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季府竹苑。
时近半夜,季乐依旧未曾入眠,而是坐在屋中书桌旁,看着手中的一物发着呆。
只见手中那物件,钱袋子模样,黄色绸缎制,正是当日首次遭遇刺杀时,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那个钱袋子。
季乐看着钱袋,眉头微皱着,脸上若有所思。
也不知盯着钱袋子看了多久,季乐终是轻轻叹了声,将钱袋子收入到桌内的抽屉之中。人,起了身,本欲往床上去,但到半途却又折弯走向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人走出了屋,到了院中。
白日里的事,依旧闹哄哄在脑,季乐知道,今夜,躺上床,怕是也会无眠。
“爹娘,一路可顺利?”
季乐望着无处的天空,心中暗问着。也不知远方的季老三等人,此时可曾入睡?
第一夜的别离,想必,谁也无法入睡得安稳吧?
季乐摸着自己左脸上的面具,想起着两个多月来的种种经历,露出的半脸右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本来在这一世,她所追求的,只是丰衣足食,赚点家业,嫁个好郎君,摆脱掉前世的窝囊,能过得比前一世好一点就行。
然而,命运总是多艰,甚少能遂人愿。顶着狗,屎运,已是够倒霉的事,可是这才刚家业成,就遭遇一连串刺杀事,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如果一切果真是命中所定,那明天开始,她就要跟命再次斗过了!就如当初通过季武的手,斗那“狗,屎运”一般,明天起,也该轮到她正式反扑了。
“一直以来,都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今天开始,再也不会了!”
季乐如此地想着,望着夜空的右眼,显出了一丝坚定。
夜很静。风微冷。季乐就那么呆呆地站着,望空发呆。
她,没有注意到,在宅院旁的树影中,一双目光正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那目光,自是花语风的。
打自进了季府,这棵树便成了花语风的栖身处。季乐给他安排的房间,花语风几乎没有入住过。
一直以来,花语风都是隐身于树的枝叶之中,望着、守着季乐的屋子,就那样地过了一夜又一夜。
对于花语风而言,入了季府后的这段树上生活,是他从小到大感觉到最快乐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守着一个人,保护着一个人,也可以是那么快乐,而没有负担。
花语风的目光痴痴地盯着季乐,见她在微冷的风中微微颤抖,正在想着,要不要传个音,让季乐入屋休息去。
但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目光忽冷咧地望向了右边宅院的墙上。只见一条白色人影闪现,本正欲动手擒人的花语风身体一滞,望着人影,目光微微一沉,现出几分复杂之色来。
原来,来者竟是龙浩宣。
龙浩宣似乎已察觉到了花语风的存在,目光冷冷地朝树这边射来,传音也随即而到:
“花语风,你回避一下。”
花语风听到龙浩宣的声音,微微一愣,看了看龙浩宣,又望了望那依旧发呆,并未察觉到龙浩宣到来的季乐,迟疑了下应了声,人从树中消失了身影。
龙浩宣见花语风离开,身影便是一跃,入了院中,故意发出了“啪”的一声动静。
季乐闻见动静,吃了一惊,以为又是敌袭,猛地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循声一看,见原来是龙浩宣,方才放下了心。
“龙兄,你怎么……来了?”
季乐有点疑惑地看了看龙浩宣,对他在这个时间,翻墙进来有些不解,话儿一时有些语滞。
龙浩宣面上微微一赫,好在夜色为他做了遮掩。
扬了扬手中早有所准备的酒壶,龙浩宣借口道:
“睡不着,想喝酒,没伴。想起季兄弟在隔壁,所以,过来看看。好在,你没睡。”
龙浩宣自是说不出真话的。若他告诉季乐,他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跑来,只因他想见季乐,想到有些发疯。只怕季乐听了,会吓到吧。
“喝酒?”
季乐闻言,眼前一亮,欣喜地道:“太好了。龙兄,我也正觉得入睡困难。你来得正是时候。”
“那喝一壶吧!”
龙浩宣难得地微微一笑,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酒杯,竟是准备得甚是周全。
季乐也笑着坐下,接过龙浩宣递来的酒,仰首便是一饮而尽,接着竟又笑笑把杯递到他面前,讨下一杯。
龙浩宣看着季乐这副豪饮模样,微微愣神。有时,他真的有些不确定,不确定季乐到底是否真的女子?一个女儿家,哪有像她这般嗜酒的?
“怎么了?”季乐见龙浩宣没有动静,不由诧异地问:“酒,不会只斟两杯就没了吧?”
闻言,龙浩宣尴尬地笑了笑,给她满上。不料,她又是一口饮光,又再递来。再满,又是见底。
“喝这么猛,不怕醉?”
龙浩宣见她这么喝法,在她杯再递来时,并没再帮她斟,而是问。
“醉了,可解千愁。”
季乐笑了笑说着,眼中带着一股伤感,摇摇手中的杯,示意他再满上。
龙浩宣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神色,隐隐已猜出她所指的“愁”是什么。心中微微一刺,目光变得深沉,默默地为了把酒满上,自己也饮了一杯,不露痕迹地安慰道:
“一路去燕城都是颇为太平的,而且有我派去的人及顺安镖局的人在,季老爷他们应该很快能安全抵达。”
龙浩宣的话,季乐自是听得懂的。感激地看了龙浩宣一眼,季乐点了点头,也把酒干了。
“是了。明天开始,如何做打算?”龙浩宣又给她满了一杯问。
季乐端起杯,这次只啜了一口,未答反问:“是了。龙兄,先前托你查常祥赌坊的事,不知可有消息?”
龙浩宣听这一问,龙眉微微皱了皱摇头道:
“消息还未曾有。”
心里则也颇有些诧异,因为托水洛飞去查也有几天,可是奇怪的是,一直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这常祥赌坊,也有些怪异。
“这样啊。”季乐颇有点失望地将酒饮光道:“看来,只能亲自去查一查了。”
“暂时还是不要冒然前去。”
龙浩宣出声制止道:“我派去查探的人,一直以来查消息都是甚为迅速及准确的,但这常祥显然有些不简单。因为派去的人,到现在仍无消息传来,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再说,赌坊内人员繁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去到,要保护你的安全也不容易。所以,赌坊,还是待我的人查探完再去不迟。”
季乐想了想,没有反对地点了点头,道:“也好。查赌坊的事,就先拜托龙兄你了。那明天,我们先去探探仙春楼吧。”
龙浩宣沉呤了一下,道:“仙春楼虽人少一些,要保护你也简单一点。不过,那里也不知设了什么埋伏。就怕又与上次在百花楼般,防不胜防。我看,你还是暂时在府里呆着,不要妄然行动。一切交给我来查就好。”
“不。我不想再呆在府里坐以待毙了。与其等人前来前来刺杀,不如主动出击。”
“但是……”
季乐见龙浩宣又欲说劝阻的话,即刻打断了他的话:“探仙春楼的事就这么定了,龙兄不必再劝。”
见季乐主意已定,龙浩宣沉默了片刻,只能无奈地道:
“那明天我陪你去!”
季乐感激地看了龙浩宣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空空的酒杯,又再递了过来。
龙浩宣看看她右脸上的那抹笑,又看了看她的酒杯,忽然问:“再喝,不怕酒后乱性吗?”
“酒后乱性?”
季乐一听,眼睛一瞪,愣了几秒,取笑他道:
“乱什么性啊?你还怕我醉后非礼你不成?”
季乐的话,呛得龙浩宣刚想斟酒的手顿时一抖,酒壶差点跌落。龙浩宣瞪着眼睛看着季乐,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了愣。
“哈哈哈。”见龙浩宣这副模样,季乐忽地哈哈而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龙浩宣这么一副模样。
“龙兄别介意,跟你开个玩笑。大家都是男儿家,季乐真醉后乱性,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放心!放心!”
“你若真对我动手,我倒是不介意的。”
龙浩宣看着那笑得花枝招展般的季乐,季乐一句无意的话,令龙浩宣的心却如翻江倒海。眼中光芒一炽,直视着季乐,声音有些微沙地道。
“呃?”
龙浩宣的话,令季乐的笑声顿时扼住,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不知他所言何意。
但与龙浩宣四目一相触,他眼中忽闪出的不同往日冷漠的灼热目光却令季乐的心,忽地如雷大鼓,脸上一烫,慌乱地别过了眼去,不敢正视地假装咳了咳道:
“龙兄,你,你真爱开玩笑。”
龙浩宣见季乐这副羞怯模样,眼中的光烧得越是炽热,看着季乐那微张的唇,又想起那晚一亲芳泽的美好,心底那些压抑着的情感顿时又再迸发。
头脑里在发热。身体里,某些欲望也在蠢蠢欲动。龙浩宣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哑而略带颤抖地,竟不受控制地幽幽发了出来:
“你,你真的想不起那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