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作茧自缚
在即加所有的动物朋友中,即加最喜爱的是黄鹂田恬。
每天清晨,即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那只披着鲜亮黄色羽毛的小鸟站在对面的树枝上对他点头。漂亮鸟儿清早的第一曲总是唱给即加听的。婉妙的鸟鸣声在林中回荡。即加一动不动,双眼微合,侧耳倾听。倾听这世上最美妙的乐音。
有过如此美妙的享受,即加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
黄鹂田恬一曲妙音唱罢,即加会向前伸出他的手。伶俐的小鸟飞过来站在即加的手心。鸟儿在即加的手上梳理他的羽毛,跟即加絮叨他身边的琐事。有时鸟儿从即加手上跳到臂上再跳到头顶上,用他的尖嘴在即加头上轻轻地啄。
天有不测风云。
一天下午,乌鸦毕呱呱慌慌张张飞到即加的树上语无伦次地大喊,“快去呀,即加,田恬他……,不好了……”
即加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感到事情不妙。
一路飞奔,即加感到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
当他看到那只鸟儿时,他简直惊呆了。
黄鹂田恬的翅膀没有张开,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他被空中的一张网缠住了。看不到他明亮的眼睛,原先活泼的鸟儿现在了无生气。
空中的那张网被四根绳子固定在两棵树之间。
即加爬到一棵树上去,解开两个绳结,网子的一端垂落下来。
即加把鸟儿捧在手中,呼唤他的名字。这一次鸟儿有了反应。黄鹂田恬的眼睛睁了睁,身子也动了一下。
即加心急火燎,急忙去解缠在田恬身上的细线。
就在这时候,树上的毕呱呱对着即加大喊:“有人来了,快跑呀,即加”
即加不跑,他决不能丢下黄鹂田恬不管。
一个背着背包,提着鸟笼子的人进了林子,这是一个捕鸟人。捕鸟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网子下面的即加。那只猴子在他靠近时没有跑开,令他感到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有了主意,他要捉住这只猴子。
捕鸟人放下笼子,分开双手,一步一步逼近即加,心里琢磨着怎样去抓那只猴子。他看到即加眼睛里怒火燃烧,亮出牙齿,喉咙里发出咻咻的警告声,一副凶相。
捕鸟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子,挥动起来。
猴子即加不得不跳到一边,避过捕鸟人的锋芒。
追击开始了。即加在灌丛中绕来绕去,捕鸟人紧追不舍。瞅个空子,捕鸟人把刀子甩了出去。刀子从即加身旁擦过,掉到地下。
捕鸟人弯腰拣拾刀子的时候,即加从斜刺里一闪身爬到捕鸟人身上,伸手在那人脸上狠抓一把。那人脸上即刻显出几道印痕。捕鸟人不顾疼痛,转手抓住即加的一条腿,在即加的牙齿尚未咬到他脸上时,把即加朝一株大树树干用力摔过去。
猛烈的撞击几乎把即加撞昏,一时爬不起来。
捕鸟人挺着明晃晃的刀子直扑过来。千钧一发,出现奇绝一幕。树上的毕呱呱奋不顾身,直对着那人的脸部俯冲下来。他要用嘴去啄那人的眼睛。
捕鸟人用手臂遮住脸部,阻拦那只从天而降的怪鸟的攻击。
捕鸟人赶走了那只不顾死活的鸟,再来看猴子时,猴子已经爬到树上去了。
失望的捕鸟人回到网子下面。这种网子好似有粘性,鸟儿撞上去就很难挣脱。在青川市,有专门的商店偷偷地卖这种网子,生意不错。不知有多少鸟儿惨死在网子里。
捕鸟人拿起田恬仔细看了看,以为不值得在这只濒临死亡的鸟儿身上枉费功夫。狠心的人把田恬重重地摔在地上,把网绳重新绑好,拿着他的鸟笼朝森林深处走去。那边还有其他的网子和鸟儿等着他处理。
即加从树上下来,他用双手捧着黄鹂田恬贴到自己脸上,可怜的鸟儿气息全无,即加失声痛哭。
他发誓一定要替田恬报仇。
即加跟着捕鸟人进入森林深处。他在那里看到几张可怕的网子。待捕鸟人走后,即加把那些害人的网子一一解下来,卷成卷。选了一棵粗壮高大的树,把捕鸟人作案的工具一卷接一卷拖到树上,架在高处。
捕鸟人的作案工具现在成了猴子即加的诱饵。捕鸟人要取回他的作案工具必须爬到大树上,而那里正是猴子即加施展手脚的好地方。
第二天,捕鸟人依旧背着背包、提着鸟笼来到这片林子里。他希望在这里能再次碰到那只猴子。他的口袋里装着一样武器,他要用他的武器帮他捉到那只猴子。
猴子即加静静地坐在一株大树上,他在等待捕鸟人的光临。
接下来又是怎样一场博斗?
捕鸟人看到,他先前张挂在林子里的那些网子现在都被即加架在一棵大树上。
怒火中烧的捕鸟人放下背包,走到大树下,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从衣袋里取出一把铁制的弹弓和一个装着钢珠的小布袋。十分娴熟的把钢珠装进皮兜里,曳开皮筋,略略瞄一瞄,随即击发。
即加在清川市时见过娃娃玩弹弓。他看到捕鸟人拿出弹弓便急忙向上爬。当然,他攀爬的速度比不过钢珠的速度。一颗钢珠击中了他的臀部,钻心的疼。
捕鸟人的动作极为迅捷。几乎在第一颗钢珠准确击中目标的同时,他已装好了第二颗钢珠,瞄了瞄,再次击发。
剧烈的疼痛使即加无法飞身跳起转到另一棵树上去。只能慌慌张张地把身体隐蔽到树干的另一面。就在他移动身体时,他听到钢珠打到树干上嘭的一声响。
即加顾不得疼痛,奋力向上爬。钢珠像飞蝗般在他身旁乱蹿,树的上部枝叶浓密,即加尽量利用浓密的枝叶隐蔽身体。
捕鸟人不断变换位置以便避开阻挡视线的枝叶。当他瞅准空子举起弹弓时,猴子又转到另一边去了。显然猴子和鸟儿不同,不好对付。
相持了一段时间,猴子不见了。
一场努力终归落空了,捕鸟人颇感懊恼。
捕鸟人将弹弓和装钢珠的布袋放进衣袋里,脱下鞋子,开始爬树。他要取回他的网子。
直立的树干很粗,在光溜溜的树干上向上爬需要四肢并用。那个捣乱的猴子把网子绑得很高,这使捕鸟人取回网子的任务显得十分艰巨。
爬到一半时,捕鸟人感到侧面有动静,掉头看时,猴子即加正从旁边的一棵树上飞一般扑过来。
捕鸟人吓坏了,他尽可能的用双腿支撑身体,准备抽出手来搏斗。
没有等他调整好姿势,猴子即加从他口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迅即爬到树上去了。
吓了一跳的捕鸟人尚未决定下一步怎么做。那只猴子已经稳稳地坐在高处一个侧枝上。真是可怕,那猴子手里拿着捕鸟人的弹弓正对他瞄准。
先前猴子即加是弹弓射击的目标,现在捕鸟人成了弹弓射击的目标。
捕鸟人狼狈地向下溜时,钢珠像飞蝗一般扑过来。
捕鸟人在树上不能像猴子那样灵巧地躲避。钢珠打在身上和头上,头上起了包。
捕鸟人疼得哇哇大叫,跳下树,背起背包,抱头鼠窜。
捕鸟人走后,即加在思索。捕鸟人未捕到足够数量的鸟儿怕是不会罢手的。应当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止他或赶走他。
现在即加要对付的不是野兽而是人。即加,即加,你有什么好办法来制服这个拿着刀子既凶残又狡猾的人?
即加在林子里走来走去。他在一片稀疏的林子下面看到一大片荨麻,[注]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兴奋地连拍三下“金瓜”,说,“脑筋转动,马到成功。就是这般,蛰他!”
荨麻在这一带森林下部很容易看到。即加在青川市时没有见过荨麻,山外的土地上不长荨麻,山外人不认识这种植物。
即加找到山鸡英云,把他的计划告诉了这只羽色斑斓的漂亮鸟儿。英云恨透了那些劣迹斑斑的捕鸟人,他很乐意听从即加的调遣。
即加又在山谷下的一片荒地上找到一些野麻杆(苘麻),他把野麻杆的皮剥下来结连成绳。
接下来的一天,即加站在一株大树上远远地眺望,看到捕鸟人上山来了。不过他没有走原路,而是拐个弯,走到林子的另一端去了,他想躲开那只猴子。
即加带着英云悄悄跟了过去。在草丛中,他们看到捕鸟人在一面坡的上部张开了他的捕鸟网。即加轻轻拍了拍英云,英云懂得他的意思,转身而去,跑得很快,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草丛中。
捕鸟人挂好他的网子,躲在灌木丛下,等候那些冒失的鸟儿来撞网。忽然他听到扑啦啦拍动翅膀的声音,站起来看时,原来是一只山鸡从侧面飞出来。山鸡在远处坡下一片草丛中一会儿飞过来一会儿飞过去,逡巡徘徊不去。捕鸟人寻思,那边草丛里或许有一只母山鸡,母山鸡的身下或许有几只鸡蛋。捕鸟人决定过去看个究竟。他在那边拨开草丛仔细搜寻一番,没有找到母山鸡和鸡蛋,却听到山鸡咯咯的叫声。距离似乎不远,十分诱人。捕鸟人摸起两块石头跟过去。山鸡十分机敏,他没有再飞起来,就在草丛中跟捕鸟人捉迷藏。不近也不远,搞得捕鸟人欲罢不能。
就在捕鸟人追逐山鸡的时候,即加搞来一推荨麻,他用带叉的树棍把那些荨麻一一挑起挂到捕鸟网上。
即加先爬到左边的树上,把树干上固定网子的结扣全都解开。把网子上端的绳头与野麻杆绳连在一起,绕过侧枝,拖到地上,用石块压住。又爬到右边树上,解开所有的结扣,同样把网子上端的绳头与野麻杆绳连在一起,用手拽住绳子,隐蔽在树后草丛中。这样,即加自己变成了猎人,猎人精心地设置了圈套,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候猎物的到来。
捕鸟人没有捉到山鸡,失望而返。他从坡下爬上来时,看到他的网子上挂满了某种不认识植物的茎叶,不禁怒火中烧。
烦躁的捕鸟人快步走到网下,抬起双手,气呼呼的将头顶上的茎叶用力往下拽。与此同时,即加松开了手中的绳子,网子的一段垂落下来,掉到捕鸟人的头上。网子上那些带有蛰毛的植物将他们的毒素撒在捕鸟人裸露的脖子和脸面上。
可怕的植物蜇人如蝎子一般,捕鸟人感到火烧火燎般地疼。于是你看到一个人与一堆植物在搏斗。疼痛使捕鸟人几乎失去意识。不由自主地要抖落或拿掉那些令他疼痛的枝叶。正是这有毒的荨麻使捕鸟人落入即加预设的圈套。要知道,鸟儿落入网中是不能挣扎的,落入网中的人同样不能挣扎,越挣扎缠裹得越紧。荨麻搞得捕鸟人昏了头,拼命挣扎。捕鸟人的上身被裹缠在一个装有蜇人荨麻的尼龙线的套子里。
即加不失时机地飞奔过来。他把网子左边一端也拽落下来,把这段网子套在捕鸟人头上。
捕鸟人的两手也被网线缠住,但右手尚能活动。捕鸟人竭力要把右手伸进衣袋里去。当他努力挣扎着把右手一点一点挪到衣袋边时,早有一只手赶在前头伸进衣袋里。
即加从捕鸟人的衣袋里取出那把刀子。用那把明晃晃的刀子直对着捕鸟人,就象早先捕鸟人所做的那样。
捕鸟人魂飞魄散,顾不得疼痛,转身便跑。跑了几步,一个跟头栽下去,哎呀呀大叫。滚了几滚,勉强爬起来,再跑几步,又是一个跟头。
连滚带爬,捕鸟人去远了。即加没有去追。
被缠在网子里的捕鸟人,他一生残害了多少鸟儿。当他自己也落在网子里时,他是否想到那些可怜的鸟儿曾经有过的痛苦?
没有,捕鸟人没有去想那些鸟儿。他一边走,一边呻吟哭叫,“不得了了,唉呀;山里出了怪物了,唉呀;猴子成了精了,唉呀;害死人了,唉呀;要我的命咧,唉呀;不得活咧,唉呀;……”
乌鸦毕呱呱把猴子即加赶走捕鸟人的消息传遍大森林,这片林子里所有的鸟儿都感到欢欣鼓舞。
莽莽林海无边无际,此处捕鸟人被赶走了,别处还有捕鸟人。不过这些捕鸟人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过去了,在他们张开那些夺命的网子并企盼丰收时,他们遭遇到无情的克星。一只成了精的猴子,顽强、执着且聪慧无比,专事捣乱。终使他们一个个心情沮丧,两手空空打道回府。
[注]荨麻,[xúnmá],一种野生草本植物,全株密生有毒蛰毛,人若碰到如蜂蜇般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