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劲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楚,睁开双眼,只见小红菱正坐在旁边,眉毛怒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瞪着自己,气得鼻子直喘粗气,微微隆起的胸脯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小红菱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你还乱看!”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院子旁的高大槐树,照进屋里一道参差不齐的光影,静静地躺在一抹白色的墙壁上,像是嘲弄路劲的鬼脸一样。
路劲翻身从床上起来,躲开小红菱,揉着火辣作疼的脸颊,说道:“你还真下得去手!好疼!”
小红菱理了理凌乱披散在肩头的一头乌黑长发,瞪着他说道:“活该啊你!谁让你……”她不好意思说下去,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随手捡起床头的枕头扔了过去。枕头是布制的,分量很轻,小红菱虽然用尽了力气扔过去,路劲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
路劲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做了个怪梦而已!”
小红菱怒道:“你还不是故意的!昨晚你明明躺在床边盖着毯子,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你钻被窝里来了?你还……你还抱着我,说什么入洞房,可见你做梦也不是什么好梦!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你平时就不想好事,一肚子坏水,净想坏事,做梦都做坏梦,坏透了你!”
小红菱说得义愤填膺,路劲却走了神儿。
他想起昨晚那场美梦,仿佛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一样,自己不是一直都讨厌小红菱吗,为什么会做梦娶到她呢?人们常说梦里都是反的,难道真的是这样?可是,梦里抱着她的感觉真好,多想这样一直抱着她,抱着她软绵绵的身体,嗅着她香气袭人的长发,再多耳光也值了!路劲想起那场梦里荒诞又美好的场景,不由得咧嘴笑了出来。
小红菱见他露出了一脸邪恶的笑容,心里更加生气,夺过他手里的枕头,狠狠地砸向他,怒道:“你个混蛋,又不想好事!”
路劲回过了神儿,揪住小红菱不断砸向他的枕头,顺手将枕头丢到一边。
小红菱慌张了起来,双手撑着床,坐着身子往后退却,害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路劲见她害怕的模样,心里不禁感觉好笑:“原来你这只小母老虎,不过是只纸老虎,和你妈那凶神恶煞母夜叉可差远了。”他不理会小红菱,从床底下掏出一只羊角锤,走到窗边,说道:“你妈一直没回来,我现在得出去了,只好砸玻璃了。”
小红菱家的窗户是农村常见的木棱玻璃窗,每块玻璃留下的缝隙虽然不大,但是路劲和小红菱两个小孩子的身体差不多还是可以钻出去的。
小红菱先是见他夺去自己手中的枕头,以为惹恼了这个二愣子,居然一副要冲过来打自己的表情,心里十分害怕。后来见他拿出锤子,她心里更加害怕,但又碍着面子,宁死也不肯向他出口求饶。最后知道他要砸窗户逃出去,小红菱这才放下心来,心里安慰自己,好在刚才坚持住没有求饶,不然以后就永远被他压制着欺负了。
昨晚,路劲并不是没想过砸破窗户逃出去,可他知道自己穷得叮当响,压根赔不起这么一大块玻璃,更何况万一砸碎玻璃声引来村长老婆,自己恐怕不止屁股要开花,只怕脑袋也要开花,那样岂不是彻底完蛋了!所以没敢动手。
他举起锤子,小红菱在一旁已经捂住了耳朵。正在他刚要猛力地将挥动锤子砸向玻璃时,此刻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村长在家吗?”声音很响,伴随着急促而不耐烦的拍门声,穿过杂音很少的清晨的空气,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路劲的耳朵里。
院里传来了小白狗不安的狂吠,狂吠声撕裂了平静的清晨,鼓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路劲听出门外之人并非是瓦伦村的村民。村里人方言浓厚,路劲一下子就能听出来,然而这人说得却是标准的京城官话,想必是个外乡人,既然是来找村长的,很有可能是官场上的人。
小红菱虽然捂着耳朵,也听清了这声喊叫和小白狗的狂吠,路劲回头和小红菱对视了一眼。小红菱对路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路劲自然明白,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小红菱呆在一间屋子里一整个晚上,传出去要被小伙伴嘲笑一辈子。他麻利地钻到床底下,放下床沿的被单,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小红菱见他藏好了,蹑手蹑脚地站在窗户边,探出脑袋,攀着窗沿往外张望。
门外似乎不止一个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张浜立,你确定这里是瓦伦村村长夏仁礼家吗?”
那个叫张浜立的男人说道:“废话!这不是门牌号吗,难道还有错!他们没接到上边的命令吗?居然不知道我们大驾光临了,不但有失远迎,到他家门口了居然也无人在家等候,实在是目无尊上,等他来了要好好教训他!”
另一人嘿嘿笑道:“家中没人不是正好吗?”
张浜立奇怪地咦了一声,只听另一人在大门外鼓捣着,几声轻微的金属碰撞之声响起,随着“咔——”一声短促的响动,原本紧锁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浑身青衣的中年男子迈步走进院子。
一人略微高大些,身材也胖了许多,满脸油光,一副商人模样,穿着一身青色的宽大衣袍,胸口似束有胸甲,紧勒在衣服之下,微微露出坚硬的外形。
另一人则矮小瘦弱许多,两人服饰完全相同,此人目光炯炯有神,精瘦干练。二人腰间都带有腰刀,正是军队的标志,从刀的配饰来看,二人并非普通的士兵,而是两名将官。
小白狗见到两个陌生人走进院子,狂吠声更加猛烈,一边吼叫着,一边到处窜动着小小的身体,似乎有意寻找机会攻击那两人。
小红菱吃了一惊,她压根不认识这两个男人,见这两个男人擅自打开门锁,闯进院子,话语间倨傲无比,心里感到一丝不妙,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躲在屋里。但是从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们似乎是有事情来找父亲,好像还是父亲的上级,所以小红菱并未特别害怕,只是不再探出脑袋,生怕被他们察觉。
两人中矮小些的人说道:“赵元成,你可真有你的,别看是鸡鸣狗盗的小技俩,现在居然成了特别管用的神技!”
赵元成说道:“这狗叫得忒烦了,看我待会儿炖了它吃狗肉!”凭空传来刀剑出鞘的金属之声,小白狗惨叫了一声,随即院子里的狗叫声消失了。
小红菱心内一揪,她不安地探出了脑袋,眼前的一幕简直惨烈的让她难以置信。院子里,小白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子断成了两截,血汩汩地流成了一滩,白狗的嘴仍在一开一合,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两双乌黑溜圆的眼睛,逐渐地变得空洞洞,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赵元成手中提着那把刀尖沾满鲜血的长刀,随手从晾衣绳上抽下一件衣服,擦干净刀身,插回刀鞘。
小红菱又惊又怒又怕,她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残暴,对一条小狗下此毒手!她看着小白狗身上依稀可见的“路劲”两个黑字,如今变成了两截,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倚着墙,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敢再看那副可怕的场景。她捂着嘴不停地抽泣,但不敢弄出声音,生怕被这两个恶人发现。
赵元成在院子里四处巡视了一遍,说道:“哼,农村人果然是穷的够呛,这么大院子里连点瞧得上眼的破烂货都没有,走,进屋子看看,不偷点值钱的物什儿,岂不是白糟了我这手开锁神技!”
张浜立说道:“无论到哪里,老赵你倒是总能找些东西来偷,但我可苦了!来这穷乡僻壤,不但找不到个上成色的美女,连个丑女都找不到啊!”
赵元成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长大成年的女人了?在我印象里,超过十四岁的小妞,似乎你玩起来都索然无味啊!”
张浜立尴尬地笑道:“老兄这点爱好可瞒不住你,不过现在公职在身,不能不管住这点小癖好了,不然被人参上一本,到时候扒皮车裂可实在不好受。”
小红菱听到此话,心里恐惧至极,虽然她年龄尚幼,两人对话中很多处都不甚理解,但懵懂中,她明白若是落入这两人手中,必定会遭受到极其可怕的结果,她不由得慌张起来。
路劲自然也听清楚了这段对话,知道这两个并非善类,拉开被单,示意小红菱赶紧钻到床底来。小红菱只觉惊吓之下,双腿都有些发抖,害怕地钻入床底,路劲抱起她的身体,身体顺势转了一圈,将她放在了床底里面的靠墙位置,希望如此能够安全一点。
两人已经进了屋子,屋外的门锁对于那个赵元成来说,压根没有一点抵御之力。两人在堂屋里熟练地翻箱倒柜,又先后进入小红菱父母房内找寻,并未发现什么值钱的金钱细软,大多都是寻常日用之物,二人渐渐地不耐烦起来。许多碗碟等瓷器被二人随意地丢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衣服箱柜也弄得凌乱,似乎二人在刻意营造一种入室盗窃的假象。
赵元成怒道:“真是他妈的穷鬼!他妈的,一个堂堂大帝国的村长,难道连一点油水都没刮到?我呸呸呸,穷成这样,不是存心要丢我大帝国的脸吗!连一点值钱货没有,传出去我们帝国的颜面何存!这样的败类简直该拉出去枪毙!害得老子以为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能发一笔横财呢!”
张浜立笑道:“老赵你消消气,这种王八蛋最会装廉洁,在瓦伦村这种富得流油的矿区村子当村长,光压榨矿老板都赚得盆满钵满了!依我看,八成是他搜刮来的钱不知道藏在哪了,那边不还有一间屋子吗,走,一起看看去!”
说话间,二人来到小红菱卧室门外,只见一把大锁挂在门上,不由得喜出望外:“其他两间屋子连房门都懒得关,唯独这间屋子锁得这么结实,想一想都知道里面一定藏着值钱的家伙,看来今天不虚此行啊!”
赵元成拿起那把沉甸甸的铁黑色门锁,双手兴奋地颤抖起来,拿出一根细铁丝,鼓捣了没几下,大锁轻松地被打开了,两人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