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胖子商人离去,三人都觉得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这人倒是还不错,值得交往下去。只不过他们现在大仇未报,能不能活着走出碎刃山脉犹未可知,这位有点小气但又不乏原则的胖子大叔只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放下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高忍回头看了看阔别了两个多月的高家庄。从出生到现在,这是他离家最久的一次,只是这里从此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是他的家。或许有朝一日能够铲除白钢寨,那么他还会回来祭奠亲人们一次,但短期之内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祭奠,他突然回忆起之前的那场战斗,就发生在离高家庄不远的山路上,于是赶紧转头向两位同伴问到,“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祭奠一下亲人?”
“怎么祭奠?”高翰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他们手头却没有准备任何祭拜用的牲礼果品,总不能空着手吧?
“用仇人的人头!”高忍正是想到了这个才提出祭奠的。
这两个多月来,高家庄幸存的这三个年轻人前前后后击杀了三十几个白钢寨山贼,已经是十倍于他们的人数。虽然距离彻底铲除白钢寨还有很长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甚至有可能他们走不到尽头,但至少今天他们无愧于自己的亲人们,有资格用仇人的人头来为他们祭奠。
华姬丽欲言又止。
用白钢寨山贼的人头祭奠亲人,如果在获得最终的胜利之后进行自然无可厚非。但是现在,为时过早……
一路“劫道队”全军覆没,白钢寨肯定会派人前来调查,如果让他们发现同伙们的头颅被用来祭奠高家庄的死难者,势必能够得出一直以来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就是来自高家庄的幸存者,然后必然会采取更加强硬而凶残的手段,力求将这几个年轻人全部击杀。
出于理性的考虑,华姬丽应该要制止这两个伙伴,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给收了回去。她看得出来,作为直接面对敌人的那一个,高忍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既要瞻前又要顾后,急需一个释放内心压力的方式。
而祭奠就是这么一次机会!
通过告慰在天的亲人们,完成一次心灵上的洗礼和升华,获得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接下来的路很艰难,屡屡在他们身上吃亏的白钢寨今后只会更加重视,不会再给他们太多的机会。所以今后他们要面对的都是硬仗,白钢寨还有数以百计的山贼,最强大的几个都还未曾出马,七星黑铁、八星黑铁、白钢位阶!
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大!
道路越来越艰辛!
或许还会因此而失去同伴!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所以华姬丽不能阻止两个伙伴。
有些时候冲动比理性要来得重要,或者该说是冲劲。没有冲劲的人就很难有勇气和毅力,没有勇气和毅力又怎么会有成功的可能?这本身就是高忍一往无前的人生信仰。
让高忍畏首畏尾,就等于是否定了他的人生信仰,压抑了他的冲劲,阉割了他的勇气,消磨了他的毅力。
这样的一个高忍,虽生犹死,注定不可能获得成功。
这样的一个高忍,不是她华姬丽欣赏的那个锐意进取的少年。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如果这次会有什么不良后果,我希望是由我来承担!”女孩这么告诉自己。
在她眼中,高忍已经受过太多的伤,伤在他身,痛在己心。相比于心灵上的折磨,她更愿意帮高忍分担一下肉体上的苦痛。
那就祭奠吧!
高翰德自告奋勇地跑回山道上去,把六颗人头都割了回来。
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人头这种恶心的东西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可是华姬丽的眼中那就是简简单单的六件祭品,无视干涸的鲜血,无视让人作呕的味道,她亲自将这些丑恶又狰狞的人头码放在在当初埋下亲人们骨灰的地方。
用这样一种行动,她在鞭策自己变得更加勇敢一些,更加坚强一些,这样才能帮助高忍多分担一点压力,而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负累。
三个年轻人静静地跪伏在那里,心里默默地在向泉下有知的亲人们汇报这两个多月的种种苦难,然后各有所思。
不知不觉竟是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早,华姬丽疲惫地站起来,但是眼神中却是有着过往所缺乏的那种坚韧。她成熟了许多。
高翰德扶起高忍,眼神中多了一些稳重与担待。他变得沉稳了,虽然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但至少不会那么毛毛糙糙。
而高忍却露出了笑容。一直以来背负了太多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不停地战斗再战斗,提高再提高,脸上几乎很难看到笑容。这一夜别看他一直跪伏着,身体很辛苦,但是心灵却得到了放松。在最贴近亲人们的地方,他将自己的内心完全敞开,感受着那看似虚无的鼓励和温暖,感觉自己的臂膀更加厚实,腿脚更加有力。
困难不再是困难,而是成长的动力!
“回去吧!我们回斜阳镇。”他笑着对两位伙伴说到,“先去找祭司,把我的伤治好,然后我们继续战斗!直到仇人全部伏诛!”
……
碎刃山脉是个三不管地带,各大教派都没有正式地进驻各自的力量,但却不妨碍他们向斜阳镇这样的外围大镇派出负责联联络和观察的神职人员。
斜阳镇因为靠近北面的圣辉教派,所以镇上自然少不了一位祭司大人。
不过这位祭司相当低调,平日基本都不曾出来走动,也没有主动地传教,只是长时间地躲在镇子边缘处的一座独立小院里。
而斜阳镇的居民们既习惯于他的存在,而又习惯于无视他的存在。除了部分忠实的圣辉教派信徒会定期去拜访这座小院,一般人甚至已经把他给遗忘了。
高家庄绝大部分人也是圣辉教派忠实的信徒,因此华姬丽在有空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寻找祭司大人,有时是来排忧,有时是来祷告,所以她也熟悉这座小院以及住在院子里的祭司。
从高家庄回到斜阳镇之后,华姬丽第一时间带着伙伴们前来这座小院拜访祭司大人,请求他帮忙治疗高忍碎裂的左肩胛骨。
这是高忍第一次走进这座小院。倒不是说他不信仰圣辉教派,只是男孩子嘛,比较不会将心灵寄托在遥不可及的诸神身上。总是一往无前的他更加相信依靠自己的奋斗才是解决困难的最根本办法,而不是像神明祷告。
所以当他第一次走进小院时,终究被吓了一跳。
院子里,从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那座小楼,走进去一看,居然是一座微型化的神殿!
神殿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壁,整整一面就只有一座神龛。神龛里没有神明的雕塑,而是一座莹白如玉的立体化光辉,这便是教派如图腾一般的崇拜物——圣辉。
圣辉从本质上来说,代表着一系列神圣的血脉系谱。每一支血脉系谱的顶峰,都站着一位圣辉教派的神祗。
是的,这是一个教派,信奉的不是单独的一位神明,而是一个神祗的团体。
至于圣辉教派的神祗都有哪些,高忍就说不出来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剑之血脉究竟是属于哪一个血脉系谱。
说实话,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信徒,只是在高家庄的大环境下皈依了圣辉教派。当高家庄成为历史之后,他的信仰也有渐渐成为历史的那种趋势。
所幸这一次受伤让他又一次地加强了彼此间的联系,总算是没有断了关系。
神殿虽小,五脏俱全,神龛前面自然是祈祷和传教的地方,有祭坛、有讲台、有长椅。神殿进门之后的左右两侧是两间小屋,据华姬丽介绍,左边一间是祭司大人的卧室,右边一间则是祭司为个别信徒单独解惑排忧的静房。
而高忍的治疗,便安排在静房里进行。
将高忍扶进静房之后,连华姬丽都退了出去,只有祭司大人留下来。
趁着治疗之前的空当,高忍趁机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这种举动多少有点不庄重,也算是小小的冒犯,但是祭司大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静房里的陈设简单到没什么可看的,也就是中间摆了一张小圆桌,连头各有一张椅子。祭司大人坐在面对房门的那头,高忍坐在背朝房门的这头。墙壁一片雪白,也没见到什么光源,但却很明亮,仿佛圣辉诸神将他们的光辉都投注在了这间静室之内,也难怪很多信徒喜欢在静室里单独与祭司大人进行交流。
祭司大人事先已经从华姬丽那里问明了高忍的伤势,进来之后便什么也没说,拆掉了缠绕了十几圈的绷带之后,直接开始治疗。
祭司毫无例外的都是杖之血脉,他举着手中的短杖直指高忍的身体,并未专门指向伤处,然后高忍就见杖端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与静室的四壁交相辉映。
一阵暖洋洋的热流将高忍全身都包裹起来,酥麻麻的。然后不止是背后的伤口,连腹内都有些微微的骚痒感觉,但却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不一会儿,白色光团从杖头收了回去,这时候高忍才注意到,这支短杖竟是通体雪白。
是白钢位阶吗?他心里存着这样的疑问。
纯白是一种很难判断的状态,十星黑铁、无星白钢、十星青铜、无星白银、十星黄金、无星白金都是这个颜色,可是这些位阶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十星黑铁与无星白钢之间,也是一个质的飞跃。
高忍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向人打探这种事情是很不礼貌的,无关于教派信仰,哪怕对方是个普通杖之血脉,他也不能随便问。
但是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祭司大人的实力已经可以媲美白钢寨的东方浩杰了,为何会在斜阳镇里默默无闻?眼睁睁地看着白钢寨仗势欺人,甚至屠灭高家庄!
高忍一瞬间竟有些不满,不满于圣辉教派坐视自己的信徒蒙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压制下来,因为对面坐着的是帮助自己疗伤的恩人。
或许他和华姬丽一样没有攻击手段吧?高忍只能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今天挺辛苦,某招要好好地去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