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猎物从眼前逃掉,马利克怒火中烧。正在这个时候,马利克抬头一看,忽见一个贝杜因人站在那里,骆驼卧在旁边,身后站着一位女子,容貌靓丽,羞花闭月,手牵着马缰,眼泪流淌,唉声叹气。
女子看见马利克左顾右盼,立即向他招手,马利克明白姑娘意在求救,但没有什么表示,心想:“也许她是贝杜因人的妻子,或妹妹,或亲戚,被那个贝杜因人打哭了。”就在这时,那女子放开了手中的马缰,一声喊叫,只见那匹马向旷野跑去,女子对贝杜因人大声说:
“阿拉伯头人,马跑啦,快去追吧!”
那贝杜因人抽了女子一个耳光,随即追马而去。
贝杜因人追马远去,女子跑到马利克跟前,亲吻他的手,然后说:
“主公啊,救救我吧!”
马利克问:
“你是什么人?你是那个人的妻子,还是亲戚?”
“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亲戚。他是个外乡人,杀死了我的丈夫。人们赠他绰号‘平地雷’。我和我丈夫参加婚宴返回家的路上,不料遇上了这个魔鬼,他杀死了我的丈夫,将我抓住。主公,我求你救我挣脱这种灾难。”
接着,女子边哭边吟诵道:唤声奇勇士,且救自由女。
猛狮斗妖魔,救急力有余。
助我脱苦难,救星心晏如。
但求善施我,美德踏通衢。
恩赐妇道人,体不受病拘。马利克见女子貌美出众,又听到她颇有诗才,禁不住蒙昧时期的义气在胸中勃发,对女子说:
“自由之女,我一定把你从这个游牧人手中救出来,把这个贝杜因人抛入丘山之中。”
二人正谈着,那个贝杜因人骑着马回来了,看见女子向那个人诉苦,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抄起长矛,向马利克冲去,同时说:
“喂,卑劣小人,哪阵邪风把你吹到这个地方来,竟敢与我的女奴对话?快躲开吧,免得我把你送入坟墓。如果你不知道我是何许人,那就听我告诉你吧!”
那贝杜因人吟诵道:不识金镶玉,骨朽留谷底。
威风扫四合,小子未闻及?
你命临末日,身首两分离。
我本莽原狮,不晓只有你!
群狮俱畏我,谁堪为我敌!马利克一听,再看其外貌,知道眼前这个贝杜因人是个骑士,于是以诗作答道:唤声贝杜因,狂言何所益?
要你母丧子,泪洒悔莫及。
几多英雄倒,似你发梦呓。
荒原一野狗,不知近死期。
血贵阿德南,送你今归西。马利克吟罢诗,挥矛向着那贝杜因人刺去。那贝杜因人灵巧一躲,马利克刺了空。那贝杜因人果然比马利克善战,只听他朝着马利克大喝一声,举矛向着马利克攻去。继之紧紧缠住马利克不放,使马利克动作受阻。随后,贝杜因人丢下手中的长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掐住马利克的脖子,使劲儿一搡,将马利克拉下马,沦为俘虏。贝杜因人见马利克面容俊秀、衣饰漂亮、武器精良,认为他定是贵门子弟,于是说:
“小伙子,你是哪个阿拉伯部族人,从实告诉我,免得我误送你一死。”
马利克说:
“我并非寒门贫家子弟,而是族王祖海尔的儿子。”
“好哇,好哇!凭安拉起誓,正是你可以帮助我实现愿望。”
贝杜因人说罢,将马利克绑在自己的马上,又说:
“阿拉伯头人,你不把你们那个黑奴安塔拉交到我的手里,我不但不会放你走,还会把你埋葬在这片黄沙下。”
“你为什么有这种要求?你找安塔拉有什么目的?”马利克不解地问。
“你有所不知,听我如实相告。我与本乡一个姑娘订了婚,姑娘的父亲所要的钱财、骆驼等聘礼,我都如数送去了。之后,她的父亲却对我说:‘我只能把我的女儿许配给把安塔拉的首级送到我手中的人,因为那个黑奴杀死了我的儿子,这个仇非报不可,这个恨非雪不成。’我问他:‘你和谁有仇呢?’他说:‘我不是刚说过吗?阿卜斯部族里有一个名叫安塔拉的黑奴,他洗劫了我们的村庄,杀死了我的儿子,抢走了我的牲畜,使我一贫如洗。我发过誓,谁把安塔拉的脑袋送到我的手里,我就把女儿嫁给谁,以便为其哥哥报仇雪耻。’听他这样一说,我立即向他作了保证,立誓杀死你们那个黑奴,把他的首级送去,以偿我之大愿。我出村不久,便遇上了这个女子及其堂兄,我杀死了她的堂兄,抓住了她,接着你又落在了我的手中;有你,我就能达到目的了。”
马利克听后,想用计谋摆脱他,于是说:
“阿拉伯头人,感赞拉特和欧萨两位女神让你不用骑马跨荒原、长途跋涉了,因为那安塔拉就在附近的地方,他只带着五名骑士,我便是其中的一个。我离开他们是为了打猎,因追猎物来到了这里,人疲马乏,被你抓住了。现在机会来了,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本领高超,那就去见你的对手吧!”
贝杜因人一听,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对马利克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假若你说的是真话,我就放了你;我抓到那个安塔拉之后,一定记起你的好处。纵然他带着千骑,我也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今天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捉拿他,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不会离开这个地方,说不定他会找你,自己到这里来;只要他到了这里,就会有来无回。”
说罢,贝杜因人翻身下马,令那女子送来吃的东西,他和马利克一起吃起来。贝杜因人问马利克为什么到这里来,马利克对他说起阿卜莱的父亲马立克的情况,谈到他如何带着女儿逃到堪达部族,安塔拉怎样带着五名骑士来追他,并且安塔拉已经救出了阿卜莱,现在正要返回家园。马利克说:
“我是来支援安塔拉的,因为带的干粮已经不足,于是停下来,期望能打到些猎物充饥。”
马利克花言巧语,说了少许真话,大多故事是临时编的,一直谈到夜幕垂降,星辰满天,贝杜因人睡下。那女子已走得很累,见马利克被俘,心中忧虑有加,因为马利克是为救自己而沦为俘虏的。
那女子知道贝杜因人已经睡熟,便走去为马利克解开绳索,亲吻他的头,然后悄声说:
“青年人,你自己赶快逃命吧!让这个魔鬼折磨我一个人吧!”
马利克说:
“我不能让这个人任意折磨你。假如我逃走了,他一定会猜到是你放了我。”
这时,马利克抽出宝剑,正想朝贝杜因人刺去,不料他的马一声嘶鸣,惊醒了贝杜因人。那贝杜因人见马利克手持宝剑,立即一跃而起,拔剑出鞘,二人在黑灯瞎火之下相互厮杀起来。剑矛相撞,铿锵作响,二人直拼杀到天亮,马利克已感疲乏,那贝杜因人这才放下宝剑,重新将马利克的双手反绑起来。贝杜因人说:
“好小子,你讲的话全都是胡编乱造的假话呀!只要你不讲真话,我定削下你的首级。”
说罢,转过身去,知道是那女子为马利克解开绳索的,抄起马鞭,一阵狠抽。之后,把女子绑在驼背上,自己飞身上马,以为自己已经获得荣耀,随口吟诵道:欲问我作为,看血矛端流。
剑为我作证,脚下滚人头。
战马踏尸驰,白毛斑色丢。
他日战火起,劲敌一并收。红日出升在东方,万道晨光照亮了大地。贝杜因人忽见一个人正奋力追捕一只羚羊,那羚羊像风一样飞快奔向旷野,而那个人像离弦之箭一样紧追不舍,终于抓住了羚羊的双角。眼见此景,贝杜因人惊异不已,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捕羚人。
正当这个时候,忽见捕羚人身后闪出十名骑士,个个披坚,人人执锐,领头的一位骑士身高似塔,身旁那个骑士外貌同样威严勇猛,向着贝杜因人飞驰而来。贝杜因人见他们衣饰考究、形容庄重,于是勒缰住马,却见骑士们向一顶驼轿拐去。
那些骑士见马利克被绑在马背上,随即停下脚步,为首的那位骑士走上前来,想问问那个贝杜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贝杜因人冲着那骑士一声大喊,然后说:
“你是何许人,你是何方骑士,快快报来,免遭杀身之祸!”
那骑士一听,勃然大怒,一声大喝,吓得贝杜因人几乎失去理智……
[0169]狭路相逢
那骑士说:
“好一个没心的贝杜因人,你是有眼无珠啊!我就是出身名门、替人排忧解难、为人慷慨大方的骑士英雄安塔拉·本·舍达德!你是哪个部族的阿拉伯人?被绑在马背上的那个俘虏是谁?呼喊求救的那位女子又是什么人?”
那个贝杜因人名唤“法亚杜”。他在马背上高兴地一晃肩膀,说道:
“欢迎,欢迎阿卜斯卫士!欢迎黑肤骑士!凭你的生命起誓,我就是来寻找你的。”
随即,法亚杜把取安塔拉首级作为聘礼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安塔拉听后,说:
“你的这个故事,我早已听说过。我问你,马背上的那个俘虏是何人?”
“他就是你们的族王之子马利克。”
安塔拉一听,眼前顿觉一片黑暗。正在此时,拜斯塔姆赶到,问那个贝杜因人说了些什么,安塔拉一一相告。拜斯塔姆说:
“骑士之王,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与我预料的完全一样!”
原来,安塔拉见阿卜斯骑士已经赶来,又见他们正忙于准备发动进攻,便就地停留一天一夜。天亮之后,他对舍布卜说:
“我们立即赶路,以便在我们的人走出来阳部族家园时与他们会合,然后再去舍伊巴部族家园。”
舍布卜马上行动,拜斯塔姆紧跟其后。拜斯塔姆知道安塔拉深深恋着阿卜莱,所以容安塔拉独自行动。在阿拉伯的古代和文献中,记录着情侣们的习惯,说是只要闻到情人那里吹来的微风,心病便可痊愈,微风可起药的作用;想到情人,也可祛病,情人如同医生。
安塔拉思念阿卜莱,心如火焚,诗兴勃发,随口吟诵道:唤声阿卜莱,令堂话失真。
虐待得承受,安顾柔弱身。
乌鸦敌视我,似曾有冤申。
谷地枝上雀,啼叫祛病因;
哭得我落泪,我的病加深。
雀悲失情侣,长夜久呻吟;
我言声凄惨,倍伤我的心。
若解身上甲,见体尽伤痕;
体伤不足惜,剑刃可及魂。
灾难如便饭,屡见不觉新。拜斯塔姆低头细听安塔拉吟诵,然后回过头去,说:
“骑士之王,你不愧是战场英雄,更是口齿伶俐的诗人啊!”
他们穿山谷,越荒原,过了来阳部族家园,遇到了那个名叫法亚杜的贝杜因人,产生了那么一段对话。
安塔拉得知那贝杜因人要取自己的首级作为聘礼,并且看到族王之子马利克被绑在马背上,怒不可遏,只觉眼前一片昏暗,拔剑出鞘,准备厮杀。拜斯塔姆急忙阻拦,说道:
“骑士之王,这等小巫,何劳你手,把他交给我吧!”
安塔拉说:
“兄弟啊,只有这口青锋才能医我的心病啊!你们都不要动手,免得人们说你们人多势众对付这么一个小巫。”
说罢,安塔拉挥剑与那贝杜因人厮杀起来,只见剑闪寒光,尘埃荡起。
舍布卜一阵辛苦,捕捉到了一只羚羊。当他看见弟弟开始与那个贝杜因人拼杀时,立即回到驼轿旁,仔细一看那个被绑在马背上的俘虏,发现那是族王之子马利克,正因伤痛而呻吟,不禁一声大喊,问道:
“主公,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随即上前为马利克解开绳索,又将他扶上自己的马,亲吻他的双手,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利克把与贝杜因人遭遇的情况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舍布卜听后说:
“何不奋起去杀掉这个歹人!”
舍布卜再三鼓动马利克去杀那个贝杜因人,马利克这才走了过去。走到那里一看,发现那个贝杜因人正与安塔拉交战,只见安塔拉骑在马上,挥舞着青锋,一剑刺去,顿时那贝杜因人身首分家,首级滚落在地上。
安塔拉像雄狮一样怒吼着冲出烟尘,开口吟诵道:对手强逞能,眼见如塔倒。
猛狮皆伏地,只待剑出鞘。
我名安塔拉,善恶必得报。
青锋挥到处,敌人命难保。
激战惟我求,千骑抵无效。
欲知英雄胆,且观我剑矛。安塔拉吟罢诗,走近马利克,褒奖亲吻,说道:
“凭安拉起誓,你今天遭此歹人虐待,实令我难过。有我在马上,你过去不曾受人欺辱过。”
马利克谢过安塔拉,然后说:
“凭安拉起誓,你真是我的忠实伙伴和朋友。安塔拉,诅咒那种让你远离我的人!”
接着,马利克讲起他与哥哥沙斯的分工情况,他说沙斯已经带着他的叔叔马立克先走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他的父亲舍达德、叔父泽海迈。马利克还跟他谈到由于干粮不足,他们分散打猎时遇到了那个贝杜因人及那个女子等情况。
拜斯塔姆及其手下人走到马利克跟前,问过安好,祝贺他安然无恙。安塔拉对马利克说:
“主公,依我之见,你马上回阿卜斯部族中去。到了家中,不要向他们提及你所经历的事情,好像你没有见到我,我也没有见到你,而要对他们说,我打猎取乐去了。天色晚了,你便在一个阿拉伯人家里住下来,他们对你款待备至。你这样说,你在部族中的地位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人埋怨你,免得我叔父说我无法忍耐与他的女儿阿卜莱分别。我之所以继续奔波在旷野上,凭安拉起誓,不仅因为思念之情如火烧心,而且担心你们遇到这样情况。”
随后,安塔拉放走向马利克求救的那位女子,并把贝杜因人法亚杜的那匹马连同骆驼、战利品一起送给她,对她说:
“你放心地走吧!有我保护你,任何神鬼和阿拉伯人都不敢再欺负你。凭安拉起誓,即使波斯科斯鲁阻拦你,我也会砸碎他的头,将他的禁卫军一一送入坟墓。”
那女子亲吻安塔拉的双脚,吟诗赞扬安塔拉道:贵手排忧难,总得主护佑。
见地高明者,归程乐悠悠。
有你当支柱,临灾焉发愁!
你身居高位,人间拔头筹。拜斯塔姆仔细考虑安塔拉,知道他的安排颇有道理。马利克随即前往来阳部族家园,安塔拉紧随其后,恐怕游牧人又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他们接近目的地时,安塔拉正想回返,忽见猛禽在天空盘旋,野兽返回旷野,定睛望去,发现地上布满战死者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