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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深爱·助学行

最初

很幸运地,即将开始深爱助学之旅。

这曾经是我工作第一年时的心愿,印象中那次对口扶贫的学校在贵州,非常搞笑的是当时居然很担心山区里能不能冲凉,也考虑到安全问题,反正一念之间就放弃了。现在回想起来,人生中值得去做的事情并不多,有想法,just do it,细枝末节不要考虑太多,在关键的时候,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很开心在SDB工作期间,能够实现自己的这个小小愿望,也认为所有没能入选的朋友都一样值得尊敬,至少,they try。

这几天开始为带去学校的礼物犯愁,文具、字典、书、玩具还是糖果?是每人都有呢,还是只发个别同学?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最后决定了“四项基本原则”:1、礼物不能每个人都发,要体现奖励优秀者的原则;2、特色原则——特色就是地域性,世博是上海的特色,海宝纪念品很可爱,相信小朋友会喜欢(专卖店有很多选择:海宝公仔、海宝哨子、世博水瓶、本子、钥匙扣等);3、Make your students happy原则——那么,糖果,糖果,还是糖果;4、文具到了再说,品种和数量视具体需求而定,要体现雪中送炭的原则。

明天下午三点出发前往成都,理想主义的火焰又一次在心中涌动。一如既往地相信个人的力量,相信它总会影响周围的一些人,然后这种影响终会扩散开去,只需假以时日,友爱、同情、善良、正直,这些美好的东西,会逐渐浮现而出……

到达

终于到达了都江堰,城区有着旅游景区的清幽,还可以看到活动板房和地震毁损的楼宇,更多的则是在建的土木工程和重建后的崭新房屋,前面冠以“玉堂LG中学”、“都江堰顶新新建小学”、“深圳发展银行都江堰玉堂小学”等等名称,这,将成为这座城市永久的特色吧。

玉堂小学还没有完全峻工,操场据说会铺上塑胶,黑顶白墙的教学楼环绕成一个长方形,中间镂空的方庭上方悬挂着“深爱·助学行”的巨大条幅。虽然教学楼的地上还都是灰尘,同学们都已经从活动板房搬进来上课了,因为正是下课时间,孩子们在走道上奔跑追逐,飞扬的尘土间可以看到许多生动的笑脸,看样子还是相当适应新环境的。

我被分在六年级四班,班主任张老师是六年级唯一的一位男班主任,另有一位年轻的数学老师王涛也非常和蔼可亲。在张老师的引领下,到班里和同学们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老实讲还是有点小紧张的,毕竟隔行如隔山。但孩子们热情洋溢的笑脸和响亮的声音让人感动,真心希望在短短的十几天里能够实实在在地感染到一些孩子的幼小童心,也许,真正需要净化的是我自己这颗渐渐蒙尘的心灵吧。

开学

非常巧合,今天是我在SDB工作一周年的日子。

去年的今天还处于刚刚回国的茫然,而一年后的今天居然幸运的作为SDB的一员参加如此有意义的一次活动,原来,人生的美好之处就在于它的无法预知。

今天是玉堂小学的落成典礼,见到了戴着贝雷帽和黑墨镜的董事长Frank Newman及他举止优雅的夫人,见到了亲切的肖遂宁行长和王骥书记,当然,还有非常令人敬佩的陈蓉执行官,她刚刚从雅安等未被社会关注、但依然受到地震波及的山区回来,并作为一名特别志愿者和我们一起进行最初的几节课。活动简短而富有深意,当校园响起全体小朋友打着手语的《都江堰,谢谢你》:“……都江堰人珍惜你的爱,一定会重新站起来……”,我的眼泪无法遏制地流下来,虽然,我们不能抗拒自然的灾难,但人类重建家园的勇气和信心总是更加温暖人心。当蓝色和橙色的气球在校园上空放飞,当教学楼顶部出现用气球拼成的巨大的“LOVE”,再一次感受到希望的升腾,正如董事长所言:“爱心活动绝不应随着学校的落成而结束”,向需要帮助的人群伸出援助之手,既是企业的责任,也是个人的使命,因为,助人即助已。

一周年,照例是回顾与展望的时候。

回望在SDB工作的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轻松且鼓励创新的企业文化,它让相对刻板的金融行业具有了某种新意。在太多次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一年间,在辗转于各家分行的一年间,很庆幸自己依然能够保持着一种工作的激情。事实上,成功与失败常常只有一步之隔,而谁是赢家取决于谁能够将激情保持得更久一些。献爱心也是一样,能够一直将这种回馈社会的激情保持下去的企业,也就具有了成功企业的特质。一时冲动只是愤青所为,朝令夕改更非成熟人格,只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执行者们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吧。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正在展开。下一个周年,期望自己可以在这种轻松的工作氛围中继续保持工作的热情,期望自己可以不断地挑战自我的局限,期望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参与得更多、走得更远……当然,最期望的是自己在未来的三周里,做一个合格的老师。

生之美丽

最初的两节英文课用来给孩子们起英文名,原则是尽可能贴近中文名的发音,或许,这个名字会一直被他们用到长大、用到年老,或许有一天,其中的一些人会走到国外,告诉别人——我的英文名是我的英文老师给我起的。因此,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真的很不简单。

起名字的过程中,感觉贴切且比较有创意的有:黄虎(Tiger)、徐强(Lion)、孙磊(Stone)、万塘(Tom)、邓瑞(Ryan)、李莉(Lily)、肖归月(Moon)、杨美(May)、李依莎(Eva)等;让我暗自坏笑的是,终于把Frank这个名字给了张银同学,把Carol这个美丽的名字给了非常美丽的罗敏同学,搞笑的原因是这两个名字和SDB的两位同事有关。具有挑战性的是李依莎同学问我Eva的意思,当时脑筋急转弯,亚当和夏娃,这名字估计和生命有关,生命应该是美丽的还是痛苦的呢,创世纪,估计美丽为主吧?晕,于是乱忽悠:“恩,好像是美丽的意思”。后来在网上查找——优雅美丽的女子,good guess!

今天离开学校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回头再看,我们班同学居然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向我挥手,立刻好感动,我没做啥呀,咋感到自己特伟大呢……更加感动的是,大概有五个男生跑到校门口来问下周还会不会来,全是上课并不发言、也不会下课之后围上来的同学,原来,沉默的人群自有他们的表达方式。成年的我们,总是羞于表达,因此,孩子们的表达显得特别珍贵。其实,所有人都需要被肯定和赞扬,因为这样的表达,让我们感到温暖,因为这样的表达,让我们感到生命的美丽。

死之悲痛

都江堰距离5.12震中映秀只有半小时车程,下课之后大家租车前往,天气阴沉,让心情变得相当凝重。

路过紫坪铺水库,路过震后抢建的全长四公里的紫坪铺隧道,映秀镇就在眼前了。小镇的影子已经完全不可见,幸存的三千多居民不知道现在都住在哪里,如今的映秀到处是各种施工的队伍和建筑工人们居住的活动板房,想象中原来的房屋应该是沿河而建的吧,河水两岸的山石巨大,可以想见地震时巨石滚落的惨状。

当时毁损的房屋已经基本全部清理,当时就地掩埋的乱葬岗让人不忍再看,只有一些拿着菊花的山里人在向前来的人群兜售,还有一些卖DVD光碟的小贩在一遍遍播放着当时的惨状。步行二十分钟前往地震博物馆,那里还保留着一栋当时倒下的楼房,即使只有这样的一栋,还是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它站在那里无声宣告:生命,从来都不只有美丽。

站在映秀的土地上,我开始怀疑活着的人是否真的有勇气再回到这里居住,其实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环境,难道将来活着的人要以旅游为生吗?展览苦难的限度是什么呢,是让活着的人一遍遍品味痛苦、并在痛苦中变得麻木吗?重建家园会不会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呢?

悲痛,还是悲痛。

白露甲流

今日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首诗讲的是爱而不能,因为无论怎样追寻,伊人总是在水一方。这世间有太多的爱有去无回,或许是爱得不恰当,或许是爱得太用力,或许只是打着爱的旗号所做的非爱行为,比如父母对子女的爱,比如粉丝对偶像的爱。

从周五开始,因为在都江堰市发现了四川省的第二例甲流,助学活动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先是学校要求所有志愿者老师必须办理健康证之后才能进入学校,再就是学校希望尽可能地减少志愿者老师和学生的接触——取消英语兴趣班、取消英语表演晚会、取消原定于周六的家访,然后,来自全国各地、年龄和背景迥异的志愿者老师们对体检一事产生了抵触情绪:担心都江堰医疗条件是否让人放心、是否会重复使用针头、既然是甲流引起的、为什么体检不仅仅针对甲流等等,这直接导致三位老师退出了这次的活动,也导致了原本就相当短暂的支教时间白白地浪费了好几天。

起初太多的热情在等待学校准入通知的若干天中消退,现实就是这样及时地给狂热降温,这也让人更深层次地思考怎样的爱心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样爱的行为才不会偏离爱的初衷?如果爱而不能,还要不要爱?

站在学校的立场,谨慎是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方案,因为教育部门毕竟不是money talks的商业机构,而且很关键的是,全社会给予都江堰的关爱或许已经太多了;站在志愿者老师的立场,既然已经选择了进行这样的公益活动,我想,无论中间有怎样的阻碍,总是应该将这件事进行到底,因为生活中本来就充满妥协,因为理想主义注定都要付出代价。即使起初的愿望只实现了百分之一,这百分之一也是意义。

“阴气渐重,凝而为露,故名白露”,希望白露过去,就是收获的秋天。

Dream Big

美国梦之所以被无数人向往,是因为它为普通人提供了一种通过个人奋斗实现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的可能性,尽管大浪淘沙,更多人成年后渐渐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但美国梦依然激励着无数后来人,让奇迹闪现、让心灵飞翔。

我很多年来一直追看的一档美国的真人秀节目《飞黄腾达》(The Apprentice)反映的就是这样的主题,当然,除了Dream Big,它也在表现人性弱点的同时,教会观众如我,怎样的特质才能将梦想变为现实,比如执行力、比如不放弃、比如亲和力、最重要的,要充满激情。

今天的课程是关于Dream,我让每个同学把自己的名字和理想写在小纸条交上来,在逐一展开、教孩子们理想的英语表达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有一些过于社会化的理想,比如做有钱人、当官等,是一些长得非常漂亮或者家庭条件一看非常不错、但学习比较没有追求的孩子,我不喜欢这种低飞的理想,告诉他们,一旦你实现了自己的职业理想,你可以变得非常富有;有一些非常不着边际的理想,比如做宇宙之王、地球球长等,是一些异常顽皮、喜欢上网打游戏、沉迷于虚拟世界的孩子,我想,鼓励他们做游戏软件设计师会是不错的职业;当然,也有非常棒的,比如做translator,而且他写出了实现自己理想的路径——到Oxford Uni.读书!我认为非常好,好在它既远大又具体,奖励了一颗小星星;还有几个同学用图画来表达他们的想法,有些相当难猜,但我觉得这是一种创意的体现,都是值得鼓励的;有一个比较让我犹豫的是一个非常自闭的女孩,她的理想是:当一个服务员,为别人服务。这个女孩课间从来不参与同学的活动,经与老师了解,是一个住在山里的农村孩子,是个认真学习但成绩比较差的孩子,我想她更需要鼓励,其实有时候,那些不讨老师喜欢的孩子更需要被赞扬、被激发。犹豫的原因在于做waitress似乎真的不是个应该鼓励的职业,因为这并不太需要努力就可以实现,虽然她的想法体现了为别人着想。突然想到我以前在NBNZ工作时曾经做过Customer Service Officer,呵呵,换个角度,柳暗花明。

这节课上得有趣,也让我有所思考。何为梦想?我告诉孩子们也告诉我自己,我们要Dream big,我们要努力make dream true,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梦想不应该是用说的,而是用做的,默默地去实现它就会让人肃然起敬。

FarewellⅠ

突然想起以前初中学过的那篇课文——最后一课。那个法语老师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最明白,最精确。

私底下觉得,中文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而英文,或许是最简洁的语言之一吧。

最后的一节英文课改在了上午,孩子们好象还不是太明白告别的含义,这样也很好,我决定了不让孩子们哭泣,我只希望他们记住的每一节英文课都have fun。

因为SDB为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昨晚我开始在每一个本子上写留言,写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笑脸会涌上来。希望当他们翻开本子的时候,也能够看到May的笑脸。

孩子们很开心地拿到本子后开始在我的T-恤上面留言、对着我的录像机说话,他们说得最多的是——I love you,May!还有,Happy forever!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头,大家全体起立,开始再一次唱起那首感人的歌《都江堰,谢谢你》:“同一个国/同一个家/同一个太阳下/每个家人都需要温暖/需要彼此牵挂/天降的灾难终将过去/收拾曾破碎的家/在你的支助下重建家园/有空回来看看吧/说不尽内心的感激/苦难中你赐予的关怀/都江堰人谢谢你的爱/一定重新站起来”,看着孩子们真诚的小脸、做着“心”的手势,感动,又一次在我的内心汹涌。

再最后一次给每个人拥抱。Carol在我耳边悄悄地说:“May,我本来想哭的,但我决定要把笑脸留给你”,这句话让我几乎不能忍住泪水,面对爱如潮水,我做得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在都江堰往成都的大巴上,完全不想讲话,插上耳机开始听歌,一首接一首,从许巍到汪峰,突然间就响起了《直到永远》,那是去年五月听到最多的旋律:“……别害怕我就站在你身边,心在一起爱会让我们勇敢……”泪水开始涌上双眼,都江堰的孩子,谢谢你们!

Farewell,玉堂小学,Farewell,我的六年级四班。

FarewellⅡ

回到上海,天气已经转凉,不觉之间,已经在都江堰渡过了2009年这个难忘的夏末。仍然不时收到同学们的电话、短信、邮件甚至在空间上的留言,我决定打破自己一直以来不用QQ的习惯,专门申请一个号码用来和六年级四班的同学聊天,直到孩子们的热情在冬天来临之前消退。

我不知道这次的活动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孩子们收获了外面的世界,玉堂小学收获了崭新的校园,SDB收获了良好的社会评价,而我,则收获了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的爱意与经历。非常赞赏SDB这个肯于承担更多社会责任的多赢举动,精明的金融企业,应该是着眼于文化、聚焦于形象、投资于未来的,从现实角度出发,它所赢得的媒体的正面关注胜过太多陈词滥调的广告宣传,因为,爱本无言,行动胜过宣传。

以前在NBNZ工作时,曾经就银行每年会有七百义工小时和国内的朋友做过探讨,他们讲企业既然已经交了税,就不应该再提供义务劳动,如果将利润最大化作为企业个体的终级目标,这样的辩解看似有理。但如果将经济体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一些看似对某个具体的个体是有利的行为对整体却是大大有害的,而当我们只是站在个体的角度去评价经济行为时,得出的结论就会有失公允。因此,现代企业作为社会公民,在进行成本效益分析的同时,应该开始专注于创造价值,而这个价值远不仅仅是经济效益,更包含社会,环境以及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长远效益,而传统的所有者的观念也应被更广阔的相关利益人群(stakeholders)所代替。“为富不仁”从来都是在我们的价值观中被摒弃的,那么,如何做富人、如何做富有的企业,都是在中国这个急速发展的社会环境下应该重新来定义的新观念。当然,这更需要政府从税收等方面进行引导和提倡,当企业的社会捐助蔚然成风,和谐社会不远矣。

经过三周的心灵洗礼,重返工作岗位,太多感谢无以言表,尤其感谢每天关注我博客的朋友们,如果我的文字曾经感染过一些人,那将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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