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看到了陆熹微,她突然仰着头笑了,绵绵的细雨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突然,叶知秋收起了笑,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枪,对准了前方。
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去,分不清她是瞄准的陆良方,还是瞄准的陆熹微。
只有陆熹微知道,她,叶知秋,瞄准的是….她自己。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叶知秋的身子在路灯下旋转了一个圈,红色洋装旋出一朵硕大的红色的花,然后…..倒在了马路上。
陆熹微望了一眼路灯的光晕下显得异常清晰的细雨,突然觉得这不靠谱的人生像一场电影一样正式开始了。细雨落在她的睫毛、眼睛、鼻子、嘴唇上,让她感到一片片的清凉。
枪声是从两个方向发出来的,蒋佑昀和刘世亭没有给叶知秋开枪的机会,亦或是叶知秋根本就没打算开枪。
有人将她的尸体拖走了,陆熹微望着地上拖出来的一条血色印子,像通往前方未知的一条漫长的路。她独自呆立在这坦荡无垠的天地间,鼻子噌地就酸了。
她不知道事情最后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她也不知道蒋佑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欠了叶知秋一条命。
叶知秋被拖走后,被活捉的中*共地下党交通站的一名交通员也被带走了。
陆熹微望着那条血色印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绵绵细雨突然变得密而急促,久到地上的鲜血被雨水渐渐冲淡。
期间有几个人过来同她说了些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仿佛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隔绝,她只愣愣地望着远处,一句话也不说。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她的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面前再次出现的一个高大的
身型。
蒋佑昀同她说话,喊她的名字,却见她迟迟不作回应,瞳孔里没有焦距,整个人像是丢了七魂六魄一样。
“陆熹微,你给我清醒点。”蒋佑昀看着她默然流泪,面如死灰般的模样,心里一阵抽搐。
可不管他怎么喊,怎么叫,陆熹微始终一副天已经塌了的模样。
雨越下越大,两人身上已经湿透,蒋佑昀抱起她便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陆熹微也不反抗,任由蒋佑昀将她抱上了他的车。
蒋佑昀的轿车很快驶离了百乐门,陆熹微仍然沉浸在痛苦中,并没有注意到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陆公馆。
她坐到车上那一刻,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一样瘫在副驾驶上,蒋佑昀在转头时,发现她已经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脚下用力踩下油门,朝蒋公馆驶去。
陆熹微被他带回了蒋家,他将她抱下车时才发现她是真的昏过去了。
进了家门,蒋佑昀立马让闵姨打电话请了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并没有穿着白大褂,只是手里拎着一个急救箱,脚步匆匆。
”李医生,她怎么样了?“比李医生早一步回来的钱思然望着蒋佑昀床上躺着的女人,轻声问道。
李医生沉吟半刻,也慢声细语道:”这位小姐是因为情绪激动,又急火攻心,导致脑供血不足才晕倒的。没有什么大碍,吃点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
钱思然蹙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激动到晕倒?
“谢谢李医生了,我送您下去吧。”闵姨和钱思然有着同样的疑问,只是当着李医生的面不好多问。
蒋佑昀坐在外间客厅愣愣出神,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连李医生离开都毫无察觉。
闵姨看了一眼蒋佑昀,叹了口气下了楼。
蒋佑昀回过神儿,抬起左手腕,看到表盘上指针指向了十点钟。
“思然。”他压低声音喊道。
钱思然看了一眼陆熹微苍白的脸颊,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打算张嘴问蒋佑昀有什么事情,就看见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算了,我打吧。“
钱思然一头雾水:“打什么?”
蒋佑昀径直走到电话旁,并没有理会钱思然。
钱思然歪着脑袋,等待着他拨出电话,因为他很好奇蒋佑昀是给谁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后很快接通了,他隐约听到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蒋佑昀,麻烦请让陆主任或是陆太太接听一下电话。”蒋佑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一丝感情,尽管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很有礼貌。
钱思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蒋佑昀是想让他给陆家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另一头又传来了声音。
“陆太太您好,我是蒋佑昀。”蒋佑昀的音调明显比方才柔和了一点。
对方似乎也很客气的问了好,蒋佑昀便直接切入了主题。
“陆熹微有些不舒服,刚才因为有些特殊情况没能将她送回家,她现在在我家中,如果您同意的话,等她明天身体好一些了,我再把她送回去。”
钱思然隐约听到陆太太惊呼了一声,然后似乎在询问陆熹微的身体状况。
“您请放心,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晚上在百乐门发生了些事情,可能是受了些惊吓,当时陆主任也在场。”蒋佑昀如实回答道。
钱思然猜想,另一头的陆太太一定是心情忐忑的挂了电话,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蒋佑昀会把晕倒的陆熹微带回蒋公馆,百乐门似乎离陆公馆更近一些。
“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蒋佑昀放下话筒,瞧了钱思然一眼。
钱思然努努嘴,本想问些什么,琢磨片刻便放弃了。
看蒋佑昀现在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恐怕也不会回答他什么问题了。
钱思然走后,蒋佑昀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不知是还在晕着,还是已经睡着正在做着什么恼人的梦,此刻的她眉头微微蹙起,脸色苍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经历了什么大劫大难。
“你到底发现了些什么?”蒋佑昀走到她的床前,自言自语道。
她似乎被困在梦魇中,露在外面的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指微微颤动,却怎么也不能摊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