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登基时年仅八岁。顺治帝在遗诏中特地指定了上三旗(正黄、正白、镶黄)的四位亲信大臣为他辅政。这四位大臣分别是:索尼(正黄旗)、苏克萨哈(正白旗)、遏必隆(镶黄旗)和鳌拜(镶黄旗)。
在中国皇朝历史上,当天子由于少年而无力掌控政权之时,就会出现一种特殊的临时政体,其形式大概有四种:
一种是外戚势力掌权。如东汉时期的和帝刘肇,其名义上虽是太后临朝,但大权实为外戚权臣梁冀掌握。梁冀身任大将军,又为顺帝、桓帝两位皇后的兄长。他与皇太后定策禁中,操纵东汉三代皇帝的废立,专制朝权达二十余年。
另一种是太后临朝。比如北魏时期的孝文帝拓跋宏,他五岁登基,由冯太后临朝执政十余载;还有唐代时的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先后即位,也都是武则天临朝称制。
第三种是亲王辅政。这种摄政的形式早在西周初期就出现了,“周公代成王践履阼阶,摄王位而临天下。”被后人传为佳话。此后,殷商伊尹代太甲,春秋鲁隐公代太子轨等,都属于亲王摄政。清朝时的顺治帝福临六岁即位,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也是摄政王。
第四种形式是大臣辅政。设置辅政大臣,在古代王朝中也是屡见不鲜。如三国时期的蜀国,刘备病故后其子刘禅登基就由丞相诸葛亮辅政,以丞相身份,总理朝政。
这四种形式,各有利弊。顺治皇帝和孝庄太后汲取历史教训,权衡各种弊端,审时度势,最终采用了大臣辅政的形式,并决定由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和鳌拜这四位异姓军功贵族辅政。
顺治帝之所以为儿皇选择这四位做辅政大臣,自有他的一番苦心。按清朝的传统旧制,年幼的皇帝应当从皇帝宗族的诸王中选人摄政。当年顺治帝六岁当皇帝时,就是由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两位皇叔共同摄政。由于这两位宗室亲王都各自握有相当的权力,平时又互不买账,因此,在共同摄政之后,就不免争权夺利,互相排挤。当多尔衮当上了摄政王后,更是独揽朝政,打击异己。顺治帝为康熙选的这四位辅政大臣,除苏克萨哈外,都被多尔衮打击过,有的是被撤职,有的是被削爵,有的则是被没收家产等等,直到顺治帝亲政后,这些才一一纠正。顺治帝以他自己的经历权衡利弊,决心将宗室亲王摄政制,改为大臣辅政制。
此外,孝庄太后和顺治皇帝最终选择任用异姓贵族来辅政,其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这同满洲八旗旗籍制度的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清太祖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中,于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建立了黄、白、红、蓝四旗,称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旗帜都为纯色。四十三年,努尔哈赤为适应满族社会发展的需要,创建八旗制度,在原有的四旗之外,增编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旗帜除四个正色族外,黄、白、蓝都镶红,红则镶白。把后金管辖下的所有人都编在旗内。努尔哈赤死后,八旗的旗制发生了重大的变革。皇太极对旗制做了一次重要的改革,将自己领的两白旗同多尔衮三兄弟所属的两黄旗对换,亲领两黄旗。从此也就埋下了八旗之间矛盾的根源。天聪九年(1635年)十二月,皇太极治莽古尔泰的罪,兼并了正蓝旗,从此自领三旗。八旗的分治本是巩固皇权的重要举措。但多尔衮摄政之后,强化了自领的正白旗,成为满洲八旗的精锐之师。福临治其罪后,又收缴正白旗,连同两黄旗构成八旗的核心、体制最高贵的“上三旗”,成为国家军事力量的柱石。而“下五旗”则逐渐成为诸王、贝勒的宗藩封地,逐步地脱离了国家的军政和行政。上三旗与下五旗的分治,是清朝加强中央集权的产物。上三旗中的臣属自然成为皇帝治理国家的中坚力量,辅臣人选也必然出自上三旗,索尼为正黄旗,苏克萨哈系正白旗,遏必隆、鳌拜都是镶黄旗,并且他们又都是典掌侍卫亲军的内大臣。所以,他们四人中选,是八旗旗籍制度变化的必然结果。
其次,索尼等四人当年在拥戴福临及同多尔衮的抗争中,旗帜鲜明、态度坚定地站在了孝庄太后这边,深得她的赏识。这也是他们能出任辅臣的一个重要因素。当时在皇位的继承上,立豪格出现阻碍之后,索尼主张皇子“必立其一”,这使多尔衮预谋夺位的企图受挫。
多尔衮摄政后,在与索尼“誓辅幼主”的六人中,谭泰、巩阿岱、锡翰先后违背盟约,归附摄政王,于是逼使鳌拜等人悔弃前誓。“公(索尼)终不附睿亲王(多尔衰),于政事多以理争,王由是恶之”。
以至索尼、鳌拜都被问罪降革,且将索尼远发于盛京。苏克萨哈原为多尔衮的近侍,是正白旗的骨干之臣。多尔衮死后,还未出三个月,他就与詹岱、穆济伦供出多尔衮私备“八补黄袍、大东珠、素珠、黑狐褂”,“阴谋篡逆”。苏克萨哈凭借此举投靠孝庄,立即就被提拔为护军统领。遏必隆和鳌拜都屡建殊勋,鳌拜攻讦谭泰附睿亲王营私揽政等罪状。此时,对多尔衮的态度则成为孝庄考察官僚的试金石。福临亲政之后,将索尼等人官复原职,委以重任。索尼等更是感恩戴德,仰报皇上。在孝庄圈定的四辅臣就职誓词上有“不私往来诸王、贝勒等府,不受其馈遗,不结党羽”等语,对四大臣加以种种限制。这样,在中央就形成了一个以孝庄文皇后为主,四位异姓大臣为辅的统治核心。同时,任用异姓大臣掌权,也迫使爱新觉罗宗室子孙不得干预朝政,保障了皇权的稳定与持久。
此外,大臣辅政制与摄政王执政相比,也更有利于幼主皇位的稳定。其一,两者的政治地位差别较大。摄政王都是宗室近亲,是皇帝的叔伯长辈,又为一旗之主,其军政地位极其特殊。而辅政大臣,一般都是异姓臣子,与皇帝除了君臣关系之外,八旗中还有严格的主仆名分。由于摄政王和辅臣同皇帝的关系不一样,摄政王权势大,容易独揽朝政,而辅政大臣会受到太皇太后和诸王的双层制约,因此不敢轻视太皇太后和幼主。
其二,大臣辅政制与摄政王执政相比,两者权限各异。所谓摄政,也就是替君主执政,是代行皇权。摄政王能独自处理军国大政,并以皇帝的名义颁发谕旨,体现自己的意愿。而辅政大臣的职能仅为佐理政务,要受到皇太后的制约。四辅政大臣不得擅自决定朝政,必须共同协商,呈请皇太后的恩准后,再以皇帝谕旨或太后懿旨发布,这样一来,就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反映了太后和皇帝的旨意。
总之,摄政诸王位高权重,极易排斥皇太后和幼主,而辅政大臣则可以维护皇权,有效地防止叔王干政。可见,四大臣辅政体制取代亲王摄政,这是孝庄文皇后的殚精毕智之举。
清世祖福临驾崩后,索尼等四大辅政之臣手奉遗诏,跪告诸王、贝勒说:“今主上遗诏,命我四人辅佐冲主。从来国务政务,惟宗室协理,索尼等皆异姓臣子,何能综理?今宜与诸王、贝勒等共任之。”诸王及贝勒等答道:“大行皇帝深知汝四大臣之心,故委以国家政务,诏旨甚明,谁敢干预,四大臣勿让。”于是,索尼等四位辅政大臣奏知孝庄文皇后,一起在福临的神位前宣读誓词:
兹者先皇帝不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等力庸劣,遗诏寄托,保翊幼主。索尼等誓协忠诚,共生死,辅佐政务,不私亲戚,不计怨仇,不听旁人及兄弟子侄教唆之言,不求无义之富贵,不私往来诸王贝勒等府受其馈遗,不结党羽,不受贿赂,惟以忠心仰报先皇帝大恩。若复各为身谋,有讳斯誓,上天亟罚,夺算凶诛。
自此,他们开始了八年的辅政生涯。
康熙帝在辅政初期,他的主要任务和当务之急就是学习。这个时期,他所学习的内容已经不再是那些童话故事、启蒙读物,而是《大学》《中庸》僦语》艋子等儒家经典,这些书籍都是历代君王的必修之课。
康熙不仅熟读“四书五经”,还特别重视骑射的学习。他虚心向身边的侍卫学习,其学习态度和读书一样严谨认真。他不仅自己从不轻视身边的这些“粗鄙之夫”,而且还告诫子孙:“人心虚则所学进,盈则所学退。朕生性好问,虽极粗鄙之夫,彼亦有中理之言,朕于此等决不遗弃,必搜其源而切记之,并不以为自知自能而弃人之善也。”此外,康熙在此期间还要聆听祖母的教诲,参加辅臣议政,学习执政的经验。康熙参加辅臣议政,虽然年龄不大,有时也会提问或者发表自己的见解,表达自己的主张,当然最后都需要请祖母来决断。
鳌拜出身将门,精通骑射,从青年时代起就效力军中,可谓出生入死,转战南北,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功臣。顺治亲政后,对鳌拜极为敬重,视为心腹重臣。顺治驾崩后,鳌拜作为四位辅政大臣之一,曾经在顺治灵前盟誓,表示要同心同德辅佐小皇帝玄烨。但事实证明四大臣并不能抱成一团,忠心辅主。尤其是在康熙已经亲政之后,鳌拜仍然把持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六部的实权,对皇权构成严重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