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术不悦中更多的是恼怒,后宅到底乱成何种地步?蒋姨娘是怎么管的?还有那冬景与夏雨都是蒋姨娘分派到潇湘院的。
倘若说与蒋姨娘无半分干系,阮元术是根本不信的!他不愿将蒋姨娘想的那般不堪,他宁可相信是她一时的识人不慧。
夏雨却是犹如身置冰窖,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她只觉手脚发冷。
她不敢抬头直视蒋姨娘的神色,不用多想,她定然是弄砸了蒋姨娘的计划!可是,为时已晚。
阮潋当着众人面说她忠心为主,她又如何能做出反驳?
夏雨就是觉着不公平,是以才心生怨怼。原因很简单,她与冬景两人都是蒋姨娘手下的,当初被指派到潇湘院也是没在阮潋这讨得半分好处。
哪知冬景这丫头近来不知怎的得了阮潋青睐,二小姐赏赐了许多首饰给冬景。这才引起夏雨的嫉妒与不满,她眼红冬景得的赏赐。
虽说她们俩都是蒋姨娘的人,可抵不过阮潋出手阔绰。阮潋随意赏赐给冬景的首饰,是她们这辈子都不会蒋姨娘那得到的。
并且冬景自从得了阮潋的眼后便整个人变得趾高气扬,何尝把自己放眼里?夏雨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一次机缘巧合,她听见采月说阮潋准备的寿礼是白玉菩萨像。
而她心知冬景得了蒋姨娘指示,她也偷偷瞧见冬景三更半夜将白玉菩萨像偷偷埋在在茅房后的大树下。
她原本想去蒋姨娘那告发冬景贪婪不照令行事,然而她转瞬一想,倘若她去告发冬景,蒋姨娘顶多小惩大诫一番,冬景还会好端端的在自己眼前膈应自己。
而且她会知晓是自己告发了她,夏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事就要做的干脆利落。
于是她等冬景走后偷偷又将那白玉菩萨像放回冬景的屋子里。
她心想等寿宴上阮潋发觉寿礼不对肯定会追查的,而冬景根据计划也会站出来污蔑阮潋。
她原想引导阮潋去搜冬景的屋子,没想到阮潋竟然一口咬定是冬景动的手脚。
夏雨等的就是这个,冬景绝无翻身机会!阮老夫人最是厌恶叛主的奴婢,冬景恐怕难逃一死!即便侥幸存活,那也是生不如死。
夏雨原本在人群中看这场闹剧看的津津有味的,瞧见冬景从得意满满到慌乱惊恐,更是觉得大快人心。
很好,一切都如她的计划一般!只是她被阮潋一番看似感激的话给惊到了。阮潋竟然感谢自己?
夏雨顿觉不对劲,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阮潋虽是微笑着的,可那眼中哪有半分的笑意,分明是讽刺的神色才是。
夏雨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而蒋姨娘怨毒的目光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夏雨猛然一个抖嗦,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不对!阮潋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难不成她也猜到自己是蒋姨娘的人?
冬景瞪大了双眼,虽被人紧紧的捂着嘴却还是不甘心的发出“呜呜”的声响。
阮老夫人神情泛冷,摆手道:“把人带下去,好好看好了!”
瞧着冬景满眼惊恐的模样,在场的夫人们也是神色各异,更多是佩服阮潋小小年纪,处惊不乱。
还能有力的抨击对方,证明自己的清白,委实不可小觑。
丁容华看着阮潋侧颜宁静柔美,忍不住喃喃自语,“小表妹好像变了个人。”
是极,阮潋变了,以往她都是火爆的脾气,行事莽撞,没少教丁氏头疼。
丁容华虽与她是表姐妹情谊并不深,她甚至一度对阮潋存有很大的成见。
如今的阮潋简直是脱胎换骨呀,怎教她不吃惊呢。
夏雨看着冬景被拖走的背影,全身发颤,她破坏了蒋姨娘的计划,恐怕也没好下场。
就在这时,阮潋又温声道:“祖母此次事多亏了夏雨的提醒,孙女有意将她提为一等丫鬟。”
闻言,蒋姨娘的面色更是阴沉仿佛可以滴出水,她更加笃定夏雨就是那个内奸!阮潋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计划,除非有人告密!
夏雨这贱婢,竟敢背叛自己!她决计饶不了她!
背叛了自己还想当一等丫鬟?敢踩着自己把自己当跳板?蒋姨娘面上不显怒色,看着阮潋,抱歉一笑,那笑容里夹杂着几分怨恨。
她说:“二小姐,这次都是妾身选人出了纰漏。这夏雨平素与冬景交好,为了以防此情况再次发生。这夏雨还是先回我这,改日我再给你挑两个送货去罢。”
阮老夫人冷冷的看了蒋姨娘一眼,却是不冷不热的道:“不必了,潋丫头的丫鬟老身亲自挑。”
阮老夫人这话明摆是打蒋姨娘的脸,也是暗含责怪之意。
蒋姨娘也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这老东西是信不过自己呢!话语里的嘲讽她听得出,亲自挑,嗬!
蒋姨娘心头越发懊怒,故而夏雨就是她发泄的对象!
夏雨听了蒋姨娘的话早就吓得魂飞魄散,阮潋简直是火上加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倘若她落在蒋姨娘手里,也是活的生不如死!
“既然蒋姨娘这般说,我也听你的,想必夏雨经过你的调教,会更加出色的。”阮潋笑着说,只是仔细看去,她唇边的笑意竟有些微微泛冷。
就好像是讽刺。
这场寿礼风波至此也是圆满解决,以冬景被拉下去等候处置结束。
阮老夫人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她险些误会了阮潋,可是她是长辈,拉不下脸去向阮潋道歉。
阮元术惊怒恼愤,更多的是难堪!不错,是难堪!来自阮潋带给他的难堪。
阮潋的寿礼出了事,让前来的宾客都跟着看了阮府的笑话。阮元术是何等高傲的人,如今平白教这些朝中同僚看了自家府上的笑话,他如何不气?
阮元术知晓事情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要给看戏的众人一个交代。
他沉声道:“今日是阮某府邸管教无方,出了这事,平白教大家看了笑话。还望诸位多多担待,今日是家母大寿,还望诸位海涵。改日阮某定当登门道歉。”
众人忙不迭的摆手连称不敢,阮元术可是三品大官,她们怎敢开罪的起。再说她们今日的确看了阮府的笑话,也不算毫无收获。
看来呀,平素以孝子著称的阮元术,府上亦是有本难念的经。
看起来柔怯的蒋姨娘母女也是伪装,而看起来柔柔和和的阮潋,却是个深藏不露的。
“没想到这阮二小姐才是个城府极深的,原以为看起来不过是个温善可欺的。”有位夫人小声的与身侧的夫人交谈着。
柳慧可没心情关心阮潋如何,她只晓得阮潋再一次惊艳了众人。刷新了众人对她的印象,她就是不高兴!
阮老夫人让阮潋带在场的贵女们去阮府的后花园逛逛,阮潋借言回潇湘院换身衣裳。
她与采月走在回潇湘院的路上,采月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尔后才拍着胸脯,意犹未尽的道:“小姐,方才奴婢可紧张死了!还好小姐你聪明。”
她想了想,“小姐,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冬景呢?”
阮潋眼眸平静,嘴角上扬了一抹弧度,“她,手脚不干净,胆敢污蔑嫁祸主子的丫鬟,自然是死不足惜了。”
采月点点头,“虽说如此,奴婢还是觉得蒋姨娘不会善罢甘休的。奴婢瞥见她看您的眼神,十分凶狠。想必她是记恨上小姐了。”
阮潋并不惊讶,即便她不主动出击,蒋姨娘亦不会收手。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再者蒋姨娘的手段她前世都领教过。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自有计较,放心罢。”
两人走着却有人迎面而来,那人身着鲜红若烈火的袍子,他生的阴柔,男生女相。瞧见阮潋,他唇角上扬,一抹邪魅的笑意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妖孽。
然阮潋只觉轻浮,这是她回潇湘院的路上,这男子是宾客一个外男为何出现在后院里?
阮潋顿时加深了警惕,打算带着采月绕开男子,就在彼此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红衣男子突然傲慢的开口:“阮二小姐急急忙忙的却是为何?怎么不敢直视我不成?”
阮潋听出他自大的语气,她脚步微顿,打量了那男子几眼,气定神闲道:“想必阁下就是栗侍郎了,阮潋有礼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栗洋?”男子翩然一笑,“愿闻其详。”
栗洋委实有些意外,阮潋能准确无比猜测出自己的身份。然而更令他感到挫败的是,阮潋竟对他的面容毫无动容。
她神情漠然的就像看个普通人,眼中并无其他神色,没有一般女子的痴迷,没有一丝波动。
他原先是不打算来参加阮老夫人的寿宴,只是临时想起陆怀安的话,阮府二小姐是个有趣的。
今日他在人群里看着阮潋冷静的与丫鬟对质,即便身处劣势仍旧不卑不亢。他就这么看着阮潋反败为胜,甚至以压倒性结果赢的满堂喝彩。
栗洋也打量着面前的阮潋,少女面容算得上清秀,那双墨玉眸子清澈见底,目光灼灼似乎能看透人心。
而最令栗洋惊讶的是,阮潋看着他的时候并无情绪波动,于她而言,自己就是个陌生人。
“我听闻栗侍郎是出了名的爱穿大红袍子,而且能把这红袍穿的这样的,恐怕世上也绝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