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海边,小时候的我,很喜欢赤着脚踩在软软的沙滩上,一面寻着海滩上那些漂亮的贝壳,望着大海,和许同龄多人一样,我在想,海的那边究竟是什么?
山群?村庄?还是另一片海……
金黄柔软的沙子被太阳晒的微微发热,我伸出手,遮住天上柔和的光束,时常忘了归期。
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因为早产,我没有同龄人那般高大,比她们娇小瘦弱了许多,而我性格内向,从来不敢与他们有更多接触。
直到,那一天……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少年,海风抚过他的脸,他是金黄中最为显眼的一抹白色,干净利落。
可我,却在他的身影中,捕捉到了几分清冷孤寂,使人不敢靠近。
他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冷漠,清澈,空洞的眼神好似能察觉一切……
看见了我,朝我温和一笑,笑得云淡风清,却美的不可方物。
这样清冷孤寂的人,却也是会笑的么……
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束阳光,将他周身的清冷尽数融于水中,便是那一笑,我深深陷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我的眼神比方才温和了许多。
他叫季莫言,年纪同我一般大。为父亲的工作关系,他可能需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那一天,我同他聊了许久,具体内容却早已在记忆中模糊……
只是记得,以后很长一段日子,我都不再只是一个人。
每每放学归来,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海边,总能看见沙滩上最显眼的那一抹白色。
对于他,我自然是会有许多疑问,比如他为什么不用上学。
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或许是被开除了不敢说出来吧,我扭过头,笑了几声。
一开始的我跟他说话时细声细语,甚至不敢抬头,不敢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
渐渐的,我们不再生疏,反倒被他宠出了大大咧咧的性格,我总是喜欢趴在他的身上,他的嘴角噙着笑,同我讲海的那边的故事。
他说,海的那边,比我所在的地方繁华许多,高楼大厦,数不盛数。
他说,海的那边,极是热闹,大大小小的车子,川流不息。
他说,海的那边,每到过年过节,烟花漫天,很是好看。
记得有一次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我坐过去,我离他很近,他的身上分明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可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从不沾酒的……
我有些慌乱,第一次在他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依然是笑了,与平曰的笑却是不同,多了几分苦涩,却依旧好看。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他问我时,望着海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我支着下巴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兴许是我的模样太过滑稽,他揉了揉我的脑袋,笑了笑。
那天,他跟我讲了个故事,那个故事,我很喜欢听,听完之后却总是不自觉的泛起泪花。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女主角是个公主,一个并不受宠的公主,林悦宣。
和亲是古代里避不可少的环节,按邻国要求,本该是要由最受宠的长公主前往,可皇帝哪里舍得最心爱的女儿去那等不毛之地。
和亲之事便一脱再脱。
直至邻国扬言要出兵时,皇帝这才有了动作,思量再三,下了条圣旨,让林悦宣代为和亲。
林悦宣自然不愿,却不得不从。皇帝但心她不安份,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她守住,将她屋中的侍女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至到大婚那天。
是一片灯红酒绿,红烛摇曳。
邻国带来的娉礼几乎可以绕上整个大殿,打开全是些她不曾见过的珍宝。
皇帝众然是贵族,有许多东西他也从末见过,眼底掠过几分贪婪。
那一刻,林悦宣笑了。她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子,却成了这个国家的牺牲品,被她所谓的父皇抛弃了。
不过,也好,至少她是为了这个国家,至少她死后能留个美名。
侍女扶着她去梳妆,画眉。
她的头发从来都只是随意梳个发型,松散垂下,而这一次,她却是要将头发挽起了。
铜镜中的少女随了母亲,极美,鲜红的唇色,大大的眼睛,侍女给林悦宣梳了个极为华丽的发型,压得她有些头疼。挽起的头发给她清纯好看的脸蛋增添了几分成熟。
接着是换上嫁衣。
一层,两层,三层……
数着数着,林悦宣不禁红了眼眶,她原以为,这件衣裳是会为了她心仪的男人穿上,而如今……
衣裳极其华丽,袖口用金线绣着流云的图案,上身的花边上缀了些宝石,下端的裙摆拖得很长,却称得她身材玲珑有致。
她虽为公主,去到邻国却必然会遭到排斥,曰子定是不好过。
而她,既然一入后宫,必然也就出不去了,父皇的嫔妃们是如何争宠她可是见过的……
林悦宣将袖中用来防身的匕首抓紧了些。
侍女为她盖上红盖头,踉跄的扶着她上了马车。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天愈发愈暗,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车夫停了下来,惊醒了在车中昏昏欲睡的林悦宣,掀开车帘,起身查看。
“怎么了?”
“公主,这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再赶路可好?”车夫道。
林悦宣随意哼了声,放下帘子,随行的众人无一不是成了落汤鸡,再这样看下去她会觉得自己太没有良心……
不过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是很难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的。
雨越来越大了呢……他们却还未找到一所客栈。
车夫有些焦急,手中鞭子用了些力气向马抽着,马的身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裂痕,极其显眼。
“啪……”车夫手中的鞭子断了,马儿则受了惊,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那匹马极快的脱离了队伍,众人则驾着自己的马,匆忙追去。
林悦宣在马车上也慌了。小时候她曾有学过一段时间的骑马及马的习性,试图安抚这匹马。
可马跑的这样快,她连站起来都不能……为了防止她逃,父皇连窗都加了屏风……
可她明明能从前门跳下去,可马跑得那样快,跳下去少说都得断手断脚的,她始终不敢跳。
再等等,没准过一会儿就能停下来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的束手无策……
还有一次,便是她亲眼看着父皇把母后赐死时。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儿跑到了悬崖边上,林悦宣又是一惊,这才想起有僵绳这一回事,连忙起身去拉。
“嘶……”她的下裙摆被强大的拉力撕裂了,手却怎样也够不到僵绳……
“吁……”马跳下了悬崖,林悦宣有些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跳下去。
马车下坠得很快,林悦宣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慌张,恍惚间,她好像看懂了些什么。
她不想去邻国和亲,不想顶着这个破公主的身份,死,亦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