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掀起大门上的蜡染,一股寒气已经迎面扑来,那感觉就像是盛夏且闷热的天气里,忽然打开冰箱门一样,林逊和罗洁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是为了尽快追上陈子渊,他们也没敢多想,急匆匆跨过门槛,便循着门廊找去。
院落内的构建与常见的古庭院不同,古人注重布局讲究,忌讳庭院中央种植大树,避免形成“困”局,但这宅院中间不但有着一株几乎盖满整个天井的参天老榕,榕下还摆有桌案,案上则是香炉白蜡。
林逊和罗洁终于明白为何鬼娃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附近,榕树本就困阴,如此香火鼎盛地供着,定然会把附近的孤魂野鬼统统吸引过来。
“林逊,我听过有这样一种说法。”罗洁拉了下林逊,“听说有句谚语是这样说的:‘供榕召百鬼,供鬼惹诸神’,所以供奉榕树的地方邪气比阴间还重!”
“你听谁说的,别自己吓自己啦,跟紧我。”林逊瞥了罗洁一眼,佯装着不以为然,罗洁吐了吐舌头,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跟在林逊之后,然而罗洁所言,林逊早已听闻,只不过罗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供榕之处不但因为被诸神抛弃而阴邪极重,最主要的是一开始供榕时,须得收走一个人的灵魂,永生永世被囚禁于将要被供奉的株榕树下。
也就是说眼前这株老榕,里面至少锁着一只万世不得进入轮回的灵体,也许阴寿已经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如果是自愿还好,若是被迫,那该灵体历经了永不超生的痛苦后,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就在二人准备左转进入厢房的回廊,突然香案上烛火闪烁,一阵阴风忽地袭来,林逊一怔,急忙拉着罗洁伏到石基下,罗洁才反应过来,四只小鬼已经抬着一具棺木跨入宅院大门,走到榕树下后转了三圈,便径直向正堂走去。
罗洁看着小鬼终于进入正堂,心有余悸地将脸侧向林逊,忽然见到陈子渊从林逊身后不远处的拱门走出,又不声不吭地往耳房走去,当即睁大了眼,“陈子渊!陈子渊!你看……他在那!”
林逊即刻回身,果然见到陈子渊刚好收进去的后腿,二人当下蹑手蹑脚跟了上去,耳房不大,约莫只是十来平米,屋内正中则横摆着一副白漆棺材,房顶则开着一个形状与白棺一模一样的天井,户外月色正好垂直落在白棺之上,光影结合得天衣无缝。
白棺一般是夭折婴孩或者未婚男女所用,怨气极重,天井如此开法,更是让这副白棺常年吸纳着阴邪之气,林逊和罗洁皆是一怔,整个宅院至始至终以至阴至上,恐怕就是阴府的鬼差见了也要寒颤三分。
咚、咚——
白棺忽然一阵异响,林逊和罗洁骇然,胆战心惊往棺木后瞧去,正是陈子渊抱腿倚在白棺尾部,两眼呆滞地用后脑使劲地敲击着棺壁。
“陈子渊……”林逊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扶住陈子渊的后脑勺,右手轻轻拍在他的脸上,“你这是怎么了?看着我,陈子渊。”
陈子渊仍旧面无表情,始终保持着用头敲击棺壁的动作,林逊想将其扶起离开,可体重只有百三十斤上下的陈子渊竟然就像被灌满了铅,任林逊如何使力就是无法移动其分毫。
罗洁见事情蹊跷,便也一同上前与林逊各拽陈子渊一边手,然而两人同时使出最大力,还是没能将陈子渊拉起。
“死!死!死……”陈子渊突然大睁双眼,面露狞笑地喊着同一个字。罗洁始料未及,不由得吓了一跳,当即甩下陈子渊右手,跳到一旁。
林逊连忙蹲身扶住陈子渊准备再次扣响棺壁的后脑,无意间却被他瞳中自己的倒影给吓得心惊胆战!换做是谁,突然看到自己长着两个脑袋的倒影,恐怕没被吓死都会吓没半条命。
咚、咚——
白棺再次异响,罗洁面露担忧,“林逊,你快扶住他啊,他这么一直敲一直敲,什么都能被他敲醒了!”
林逊悚然万状,颤抖着双唇,“这不是陈子渊敲的……像是、是棺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罗洁脸色唰地由惨白变成惨青,五官再一次地扭曲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白棺又是一阵异响,并且声音是越来越急促、越发的响,林逊和罗洁此刻的心境,就像是在房中干着什么见不得人事,突然遇上查房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陈子渊忽地一阵惨叫,整个人已经从地上跳起来,跺脚大喊。
林逊怔然,看着陈子渊臂膀上罗洁留下的齿痕,又看了看一旁愤怒地抹嘴的罗洁,当即拉上两人叫道,“快跑!”
“罗洁!你干嘛咬我!”陈子渊不明其中缘由,一边被林逊拉着跑,一边叫道,“你们两个跑什么?林逊慢点、我要被你拉摔了!”
林逊脚步越来越快,边喘边说,“快点摔不死,慢点就死了!”
顿时整排厢房就像被那间耳房启动了某个机关一般,竟然接连着自行开了门,发出一样“咚咚咚”的急促声响。
陈子渊余光像经过的厢房内瞧了一眼,不由得毛骨悚然,“欧麦噶!这么多棺材!还会自己响!”
“里面的东西要是出来,不知道会怎……”林逊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往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惯性之下自然也把罗洁、陈子渊二人甩出了半步远。
罗洁回身瞧去,当下骇然失色,猛摔之下失去知觉的林逊右脚视乎被什么抬起,正往正堂方向拉去,而脚腕上还明显有着一个淤血的手掌抓痕。
“罗洁,赶紧跑!”陈子渊惊恐大叫,一把扑到林逊跟前,使劲拉住林逊的左臂,想将其拽回,不想却被一起往正堂方向拉去。
罗洁见陈子渊和林逊两人竟然能被同时拉动,不由得吓得面色惨白,不顾一切也扑了上去,牢牢抱在陈子渊腰间,吃力大叫,“陈子渊,你装什么英雄,我们三个一起不信还能被拉走!”
陈子渊一怔,无奈叫道,“你这白痴啊!死两个好过死三……”然而“个”字还没说出来,眼角忽然瞥见厢房外站着一排身着寿衣的尸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就像是看着某种仪式一般!
“我倒!林逊你快醒醒啊!传说中的醒尸出棺啦!”陈子渊终于克制不住害怕到亢奋的情绪,仰天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