许多专利,而且在国内外均处于领先地位。目前,我们和美国HKP集团强强联合成立技术研究中心,我们还建设有自己的研究生培养基地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有专门的团队来进行技术攻关。应该说我们为国家的环保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目前国内的一些竞争企业也都在使用我们的技术,同行嘛,应该是有合作也有竞争啊;第二,我们有资金实力。这一点我不多说,刘局长有机会可以看看我们公司的气势和规模。任何事情都是一样,有飞起来的想法,就必须先有飞起来的翅膀;第三,项目的最终可行性研究报告的批复、环评验收以及批复都由我集团公司投资中心全权负责,不再需要环保局劳苦费心。说实话,地方环保局跑一年的成果,也许比不上扎根在北京的大型环保公司一日的公关收获。我们做过的所有项目的前期审批、后期验收审批都是由我们独自负责的。"

与一个威望感很强的人尽量少讲道理,讲理论更让人被动。让事实说话,把事实摆出来的时候爱讲理论的人就会哑口无言。然而,许局长还是在一遍又一遍重复他们的十分担心和万分顾虑。其实他是再也找不出来别的可以对他有用的借口。

刘局长听完我的话又听了许局长的强辩,问我:"你给我带的资料是什么资料?"

"张主任带回来了,用档案袋装的,因为考虑到您没有时间考察我们公司,所以,我准备了公司简介、公司经营的三年财务状况报表、会计年度总结报告、四个危险废物项目以及两个医疗垃圾处理项目投资模式以及协议全套文件的复印件,带给您让您参考呢!"我一字一顿说得明明白白,是在刘局长面前讲给许局长听,也是在许局长面前讲给刘局长听。

"我没有看到啊!"刘局长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许局长。他看我一眼很直接,看许局长一眼很委婉。

"哦--"我转头故意在刘局长面前又看了一眼许局长,尽量看得让大家觉得意味深长,许局长再也坐不住啦,说:"张主任带过来的,应该在他的办公室吧!"

既然张主任把我们的资料窝藏起来不肯出示,那他们开会讨论的是什么呢?会议也许就根本没有开,也没有确定出来谈判顺序,等他们确定完谈判顺序的时候,排在最后一名的投资商也许捷足先登第一个先谈判啦!

我"哦"了一声,便微笑着转移话题说:"既然这样,我尊重刘局长和许局长的决定,你们怎么进展本项目,基本情形我也大致了解啦!我回去会详细地把你们这边的情况向总裁汇报的。我们投资一个项目,不光是考虑投资收益率、投资回收期,我们还考虑宏观环境因素。"我的语气中掺杂着理解、不屑、鄙视、讥笑、充分谅解,一句话百味在其中!当然,我所说的宏观环境包括了当地的经济状况、社会状况、政府效能以及管理部门的办事效率和信用状况。

"要成立一个合资责任公司,你们怎么能要求我们政府出资1000万元呢?政府如果有钱,还希望你们投资商来干什么呢?政府也没有那么多钱来成立合资公司。别的先别说了,你们提出来的1000万元,就是没有道理的,就是有道理也是行不通的。"刘局长终于抓住症结,开始说实话,但是也没有超出我猜测的范围。

许局长和张主任在北京考察的时候,张总提出来的对市政府的项目合作要求是出资1000万元共同成立合资公司。当时提这个要求的时候,张总的心态是不想做这个项目。所以我灵机一动,偷换了1000万元的构成内容,微笑着说:"合资当然要双方出资才叫合资,双方不出资叫什么合资啊?但是也许当时大家对1000万元的理解有误差。1000万元包括了前期可行性研究报告编制、环评、土地勘察、工地平整等一系列的费用,还包括非常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特许经营协议出让费。这些费用共1000万元,其实你们早已经出完了。环保局可以拿这些出让的资金对合资公司投资,占有合资公司股份,每年定期分取红利。"

"特许经营权还可以作价?"许局长反问。

许局长应该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然绝对没有实践过。这说明他们跟其他三家单位沟通中,从来没有涉及这一问题。

"我们在建设的这四个项目,都是从政府手中把特许经营协议买回来的。这些详细的购买细节和方式,在我提供的那一套文件中都有。"我不相信找不到突破口。

听我这么一说,刘局长说:"哎,我们也没有正式开会讨论,基本粗略地确定了一个顺序,也没有把你们赛迪世纪集团排斥出去。我们的意思是先跟上海哈卡罗斯谈,然后考虑再谈一家,也许就会考虑跟你们谈。"

听刘局长这么一说,许局长突然站起来,"啪--啪--"两声,用手掌使劲击了两下桌面,利索地从文件架的最底层抽出一套文件,从那套文件的最后面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甩给了刘局长。他指着刘局长的鼻子嚷道:"什么叫没有开会正式讨论?什么叫再考虑一家?你看看我们会议纪要,你头晕了吗?会议纪要怎么向全局上下员工交代?"被许局长甩过来的文件,共两页,在空中如蝴蝶状散开,"哗--"地落到了地面上。

我赶紧起身捡了起来,放回到桌面上。文件的确是一份会议纪要。

"这个会议不公平,因为我没有看到赛迪世纪集团的文件。再者,会议纪要是法律文件吗?会议纪要只是我们暂时的意见,不等于会议决议。"刘局长也不示弱。他的直截了当常常让人很享受也很过瘾。

刘局长也站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迅速提升到了着火点。就这样,这对同台唱戏几十年的老哥俩,展开了一场"你不忠我不孝"的口舌之战,也因此部分地展现了这个项目进展过程中官方的台前幕后。

"这个项目必须让赛迪世纪参与进来,找适当的时机邀请他们过来再谈判。"刘局长坚决地说,是作为局长的命令,也是作为晚辈的建议。

温度急遽升高然后骤然下降,大概也考虑到毕竟有外人在场,而且是在办公场所,所以点到为止。刘局长讲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的气势和语言的速度都大大减小了。冲突就像大海的一波海浪猛烈地冲过来,然后,又迅速撤退了回去一样。刘局长本来的愿望是缓和这种电闪雷鸣的局面,自己主动缓和了起来。

然而,许局长以为得势,更加不可一世,说:"作为局长更应该以身作则,怎么能今天一个决定,明天又是一个相反的决定?这件事情真是有点蹊跷,每次项目要进行招商建设到你这儿总是这么蹊跷!"许局长的确不怕死,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刘局长,即便是那儿没有疮,也要烧出一片疤瘌来。

也许是被冤枉的,也许是被人揭露了自己的隐私,总归是点痛了刘局长的痛处。刘局长从桌子上抓起会议纪要,"咔嚓--咔嚓--"撕了个雪花乱飞:"怎么样,你有写的本事,我就有撕烂它的权利。这个项目任由你主抓,主抓了两年多,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心里最明白!"

我最早以为这些达官贵人应该不会吵架,或者吵架的时候也会显得有涵养,结果和普通老百姓的谩骂没有任何区别。

"我就不相信杀不住这股歪风邪气,否则,变化得也太快了吧!你,为什么会变化得这样快?"我知道许局长这句话暗指的是什么意思。许局长摇身一变成为正义的化身,手握反腐败道路上的一面鲜艳的红旗。

"那你坚持上海哈卡罗斯是什么意思?他们能完成好投资后的工作吗?你有把握吗?他们是有项目在运营,但是一败涂地,而且在当地的影响也不好,上海哈卡罗斯运营的项目都是没有良好社会影响的!赛迪世纪集团现在是没有,所以还有运营好项目的可能性。他们投资的别的项目,不是运行得很好吗?一辈子副局长当成什么光景啦?"

他们相互指责,不可开交,相互不信任对方在工作中是否真正负责任。我就是要他们意见相左,我才有从深渊里脱颖而出的机会。

吵架的声音很大,左隔壁是副总工程师办公室,右隔壁是一个资料室,资料室里似乎还有不少人,但是他们一直没有走出来。当矛盾升级以后,两个房间里的讨论声即刻停止。"扑嗒--扑嗒--"蹑手蹑脚的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一个一个渐渐地传向远方。是非之地,有时候听到了比没听到还不幸,不知道比知道了还安全。

"许局长、刘局长,我先到酒店里去办点儿私事,过后再联系。"我觉得我也有必要暂时离开这场战争。矛盾是因为我挑拨离间的吗?应该不是!也许他们之间的矛盾是由来已久存在着的,只不过我利用了这种矛盾而已。许局长再具有权威性,他也是日落黄昏的老头子。他在曾经的历史上占据过一段时间副局长的位置,但那也是他人生经历中的最高的位置。

"再联系,中午我叫司机过去接你一起吃饭。"刘局长对我说。

"中午就不麻烦啦,两位局长下午有时间的话,我再过来一趟。你们已经有决定了,通知我们一声就成了。无论什么结果,我们赛迪世纪集团都可以接受,我不想伤了两位局长之间的和气。"

"哪里啊?见笑了,客人到了,怎么能中午不吃饭?我叫张主任安排车辆先送你去酒店。"刘局长说。

"哦--张主任?"张主任不是在上海吗?我想。

"就是去你单位考察的那个张主任!"刘局长说。

"刘局长、许局长,你们别太为难了,暂时别管我啦,你们先好好考虑一下。我坦诚地说,我可以等,也可以重新考虑原始的条件,作为一个投资经理,我自己被赋予了一些权力,我一定最大限度上支持两位局长的工作。但是看到你们之间出现了这种情况,虽然我有迫切的真诚的心态想投资建设运营好这一项目,但是我想我也会为两位局长的难处多考虑的。"

说完,我走出了房门。

6-(7)斩断毒瘤的血脉

我打车回到酒店不久,方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已经阅读了我周日准备的区域市场情况汇报和项目基本情况汇报,知悉我的难处和我的要求。他按着我的意思,把报告直接转送给总裁一份,立即得到了总裁的批示,要求他全力以赴支持投资经理的工作,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谈好本项目,并为我配备了一位公共关系经理协助我的工作。

同时,方总告诉我如果情况属实,公司将会在本月内要求华东分公司解雇吴知林。

我说:"既然他要心怀鬼胎,还不如就让他正面来吧,这样反而正义凛然。"

方总思考一下说:"也许解雇他比继续奢求他要好得多!你可以理解投资决策委员会的想法,他们并不情愿把好项目让给加盟合作的分公司。这由上面的全面权衡后再决定。"

我突然明白,要从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一路莽莽撞撞地走过去,必定会伤残一大片,一不小心被搞成哮喘的也不计其数!

6-(8)像瘟疫也像亲人

中午时分,果然有环保局的车子过来接我,随司机前来的果然是张主任。电话里还在上海而又不得不现身的张主任,一脸春花秋阳的笑,有点歉意,还有点谎言被揭穿的不好意思!看到他满脸的笑容,我感到恶心,心里暗暗骂道,真是恬不知耻啊。

但我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无所谓地走过去说:"张主任好啊,北京匆匆一别,想再见你一面还真难,看来我们之间只能是商人和商人的关系,朋友的关系也只能等这场危机结束后,才慢慢叙旧哦!"我握住张主任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心照不宣地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的处境,领导指示你跑东你只能跑东,领导指示你跑西你只能跑西,领导指示你来接我你不想来也得来啊!啊!哈哈!"

张主任也哈哈地笑了起来:"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啊!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己吗!"说完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啊!是东宫的傀儡,西宫的木偶,羡慕你们这种贴近自然和人性的生活啊!"

"你如果继续不见我,那事情反而坏啦,从不见到见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我说。

"快点上车吧,两位局长还在金城大酒店餐厅里等着你呢!"

"两位局长吗?"

"当然是两位局长啦,你哪一次来不是两位局长一起接见啊?"

张主任不明白一个小时以前,许局长的办公室发生过什么事情,司机应该是知道的。司机听到了我的提问,转头冲我笑了笑说:"没事儿啦,已经结束啦!他们现在在酒店里打牌呢。"

我丈二摸不着脑袋,这种江南的暴风骤雨还真是让人适应不了啊!

张主任听完了我们之间的"暗"语对话,对我说:"你真够高明,眼线安排的倒是特准。"又对司机说,"你小子心眼不少啊,条条财路通罗马啊!"

"罗马啊,我可不敢想哪,拼凑一下有个窝就不错啦,你才是条条财路通罗马啊!"司机也敢斗嘴。

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吵架的方式一样的,但要钱的方式却不一样:达官贵人们要得很含蓄,但含蓄得不深,你琢磨一段时间就可以琢磨出来;平民百姓要得很直接,一旦有机会就会像乞丐一样开口,直接得让你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儿来。

"哦--乞丐要钱是因为人家是乞丐,局长要钱是因为人家是局长,你要钱你在这个游戏中算老几啊?不知天高地厚。"我心里骂道。

6-(9)痛疼深处不见血(1)

金城大酒店里的一个包间里。

我进来时,房间里刚好有5个人。刘局长没有参与牌局但是紧挨着许局长坐着,热情地指点指点,讲述着自己对牌局的看法和策略。许局长也不时把牌有意抬高一点儿侧头寻求着刘局长的帮助。他们正在玩当地一种正在流行的类似与一般双抠或者升级的纸牌,输一局要向对方掏5元钱。当地但凡有点样的酒店包间里,都设有牌局。有客人来,先是在牌局前鏖战一场,然后才转移到餐桌上去。

我早先判断刘局长和许局长是貌合神离的一对儿老搭档,这种貌合神离发展到后来才产生火药味很浓的摩擦。然而这种摩擦产生的影响小得微乎其微,痛疼深处不见血啊!现在我看不明白他们究竟是貌合神离还是神合貌离啦。

我心里暗暗嘀咕,这么多年,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办公室里,我都是把一堆财务数据算过来算过去,定量和定性并重,对一些现象给予合理的解释,并利用数理模型模拟出它们的运动规律,然而对这种刚才唾沫乱飞、双眼喷火,转眼一瞬间风和日丽温情脉脉的情形却束手无策。他们是在演戏吗?那观众无疑是我。但愿我的高级公关经理见多识广,助我一臂之力啊。

刘局长看到我进来,对对面的小伙子说:"这牌结束以后,把位置让给陆经理,我和许局长还有陆经理好好赢他们几把,挣这顿饭钱。"

"我不会打牌,也不懂你们这边的纸牌规划。"我阻止说,"我来了,让别人让开,刘局长你折杀我啊?再说我也不会打,太扫兴啦!我先学习学习,下次再陪你们几位领导玩。"我对刘局长抱拳说。

刘局长还是坚持我入局,许局长开话啦:"上次你没有去北京,你不知道,小陆可是位大作家啊,出版过不少的专业书籍和文学艺术作品。哪里有时间打牌啊!"许局长看了一圈大家,"他跟你们都不一样的,他不懂这种没有品位的游戏。"

"哦--只觉得与众不同,但是没有看出来原来是位作家啊!"刘局长听到许局长的解释,紧忙地贴补着说,"那也不给我们送几本你签名的书啊?"

"都没有想起来送书啊。"我笑了笑。

我发现站在一旁的张主任有点不自然了,因为他曾经当面吹毛求疵地讥笑过我,他认为我起草的文件中出现了不少的语法错误。或许他这一刻才恍然醒悟,原来是自己在班门弄斧。

"下一次要记住给我们每个人送一套,我们也学习学习,难得能见到作家来进行谈判投资的。"刘局长说,"都是作家还当什么投资经理啊?多累的活儿啊!看把你辛苦的。"

"哦,那要两位局长尽快给我个送书的机会了。"我趁机说。

"不给你送书的机会,你今天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啦,也记住带给我一套,让我那位与你同岁的儿子也见识见识什么叫才华横溢。"许局长说出了这样的话,与我先前判断的大相径庭。

"还真想不到北京就是人才多啊!"一位小伙子说。

后来,经刘局长介绍,才知道夸北京人才多的那位小伙子是环保所的包副所长。另外两位小伙子是环境纠察大队工作人员。

"我下次来的时候,会为每个人带一套书的。"我转头对张主任说,"张主任,我也给你带一套!"

"北京人才济济,赛迪世纪集团也是人才济济,如果没有这种著书立说的能力,才进不了北京城啊,也进不了赛迪世纪集团公司啊!"刘局长说。

张主任一直悻悻不悦、不言不语地坐在一旁,好像所有的一切与自己没有关系似的。我大概可以猜到张主任这种表现是针对谁的。谁让他洋相百出,里外不是人,谁就是他针对的对象。

6-(10)痛疼深处不见血(2)

相比于以往的很多次,这次的午餐准备得格外的丰盛,从佐菜到主食都是相当的精致。佐菜我是无法一一点清楚它们的名字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如此,也许可以记住菜的味道,却很难记住形式繁华含义深奥的菜的名字。主食有六七样,蛋花野菜饼、荞面碎玉米粒饼、砂锅米饭还有腊汁米线等。饭菜的香气慢慢地升腾,刚开始一股一股的清新淡雅,后来便一波一波的浓酽醉人。

大家还有意继续酣战下去,刘局长打断说:"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下次没有客人的时候,许局长和我再继续讨你们的债。"大家便依依不舍地停住了手中的纸牌。

经过两个小时苦战,许局长和包所长这一边输了两百多元钱,打对家的两位是环境纠察大队的两位年轻人。他们清点自己手中的钱,也许是权衡到自己的位置和分量还不能拿这样多的钱,便说:"今天许局长输得最多,我们把我们刚开始垫的钱拿出来,其余的归还给许局长。"说完把钱扔给了许局长。

"愿打服输,怎么能有这种规矩呢?"一直一言不发的张主任终于还是"及时"开口了。我的印象中,他一贯的言语是没有水平的。这句话在此时刻出现,不同人必定会产生不同的感觉。许局长肯定是觉得自己被严重地鄙视了,所以,钱扔在许局长的面前,许局长没说拿也没有说不拿。也许张主任是因为没有在仕途上看到希望,在自怨自艾、在乱踢乱踏吧。

刘局长在这时候站起来了:"常玩常闹,这次你输,下次你赢。"刘局长支持了张主任的观点。我想,刘局长并非想帮助张主任,而是想让许局长快些从这种即将凝固起来的空气中摆脱出来,也好让气氛恢复到先前的愉快轻松。

我趁机环视了一周,司机小王是最为灵活的,他已经在桌子最下边的座位上坐好了。他竖起筷子的一端,悠然地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皮鞋也随着手的动作有韵律地敲击着地板。

许局长和大家伙儿一边讨论着"战争"的经过、吸取的教训、总结出来的经验,一边整理着桌子上的纸牌。刘局长走过去,轻轻地挽着许局长的胳膊,诚恳地说:"让年轻人去整理吧,你今天一定要坐上座。"他带着虔诚的笑容,憨厚的眼神。与其说刘局长是轻轻地挽着许局长,还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许局长应了一声:"哪儿也行,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刘局长又紧忙地走过来对我说:"陆经理坐在许局长的旁边,我坐在陆经理的旁边,我们来陪你,其他各位都随便坐吧!"刘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生怕我不懂,起身,俯身,顺势侧耳悄悄地对我说,"把许局长招待好!"然后他一个回转身,离开座位,到洗手间的方向去了。这时候,许局长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了。不认真观察的人,根本不知道刘局长在上卫生间去的当儿还给我讲过话。简单的几个字像苍蝇一样从我耳朵边轻轻掠过,但是我还是听得很清晰。我会意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我是想把许局长旁边的位置让给他的。

许局长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以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最上的位置。

"哎哟--凉拌'本草木'哦,周五上海的那些人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呢!"环监所的杨所长虔诚对许局长和刘局长说,"对于你们这些浪费大脑细胞的领导,应该多吃补脑的佳品,两位老局长哦!"说完后他好像感觉自己的话有点欠妥,又补充说:"陆经理,当地山里的一种野草,营养价值极高,一年盛产时节只有一个月,盛产时候的价格是有两百多吧!"这种习惯于拍马屁的人讲出来的话,我也习惯在接受的时候打上1.5的折扣。

"谢谢所长,看来今天我来得还真是好时候啊!许局长您德高望重,赶紧先动筷子吧!你不动筷子,我们年轻人就要犯'欺君之罪'了,我要等不及啦,我是最爱吃野菜的。"我开玩笑地说。

看来上周五的时候,上海哈卡罗斯已经来过了,并且就在这家酒店里吃过饭。今天是周一,也许他们还没有离开金城。再者他们也没有吃上"价格高昂"的野菜。

而且,张主任已经间接地告诉我"上海哈卡罗斯投资经理一定住在当地最高档的五星级大酒店里--金城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这么看来,他们与上海哈卡罗斯的首论谈判一定前景很渺茫,收获不大,结果还很遥远。

"这次,你们那位安江办事处的吴主任怎么没有来?"刘局长问。

"其实,华东分公司是我们一个加盟的业务公司,安江办事处属于他们管理,但是几年来收效甚微,所以今年华东区域收归由集团统一管理。吴主任公司有另有安排。以前此类项目由分公司来负责操作投资,现在我们把这种权力全盘收了回来,因为中间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资产归属问题、运营问题还有人事问题。我想刘局长和许局长也希望集团投资建设而不是什么分公司或者子公司吧?"

"那当然,如果你不是集团投资中心来的,我们是不谈实质性的东西的,今后你与我们达成的所有合同协议以及传真都要盖上你们集团公司的公章哦!子公司或者分公司,我们不认同,我们也不接待。"刘局长说。

刘局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激动了起来,如果真如此,刘局长在我就像一面坚强的后盾,不但为我挡住了子公司和分公司的骚扰,而且也有力地挫伤了上海哈卡罗斯的锐气。上海哈卡罗斯其实是哈卡罗斯集团参股公司,真正的哈卡罗斯集团是没有开设这些投资业务的。上海哈卡罗斯只是"抢盗"了哈卡罗斯的品牌而已。江苏有一个同类的项目,政府要求他们以集团的名义投资,当时上海哈卡罗斯只好放弃。由此可见,这家外资性质的公司或许真正是迫于公司内部资产结构的限制而作出的这种无可奈何的决定。

"根据我们市场调研分析,我们的投资模式是对业主都有利的,这个报告是在作了比较充分准备的基础上作出的。首先,我们允许业主把特许经营权作价入股投入新成立的有限责任公司,包括前期有据可查的所有费用,也可以以入股的形式投入新成立的有限责任公司,特许经营权少说也可以出卖几百万元吧;其次,我们希望利用国债建设,以缓解前期资金压力。但是如果没有国债,我们仍然按着现定目标来规划建设本项目,我们投资过的4个大项目,其中有一两个后来就是没有国债或者国债审批不下来,我们照样严格投资、建设、运营、收益,不能光靠政府光靠国家。即使是我们使用国债,我们也会定期以经营收入回购的方式归还给政府,并且以集团资产作为担保。"我陈述着。

我注意到我在陈述的时候,大家都停下来手中的筷子,认真地听着我讲。通过对上海哈卡罗斯的投资合作协议、建议书的认真细致的研究,我知道在他们投资建议书中从来没有牵涉这些环保局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就应该想出让永远无法留得住的东西的办法,这样或许才能为自己留下一个机会。投资经理谈判是两个层面的,第一层是桌上,第二层是桌下。两层的基础就是判断:判断对方,判断自己,然后才能使自己时刻主动。而判断必定要失去什么比判断将要得到什么更具有现实意义。

6-(11)许副局的嘴脸:借枝嫁花

许局长无动于衷。

刘局长看了一眼许局长,然后对我说:"哦--这些内容,都要反映到最终的投资合作协议中吗?"

"是的。这种投资模式将一视同仁地应用到所有的同类的项目中,不会因为没有国债、不会因为金城地处内陆,当然也不会因为金城是小城市而改变具体形式和具体内容。我带给张主任那一叠参考资料中已经复印了我们公司与其他四个环保局签订的投资合作协议,希望刘局长可以参考一下。"

这时候,张主任和许局长显得有点坐立不定,许局长马上承认:"不过,你说的特许经营权作价出让我们还真是没有考虑到,与别的单位的接洽中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许局长坦白承认算是在刘局长面前无可奈何地做了一个检讨。张主任却支支吾吾地辩解道:"资料?哪些资料?我怎么没看到?我翻来翻去专门要找这些文件怎么就没有找到呢?"

刘局长怕我脸面上下不去,说:"先吃饭,先吃饭,吃饭不谈工作。"

"我走过安江很多地方,金城算是最有特色的,经济也很发达。我住的地方正对着幸福村集贸市场,我发现水果吃食并不比北京便宜。想不到金城的房价也非常得高。"

"你住哪里,幸福村?"许局长问。

"嗯,是的!我住幸福村。"

"没有住在金城君悦皇冠大酒店?听说幸福村那边没什么条件比较好的宾馆。"许局长和张主任一样,采用的是一个模型中临摹出来的八卦逻辑。

"花杨村酒店。"

"那是一个小酒店儿。"张主任又冒出来这句话来,对许局长作着更加直接明了的解释,"那是一个小酒店儿。"张主任又滑稽地重复了一遍,如果诺贝尔大奖中有个什么发明发现奖,张主任觉得肯定非他莫属了。然而许局长并不领情,一言不发的也没正眼瞧他。

更刻薄的是张主任又补充地问:"有没有空调?这可是大热天。"

不能多喝酒,只顾吃菜的司机,觉得张主任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便说道:"你中午都去酒店接陆经理啦,你没有看到啊?新装修的一家假日酒店,环境并不差。"

我不知道是我的行为让张主任不舒服,还是张主任的行为让我不舒服,总归我们的交往总是疙疙瘩瘩的很别扭。

"哦--是这样的,酒店是电力局局长帮助我订的。我对金城不熟悉,每次来都是他们帮助预订。这家酒店离他家很近,这样来往起来也较为方便。我们公司对住宿是实报实销的,有五星级不得住四星级、有飞机不得坐火车、有软卧不得坐硬卧。"

听我这么解释,许局长看了一眼哑口无言却半信半疑的张主任,眼神里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自在和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电力局?"许局长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拿起筷子,但并没有夹菜,眼光看向我,"电力局,那可是肥差啊!人多势广啊,哪个行业哪个部门不用电啊,局长和你熟悉?"

"局长的儿子是我最好的同班同学。他当时是委托培养的,毕业以后回到了当地,现在在金城火电公司。唉,多年的朋友,比不上四年的同窗呢,听说我要来金城,他来接我也就是了,居然全家都来接。他在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读书的时候,我见过他们一家,很有修养的家庭。"我特意在我的话语上,沾染上了一点儿感情的色彩。

"俗话说得好啊,宁为鸡首,无为牛后呢!局长当然要让儿子委培啦,瞧瞧他现在安排得多好啊!我们金城火电公司可是金城政府和日本一家公司合资的公司,在我们金城是效益数一数二的企业,看局长多么会安排事情。宁让儿子做地头蛇,也不让他做皇城客。"许局长讲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在侵害我的情感,转头打量了我一下,便说,"不过,小陆这样的,在皇城待着也不错。"想不到我一提电力局长的事情,让今天受了挫折、兴致不高的许局长,言语突然多了起来。

当享受权力的时候,局长们都在一个劲儿地搜集着可以为自我所利用的空隙,许局长又一次问,好像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似的:"哦--电力局的局长你也熟悉,啊--了不起啊,你在我们金城熟人不少啊!"

看他们这帮人的神态,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看的一个故事:垂杨柳的枝条上好像挂着一条小黄鱼,随风轻轻地抖啊抖,一条眼睛齁尖的老狗看见了,怎么也想弄下来饱尝。风一吹,黄鱼抖了抖,老狗猛地跳了起来,结果扑了个空。机会又来了,风一再吹,黄鱼又抖了抖,老狗又猛地跳了起来,终于抓到了一点儿小尾巴,好像还不错。于是无论有风无风,老狗便不停地奋斗,终于有一天抓到全部的黄鱼了,老狗定睛一看:"哇,怎么是自家一片被风吹落的窗户纸啊!"

许局长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在大家面前有点儿失态,突然转移了话题对还在怄气的张主任说:"小张,小陆比你小几岁呢,人家可是作家身份的投资经理哦,写作才华很出色,而且投资工作也做得不错,你可要多向他学习。"

听说张主任一直是金城环保局首屈一指的笔杆子,许局长他们向政府提供的本项目的引资考察报告也是由张主任起草的。而且,几乎所有的向上级部门提供的总结性质的重要文件,都是由张主任负责的。许局长这样一说,势必极大地挫伤了张主任的尊严。

因为我和电力局局长认识,并且局长帮我预订了酒店的事情,便引发了许局长如此良多感叹与感想,我觉得啼笑皆非。

6-(12)刘局的用意:顾全大局

金城大酒店大厅门口。

"小王,你把陆经理送回酒店先休息。"刘局长吩咐司机。

"不用,我直接打车过去,小王把局长们送回去吧!你们下午还要上班,我下午倒是可以休息。"

我握住刘局长的手说:"老局长应该很累啦,小王应该先送老局长。"

"我们就不用了,离上班的时间也很近了,我们直接去局里。我回去看看资料,研究一下情况。"

"那也应该让司机送你们去办公室。"

我把手伸向了许局长:"许局长,辛苦啦!陪我吃饭耽误了您的午休时间。"

许局长握住我的手说:"你提供的这个项目特许经营权可以作价的规定,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很有价值。"既然是第一次听到,那么他们与其他三家的接触交流中肯定从来没有谈到过这个细节问题。确切地说,投资商不可能想不到,是环保局没有想到而已。这就是"位高权重"的许局长专家大人的所谓的"高度"。

"许局长、刘局长,你们看,我要不要做一份修正后的投资建议书?"

刘局长笑了一下:"我们再研究再联系。"然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局长,意思是还要看许局长的意见哦!

6-(13)采用攻心术巧取资讯

车上。

"陆经理,直接送你去花杨村酒店吗?"司机小王问我。

"从长江西路转一个弯开到酒店吧!"我微笑着说。

"好的,看你年轻有为啊,真是佩服你呢。"小王嬉皮笑脸拍马屁,"你真是作家啊?"小王扭头看了我一眼,希望他的这个问题得到确切的回答。

我不以为然地调侃:"什么呀?出过几本书而已,怎么能叫作家?我发现咱中国人就是爱弄虚作假。唱过一首歌,就叫做歌唱家;写过一篇文章,就叫做作家;当过一次群众演员,就叫做影视明星,以至什么也不懂的就成老专家了!"

"都出几本书了还不叫作家啊?我开了这么久的车还头次为作家开呢!"

"小王,好像金城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就在这条长江西路上嘛,我怎么没看到呢?"

"哦,马上就到啦,就在前面。"

说话间,金碧辉煌的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就出现在马路的南侧,我探头仔细看了看:"噢,看样子确实不错。"

小王用手指了指说:"陆经理,你瞧上面,据说光上面的皇冠建设花费就是800万元。你应该住君悦,多气派啊!上海哈卡罗斯那一帮就住在这里。"

"他们是上周五来的吧?"

小王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转口说:"哎--陆经理,你觉得我们金城怎么样?"

"金城是我见过的我认为比较好的城市之一。金城虽然小,但是城市规划布局很科学很合理,而且气候也不错,经济状况也很好。"

"那邀请你到我们金城来当项目公司总经理吧!"小王说。

"真会搞笑,不过,你的邀请可能会让我做个好梦。唉!离项目公司经理的事情还很遥远,像这种大项目,不是一下子就能确定好投资商的,你也看到了现在竞争者也非常多。再说,我个人的能力的确有限。"

"但是刘局长非常看好你们公司,对你也很欣赏。"

"你怎么知道刘局长非常看好我们公司啊?这些老爷子们都挺会来事儿的。"我笑着对他说。

"上次送走哈卡罗斯以后,刘局长在车里对包所长说你们公司很务实,接触到的无论是市场经理还是投资经理都很有经验和才学。"

"我也认为刘局长比较看好我们,但是这些跟项目没关系。许多项目在正式谈判签约之前,都必须经过艰难的长期协调和沟通,而且还要通过市政府的最终审批。"

有幸站在许多事件门槛边上的小王,经过长期的潜移默化的熏陶,自然也非常明白我讲这些话的意义。

"哦--陆经理你看,那就是新建成的金城图书城,对面是金城百货大楼,再往前是金城的钱柜KTV歌城。这里算是金城比较繁华的闹市区啦!"小王热情地给我介绍。

"你等下把车开到图书城门前等我一小会儿,就10分钟,我下车进去一下。"

我知道金城图书城里有我的书在销售,我进去以后找准了地方,拿了一整套就赶了出来。

"来,小王,送给你。"打开车门,我把一套书共三本连袋子扔给了小王。

小王拿起来,翻看着装裱精美的图书,有点喜出望外。

"是给我的吗?啊!是吗?这么说送真要送我一套呢?"

"是的,这些书都很通俗,包括那一本财务书也很通俗。再说了,我说话是算数的。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我知道,那些书也许对他毫无价值,文章中许多生僻一点儿的字词也许他也不认识。小王喜出望外并不是因为我赠送了书给他,而是因为他很少得到这样的重视和尊重。很多时候很多人一般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有行路的时候,才会想到必须叫一声司机过来;甚至很多时候并不会像今天一样,大部分时间,他是不会被安排在桌子的最下边的,而是在门外随便一处小店儿,在规定的有限报销范围内解决午饭。

人和人的区别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就是门内和门外、桌上和桌下的区别。

"在金城这种小地方也有你的书卖哦,确实优秀,真了不起!"

对于一个连这些书是什么内容什么题材都看不懂的人,他对我的书的评价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最怕别人表扬我。看着这个如此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朴实无华的年轻男人,我为我这种通过攻心术而利用他的无意识的行为获取有用的项目信息而感到深深内疚。然而人在急迫的时候跟老鼠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哪儿有孔就使劲往那儿钻,有时候甚至比老鼠还能钻,通过针孔儿也想看到黎明的太阳。

车子徐徐启动继续前行,我们的交流也继续,而且更加的丰富和深入。

"你究竟是谁的司机?许局长还是刘局长?我到过金城环保局很多次啦,还是没搞懂。"我问。

"我不是谁的司机,我是车的司机。指令到哪,车开到哪儿去。"小王风趣地说,并娴熟地把车开上了大街主道。他顺手把空调向我这边拨了拨,并且用手试了试风力。

"起早贪黑,随叫随到,也真够辛苦你的。不过,我看刘局长对你还是蛮照顾的,你小子心眼好,人也很精明。"

"靠上刘局长这根大柱子,日子也好过多了。以前刘局长没有来的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哎!现在也难,谁的工作都难做,干啥工作都累得半死。"小王抱怨道。普通人的抱怨没有实质的奢望,抱怨起来也略显平静,就像回忆一段过往的日子:满目繁华也落寞,整日风尘也自在,日子如斯,人生亦如斯。

在小王漫长的开车经历中,也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能与志高气昂的投资经理,推心置腹地进行平等的交流。

"刘局长看人不假,你第一次到金城来,他就说你有礼节有才华,而且知书达理。"

"可惜啊,欣赏人和欣赏投资商是两码事情啊!刘局长可能欣赏我这个人,但是不一定欣赏我代表的投资商,根本不能扯在一起。"我如实地回答。我倾向于和一个朴实知足的人进行真斤实两的交换,并且细微到每一句话,但和一个贪婪狡猾的人谈话,我便倾向于短斤少两。

"也是,现在这种大项目并不是刘局长说了算的,刘局长只有主持工作的权力。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有决策的权力,以前的项目都不是这样做的,自从上次市政府知道这个项目的垃圾事情以后,采用了这种多人决策的方式,而且不准把这种决策方式向投资商泄露。

"前期的工作都是无记名投票形式,当场开票,哪一家票最多,就由哪家先谈判。上海哈卡罗斯票数最多,你们公司是第三名,中间还有一个是江苏的文泰文安,现在文泰文安明确退出,你们就是第二名啦。采用屡次投票的方式,并不是刘局长所能决策的。"

我对他的尊重,换来了如此珍贵的奖赏。我恍然醒悟:为什么刘局长和许局长发生矛盾的时候,只字不提第二名。看来江苏文泰文安是决定知难而退啦?但是好像又不是。

"起初,我们为什么只排第3名?"我刨根究底问。

"不太清楚,一提你们希望政府出1000万元钱,大家都直摇头。这是我们去农家乐玩的时候,包所长偶然说出来的。"

"哦--1000万元哪,那时候以为没有国债,所以我们才提出希望政府能共同出资建立有限责任公司。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表面上,问题的症结是在这里,实质上,问题的症结是有人在专门找这些借口来搪塞我们。接洽、谈判、交流、沟通就是个寻找平衡的过程。对于相左的意见和想法,大家可以再讨论。我们开口讲出来的话,怎么能一下子就让对方心悦诚服呢?张总曾经的失误显得我们不尊重,这一点也让许局长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以权谋私,泄报私怨。

"小王,虽然你很欣赏我,虽然你接受了我赠送的书籍,但是如果你们内部有约定,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还是别告诉别人。如果你们有严格的规定,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诚恳地说。

"没事儿,"刚进车还有点戒备的小王这会儿也变得不以为然了,"让你们公平竞争总比投机倒把强吧?我在维护我们金城和谐的投资环境,让优秀的投资商来建设我们的家乡,我可没做错。我才是金城真正合格的公民!"

我原以为小王看不懂我的书,其实这不过是我眼拙气高的浅见,我的书中正好阐述了这些普通人的思想和心声。

"那也是,你讲得对。"我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有点失态。

"那帮龟儿子,我就看不习惯,一个投资经理还有两个市场经理,据说是欧洲的留学生,一直住在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可是老许却把他们当成珍宝,不知道这次要捞多少呢!"

"哪帮龟儿子哦?"我明知故问。

"就是上海哈卡罗斯,上周五来的,一直住在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

小王送我的这段"漫长"车程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我之所以选择从长江西路到我下榻的酒店相对较长的道路,有两个原因:第一是看看金城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的位置,并且我注意到它对面也有一家连锁酒店--马氏连锁酒店;第二是买一套自己写的书,赠送给个性老实的小王,和小王谈谈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他厌烦的他会说厌烦,他赞成的他会说赞成,厌烦和赞成客观存在了,那么许局长对项目的观点、刘局长对项目的观点以及大家对项目的观点也因此昭然若揭了。

"小王,你送我到铁山路口东就行啦,我想到超市里转转。"

"我可以等你!"小王毫无迟疑地要求,而且很热情。他越是热情越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卑鄙。

"不用,我逗留的时候比较长,你回去午休吧。我下次回来给你带北京烤鸭,北京特产!"

"谢了,你带我就吃!"小王咧嘴大笑了起来。笑成了心灵的真实语言,那才叫笑得美丽。

其实我不是想到大超市转转,只是我的肚子里只有一把"杂草"垫底,还空空着呢!就像一个篮子刚铺上报纸准备装鸡蛋的时候,结果却被要紧的事情打扰了,无奈时间已到,只好空空提回来了,难受哦!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常常难受!

必须找一个饭店。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一大盘回锅肉,一小盘咸菜,一大碗米饭,或者还要考虑装点儿西红柿鸡蛋汤。

走进去是繁华,走出来是孤独。眼睛里看着的是美酒佳肴,心里想着的是大米稀饭加咸菜。这就是我的投资工作和生活。

6-(14)秘密窥视

坐在马氏连锁酒店靠街的窗户边,我默默地注视着对面的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

黄昏时分的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光怪陆离,绚丽多彩。装置在楼顶上的硕大的琉金大皇冠,发射出浅橙色的安静的光芒,显得更加威严和气势。酒店西边是四层的君悦酒楼,第三层与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相连,三四层是夜总会。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因为我突然把眼前的一切与经济学原理联系在一起,唯一一座五星大酒店的规模经济效应模式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我保留了花杨村酒店的房间,在马氏连锁酒店又开了一个房间。我总觉得今夜肯定有点新发现。白天你装模作样地向我这里跑,晚上我装模作样地向你那儿跑;白天显得庄重严肃的人,晚上有可能成为泼皮无赖;白天显得刁钻古怪的人,晚上有可能显得严肃庄重,这是很常见的市场操作表现形式。

今天本来一整天,天就有点阴,傍晚时分,吹来一阵朔风,不一会儿,便开始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夜晚9点钟,烟散尘融后,沐浴在霏霏碎雨中的君悦皇冠假日大酒店显得锃亮、洁净、肃穆和安静。

果不出我所料,对面的一幕让我惊讶得瞠目结舌。

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像搞比赛似的,转弯不减速,跑上了君悦大酒店门口平台,车门打开以后,吴知林和陈总从车里走了下来,他们对司机说了一句什么,车后仓被司机迅即弹开。吴知林和陈总从后仓中提出行李,放在地上,抽出拉杆,拉着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酒店!

"这俩傻帽这时候来干什么?"

虽然早意识到他们肯定会来,但是没想到这样快,比打仗还快。现在是晚上10点20分,如果他们从上海出发,到达金城需要4个小时,倒退4个小时是傍晚的6点整;如果他是从江京或者南京出发,到达金城需要两个小时,倒退两个小时是晚上的8点整。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着急?他们又是受命于谁呢?他们星夜兼程坐大巴来到底处于何种目的?毕竟金城没有机场,晚上也没有这两个方向开到金城来的火车。

"傻帽连命都不要啦!难道不怕大巴夜晚走山路翻车吗?"我暗暗骂道。

今天江苏文泰文安自动放弃,那么处于第二阵营的赛迪世纪集团很明显被提到了第2名,跨入了第一阵营。当赛迪集团为1000万元不合理的要价落入第二阵营的时候,也许他们庆祝过这种胜利,可是,现在,金城环保的游戏规则却让他们的死敌自动活了过来。

而现在,即使是赛迪世纪最终无法取得投资权和持许经营权,也无疑会加大了他们拿下这个项目的成本。赛迪世纪那些无孔不入的市场经理,踌躇满志的投资经理以及良好的社会影响和雄厚的财力,他们不可能不知悉。

卖主肯定愿意把东西卖给愿意明里暗里都肯出高价的买主。

吴知林不是已经在总部的建议下被华东分公司辞退了吗?怎么还和陈总在一起鬼混?他是退出了赛迪集团总部的视线,但是,他还没有退出华东分公司并且以中间人的身份继续存活着。

大概是半个小时以后,约略11点钟,一行五人走出了酒店。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身材矮小的陈总,吴知林尾随其左,大家议论纷纷,步履匆匆地走进了酒店东边的君悦大酒楼。真像一条爱偷腥的猫一样,主人喂它再饱,他们也不知足,只要有人扔一片馒头,哪怕带点儿唾沫星,他们都会马不停蹄地奔赴战场一样的死盯着这种机会。

既然有华创联合做幕后支持,既然会议决议上海哈卡罗斯排名第一,既然那么斗志昂扬、志在必得,既然还有八面来风的陈总协助,为什么他们表现得还如此步履匆匆?究竟是什么让老头子陈总深更半夜不顾生命危险亲自出山呢?

有华创联合支持他们吗?有华创联合做后盾,他们还要陈总干吗?他们得到的信息也是自己排名第一吗?我认为这两个问题都必须经过更加充分的思考才行。

也许他们得到的信息是赛迪世纪集团排名第一呢?想到刘局长和许局长怒目圆睁,而后不到半小时,奇迹般地晴空万里无云,同事之间的关系顷刻之间变得和谐完美、亲密无间;想到张主任三番五次撒谎说自己不在金城,而后又无可奈何重现江湖,我禁不住干笑了两声,笑声在空落落的房间里绕梁不绝,我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

我思索半天,也渐渐明白刘局长、许局长和张主任乔装打扮在演什么戏。我们起初排名第三,第一阵营中的两位等待谈判的投资商不分名次,经过谈判谁的条件优越谁的方案合理,谁对政府的要求最低就确定谁来投资,并且获得特许经营权。他们演这出戏的目的就是让前两名的投资商,迅速自觉降低对政府的要求,迅速自觉兑现对政府的许诺,迅速把投资收益率降低到最低限。他们把市场竞争理论人为地引进到了投资商的竞争确定中,省得耗时费力,而他们参加这种拉锯式旷日持久地谈判的确有一定的难度,他们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项目。把他们与投资商之间谈判转移到投资商与投资商之间的竞争博弈中去进行,真是绝妙啊!

真是一块难啃的滑骨头!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自己暂时也没有任何头绪。虽然如此,我为能呼吸新鲜清晰的空气还是心旷神怡了一番,也许事情连初步的定局也还不存在,至少前期的较量是势均力敌的,甚至我们还要占据优势。

6-(15)搭档重现已成敌手

我拨通了吴知林的电话,第一次被拒绝接听,我继续坚持,再一次拨打,电话被接听了。吴知林并没有讲话,倒传来一阵杯子碰碟儿、碟儿碰桌儿的乱糟糟的声响,然后,我隐隐约约地听到吴知林在说:"他的电话。"

电话那边顿时鸦雀无声。可以想象大家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叉子,怔怔地看着吴知林的表现呢!

"吴主任不辞而别,别来无恙吧!"我仍叫他吴主任。

"几天以前,曾经是有点儿轻微的蚊虫叮咬的瘙痒,我躲开了啊,我啊,现在是长久的安然无恙。"他把打情骂俏、含沙射影的本事,都趁机发挥了出来!

"像吴主任这种干干净净的聪明人,怎么说也应该去那种没有蚊虫的地方啊。如此看来,你还得感谢我,让你终于有勇气投身到有抱负的组织中去,无论是哈卡罗斯,还是华创联合都要比赛迪世纪集团强啊!"

"你这种人真卑鄙,就因为你录音的卑鄙行径,我也要与你决一死战,绝对不会让你轻易地拿到这个项目。"

"我现在不跟你谈卑鄙不卑鄙的事情,并肩作战的可能是敌人,对面冲过来的可能是朋友,我们有望成为朋友!"我放低声音说,"也许我现在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帮助你提升了一笔中间费,物以稀为贵,有价值的人也是一样。"

吴知林突然警觉地说:"你在哪里?"

"我在金城,你知道的!吴主任在江京吗?我改天去老地方请你吃饭。"

"我在上海,谢谢你的好意啊!告诉你,我一日三餐都有人管,档次可比东北大菜馆高多了!"

"吴主任,录音以及录音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总部投资决策员会、分公司管理中心以及总裁,你还有回来的机会,你待在华东分公司可以收获两份工资,彻底脱离赛迪集团,你将只能收入一份工资啦!我可以保证你再回来。"我相当于在央求他。

"谢谢你的好意!你现在才想到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告诉你,晚了,没门,滚!"说"滚"的时候,他的声音异常地尖锐和响亮,像积累在地壳中的火山熔岩有朝一日终于喷发一样,发作的那样猛烈,"滚"字过后,电话"咔嚓"一声被挂断了。

吴主任也同时在一语双关地为自己的新雇主慷慨陈词信誓旦旦地叙述入职报告呢!太不容易了!

吴知林脱离了赛迪集团,但是他不会轻易地脱离项目。昔日的同门同事如今已经光明正大地成了我的竞争对手,而我所积累起来的投资知识、经验应用到这一步,突然显得空乏无力,根本不能成为现代化商业战争的有功能的武器。

我必须要有市场公关经理来协助我,市场经理去赢得战争,我的工作就是确立战争需要耗费的成本是多少、哪一场战争需要耗费的成本最少。取得这场战争胜利后,投资收益率是多少、前期资金筹措量是多少、后期资金筹措量是多少、投资回收期是多少、投资利润率是多少,根据市场即时信息、战争即时状况,熟练地调整投资方案,以保证调整后的投资方案是可行的。做一份具有竞争性排他性的投资方案,是投资经理的神圣职责。一个项目能否操作好,中间环节很多。关键的环节在于项目测评投标书的编制,合同编制、实施的关键点。比如,设计、开工、验收、决算和结算,调试运营、收款等,诸方面的控制,每一个环节在操作上都有很多的学问和技巧,但是核心都是围绕着合同执行,因此在投标和合同谈判时就要为合同的执行创造主动权。在合同的执行中始终抓住主动权,才能使我们项目具有良好的操作性。项目的操作协调关系很重要,但是必须围绕合同和法规,关系不是稳定不变的,任何时候都必须以合同和法规为最终准绳。投资项目的目标就是在遵守各项法规的条件下,用最少的钱发挥最大的作用,形成最大的有效资产,而绝不是简单的花钱。

市场经理负责桌下的谈判,投资经理负责桌上的谈判,桌子的腿放不平稳,桌面上就放不着任何东西,尤其是形状光滑的东西就更无法黏附;桌面上放着的东西被掀翻捣乱了,那桌子的腿再放得端正也是徒劳的。

6-(16)分公司的心路历程

在赛迪体系的分公司中,只有陕西分公司(西安)和华东分公司(上海)是两家加盟的分公司,由于他们起步就具有一定的行业基础,所以他们是赛迪世纪集团体系中发展的最好的两家分公司。华东分公司的体制建设和人员配备已经达到可以独立地进行项目投资基本事务的处理,只需要总部投资中心、投资决策委员会进行项目的最终核查和审批,它就像借腹怀胎的胎儿一样,赛迪世纪集团得到了一手的市场资源、灵敏的市场信息、坚定可靠的人脉资源支持,它可以借助赛迪世纪的力量从呱呱落地的胎儿被哺育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婴孩。

华东分公司和集团总部一样,遵守所有相同的规则政策,唯一不同的是不进行统一的核算,他们的收入分两部分,主要的一部分是总部按照他们的市场贡献给予的返点,第二部分是参与投资项目运营而得到的提成和奖励。当然,还有一部分是他们不愿意对总部公开的收入,那就是上下通风、里外透气对我们直接竞争对手提供服务,从中获取一部分收入。

难道他们就是这么简单的食物链吗?

我打开电脑,进入公司的主页,我想看看华东分公司协助总部所做的投资项目的详细档案资料。进入三层口令保护的项目档案资料库是只有内部投资经理所独享有的特权。第一层是部门代码口令,第二层是职务代码口令,第三层是身份证号码输入口令框,然后加上每次使用授权码和姓名后一个字的拼音组成的联合码。档案资料库里资料,装载着项目的投资文件、传真合同、协议等所有文件的终极定稿,也装载着投资前和投资后的比较分析报告,也更完善地记载着项目进展中牵涉的单位和个人,以及这些单位的实际情况。一个项目的资料如果要打印出来准会堆成一座小山。10多年积累起来的一百多个项目的详细资料都在数据库中,真可以用浩如烟海来进行评价。

华东分公司加盟集团公司五年以来,只协助总部完成四个项目的市场和投资工作,贡献返点800万元,还有两家委托运营的项目,共拿到委托经营费460万元。目前,这四个投资项目已经开工建设,而且都注册成立了项目公司,两家委托运营的项目效率良好,其中一家还在2007年度在所有项目公司经营效益评选中获得先进集体称号。值得我非常关注的是这四个开工建设的项目投资总额达到8.8个亿,项目土建工程和装饰装修工程均由上海瑞康亚非达建筑工程公司承担。该公司的确在国际上也大名鼎鼎,但是四个项目的工程都由他们承担,况且这四个项目几乎是同期开工建设,风险也太大了吧?上海瑞康亚非达承担我公司的项目还有陕西、福建、浙江等省域内的项目,更让我觉得感兴趣的是光陕西的项目就有三家,总计瑞康亚非达在我公司承担的项目有十个之多。

上海瑞康亚非达网页显示的公司简介很简单,资质证明倒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广泛地分布页面的每一个角落里,并不断地随机更迭和闪烁。我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什么网上看到过这种网页动画,但是我确信我一定见到过。尤其是甲级资质证书的出现形式,更是让我确信了我的感觉,它像雪花一样从电脑屏幕的最上面飘逸地落下来,轻风一吹它便化作雾尘一般轻盈地消散。我一般关注的网页就是行业内公司的主页。

我想华东分公司并不是单纯的华东分公司。他的"食物链"也不见得如我想象的那么单纯!

6-(17)迁延的工作内涵

静谧的夜色、宁静的大街,天是暗的、地是明的。

我对窗而坐,打开台灯,为刘局长的焦头烂额的孩子就学习问题准备一份书面的资料,中间精心地融合了几位我所熟悉的著名的人力资源学教授的观点和理论,这是我工作的内容。有时候,变换一种沟通和交流的方式,会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计划准备的第二份资料是考虑建议扩展项目的投资范围,也即把医疗垃圾处理厂转让项目列入投资范围的建议书,主要是和刘局长算一笔账,医疗垃圾项目转让出来以后,金城环保局可以得到什么好处。由于医疗垃圾处理厂转让出来相对降低了危险废物处理厂的单位成本和加大了处理规模,这样以来,环保局对价格的谈判能力就会增强,作为投资商也有降低处理费的空间。你推着让我退步,那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在投资商的后面铺条路,没有退路,投资商怎么退?没有空间,投资商怎么降价?对局长大人谈业务不必要用太多深奥的理论,如果采用了太深奥的东西,他们看第一眼觉得这个人知识多,看第一遍就有可能觉得你在羞辱他,看第三遍就骂骂咧咧地把它变成了垃圾。应该尽量采用通俗的诚恳的语言,不得不采用生僻理论的时候,也注意先想想这种理论是否存在对应的实例。应该多采用恰当的形象的比喻,帮助他们思维,否则,他们会因为"负荷太重"变得越来越懒惰。

静谧的晨色、醒来的大街,天是明的、地是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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