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浩宣颠鸾倒凤的时候,在季武的房间内,季乐躺在床上,一脸的郁闷。
自从卫见进府之后,这间房间,便成了她的住房,季武则迁到了另一间院落去了。而季乐自己的宅院,则是一直空着。
时已近三更,但她却一直不愿入梦去。
自刺杀事件发生后,她开始有些害怕入梦了。
因为每一次入梦,不是梦到前世丧生车轮之下的血淋淋场面,便是梦见初次被暗杀时的情景,或是喝下毒酒的那一幕。
想起那杯毒酒,季乐心中暗骂了个“衰”字。因为事后听卫见说起,十瓶酒中,被下了毒的只有一瓶。而那一瓶酒,一直拼命倒酒海饮的季武没有沾到。倒是她一开,就开中了那一瓶。
唉,果然是****运啊!季乐心里暗暗地在想。
不过,做这些恶梦,倒也不算什么。更可怕的,还是梦见去到那座云雾笼罩的桥。
第一次被刺杀当晚,第二次被下毒昏迷时,她都梦见自己了那座桥,也梦到同样被云雾吞噬的场面。那种既如要窒息般,又如剥皮抽骨般的痛楚,远胜于第一次暗杀时的擦伤,以及中毒时的难受。
想起那些云雾,季乐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眼。
“还是回‘菊苑’去画图吧。”季乐想了想,下了床,出了门去,直奔“菊苑”。
“菊苑”是季乐自己的院子。而季武所在院子取名为“竹”,季文的是“兰”,季老三的则为“梅”,取义于四君子中的“梅兰竹菊”。
夜半三更时分的季府,甚是安静。空中无月,延伸向菊苑的小径颇为幽暗。
然而,一路前行的季乐,并未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条黑影暗或闪现,或隐没地跟着。若是她查觉,想必也会被吓着。
这个人影,自然便是花语风。
“这种时候,她是要去哪里?”花语风跟在季乐的身后,甚是疑惑。
很快,季乐便来到菊院前,掏出钥匙,看看四周之后,才打开了门,隐了进去,闭上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语风奇怪地看了看门上的“菊苑”二字,对季乐夜半三更,偷偷摸摸地来这里的行为感到有些诧异。
见门被关上,花语风身子忽地一闪,下一秒已跃进了院内。只见院内房中,灯火被点明。花语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窗边,伸指沾了下唾沫,戳破了窗纸,将眼睛凑了上去。
却见屋内,红色的床罩,粉色的床单,梳妆台,照妆的铜镜,还有摆在桌上的胭脂水粉。这,居然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屋外的花语风这一看,虽是有些意外,但却也没有震惊。
因为之前影部调查的季家资料,告诉无悔时,他就在场。季乐是女人的身份,他已经知晓。唯一不知并仍在猜测之中的,只有龙浩宣。因为无悔昨夜没来得及报告,之后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屋内的季乐,似乎察觉到些什么,出声问了句。
花语风一惊,人一退,身子一跃,上了屋顶。就要他人到屋顶的刹那,房门被推了开来。
季乐从门内探出了头,诧异地看了看屋外的院子,并无人影。
“奇怪。没有人啊。为何刚刚觉得仿佛有人在偷看呢?”季乐疑惑地喃喃自语了声,又闭了门去。
闺房之内,除了花语风刚刚看到的一切外,还摆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各式的纸墨笔砚,以及一堆的彩粉。
季乐走到桌旁坐下,从那排笔架上,抽出了一只细细的笔来。这支笔与其余的毛笔不同。是季乐特地让季武打制的,样子类似现代所用的圆珠笔,笔芯用的自是炭块磨制成的。
铺好纸张,季乐举起笔,便在纸上画将了起来。
前世设计过的饰品成千上万,如今需要做的,只是将一个个的样式,复制下来而已。
就在季乐埋写苦干的时候,屋顶天窗上,有双眼睛正瞪着诧异地目光,看着下方那挥笔如飞的季乐。
眼见季乐一副副图不假思索地画出,又迅速一一着色,最终变成一件件栩栩如生,甚是新奇的图案,屋顶的花语风甚是震惊。
看来,季家饰品行,不仅在生意方面,是季乐在掌舵,连那些风靡大越的饰品款式,也是出自她手。看那些图案,连花语风都为之赞叹。他大概能明白,那些妇人、小姐们看到成品之后,会如何地为之着迷了。
看到这里,花语风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季乐的脑里,究竟还装有多少这般的神来之作呢?这个季乐,简直就是一个点金胜手。单是这些图纸画出,只要工匠一一按之打造,那钱,岂会不滚滚而来?
一个能够毫不费吹灰之力创造财富的人,若任由其继续发展,富可敌国,也不是困难之事。难道会让人眼红,欲灭之而后快。
就在花语风沉思之间,下面的季乐,又有了动作。原来是图已画完,正走到清手盆边洗手。花语风看着她洗了手,又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竟望着铜镜发起了呆。
“想必是在望镜嘘叹吧?”花语风心想。
一个女儿家,十七岁的年纪,却还得假扮男装,撑起家业。想必在叹年华流逝,闺中却是寂寞吧?
看着下面一呆坐,竟是近刻钟的季乐,不知为何,花语风心中有些触动。、
想起了自己这些年,身在暗部,从来只能躲在暗处,却无法走到明处之中,以真实身份见人。忽地,竟多少地,也有些同情起季乐来。感觉她与自己的际遇,虽是不同,但却也些相似,都有难以言喻之处。
当花语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再望下看到屋内的情景时,两眼为之一直。
原来季乐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走进里屋,褪下了身上的外衣,解开胸前缠裹的胸布,露出了背上一片雪白来。
看到这幕,花语风只觉气血倾刻涌上了头颅,气息变得不稳,蒙着黑纱的脸上一阵躁热,胸口处更是骚乱地跳动了起来。一惊之下不禁惊慌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之大。长到今年二十岁,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家半裸的躯体。花语风乏力地躺倒在屋檐上,这种气血浮躁的感觉,简直可比走火入魔的前兆。
他,再也不敢往下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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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季府来了三位访客。
季乐听到仆人的传话时,有点惊讶,但觉得也是意料之中。来到季家大厅,看见季老三正与来访的客人聊着天。
其中两名,正是开张次日,到季家饰品行“挑台”的管月燃管大小姐,以及同行的顺安镖局的二当家管候安。另一位,则是一位岁数看来比管候安显老,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这位男子,正一脸笑容地和季老三交谈着。两人似乎聊得甚是投机。
看到此人与管候安二人同来,又管候安二人在他说话时,都只是一旁静听,未多插嘴。季乐当下便已猜到此人的身份,想必正是顺安镖局的大当家管震威。
“小乐,你来了。”季老三一见季乐进来,笑呵呵地大声说。
“季三公子!多日不见!”
管候安一见季乐,已是先行站了起来,神色甚为抖擞地微笑着向她拱手。
“管二爷。多日不见,您更显精神了!”季乐拱手作揖回礼。
一旁,管月燃看到她,眼睛一亮,瞪着调皮的目光,又是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管大小姐,几日未见,亦是动人了几分。季乐这厢有礼了!”见管月燃又如此地打量自己,季乐不禁好笑地朝她微微作了个揖。
听到季乐一见面便来一句夸奖,管月燃脸上红粉一飞,有些颇不好意思地,提手敷衍地拱了下手道:
“有礼!有礼!”
“月燃!”
一旁的管震威见到管月燃这副模样,眉头一皱,声音一沉地出声。被管震威这么一叫,管月燃神色一惊,连忙朝着季乐微微福了一福,重新回礼到:
“三公子,月燃这厢有礼了!”一时间,竟是礼节十足,也沉稳了不少,令人刮目相看。
“管大小姐无须多礼!”
季乐回了回礼后,转身对着管震威深深作了个揖道:“管大当家光临寒舍,季乐不曾出迎,还望管大当家见谅!”
“哈哈哈哈。”
管震威见季乐未经介绍,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当下爆出了中气十足,爽朗之极的笑声来。
“听二弟说,季三公子见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说完,又哈哈而笑。一旁,季老三亦是微笑着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满意地捋着胡子。
“管大当家过奖了。”季乐笑笑入座。
“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这时,一旁的管月燃忽地冒出了一句,说时竟是一脸关切。前日,季乐一身是血地从百花楼被抱回季府的事,不少人已是知道消息的。
季乐闻言一怔,连忙起身向管月燃拱了拱手,道:“多谢管大小姐关心。卫公子妙手回春,季乐的身体已经无碍。”
“哦。那就好。”管月燃一听,总算是安心了下来。
管候安听见管月燃的问话,又看看她的神色,与对面的管震威四月一对,两人竟是似心有灵犀般地微微一笑。
想起前日,季乐浑身是血被人从百花楼抱回季府的消息传到管家,管月燃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想怂恿管候安前来探望。
管候安将这事与管震威说后,两人本想昨日便来探望。但又听人说,季乐又无事人似的出现在饰品行,所以,只能暂时将探望之事压下,延到今天。
管月燃的心事,管震威与管候安自是了然于目的。
“卫公子,可是先前在饰品行的那一位?”管候安问。
“正是。”季乐答。
“想不到卫公子年纪轻轻,医术却是如此高明。”管候安心生佩服。
“是了,那位卫公子,听说现在就在府上当护卫,可是真的?”又问。
“是的。”
“这就好了。那季公子的安全可就有保障多了。”管候安一听,也安心了不少。
“的确如此。若非卫公子两次搭救。小乐现在,恐怕是无法坐在这里,与几位聊天了。”一旁,季老三颇是感慨地插了一句。
“两次?”管震威一听这话,有些震惊。管候安与管月燃一听,也是脸色一变。
“管当家有所不知。”
季老三神色一肃说:“老朽当日被刺杀时,小乐也是遭受了刺杀。好在卫公子武功高强,方险保了一条性命。”
随即,季老三将当日之事说了一遍,听得管家三人,一脸的沉重。
“三公子,那以后出外,可要多加小心啊!”
管震威听完,甚是担忧地对季乐说。管候安点了点头。管月燃的忧虑之色则是更重,目光关切地看着季乐。
“多谢管世伯关心。季乐定当会小心的。”季乐见管震威如此关切,颇为感动,称呼一变,起身微微了又作了个揖。
管震威听到季乐改了称呼,眼睛一亮,笑容堆起,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相信世侄吉人自会有天相,定能都逢凶化吉的。”
管候安与季老三一听这话,也都笑着点头。管月燃却并没有笑,她静静在一旁看着那也微笑着的季乐,目光中满是忧心。
这时,恰好季乐的目光也朝这边看来,与管月燃四目对视。前者一愣,后者则是脸上红粉一飞,惊慌地别过了脸去,再也不敢看往那边。
管震威察觉到了这一幕,脸上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