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乐甚是无奈地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抽回,一转身,目光触及龙浩宣,当下一愣。
原来不知何时,龙浩宣已将头上的斗笠除下,露出了一张颇为妖孽的脸来。不仅是俊美,而且面相十分地不俗。
季乐在前世时,对于人的相学颇有几分研究,却见他龙眉、伏犀眼、通天鼻、龙口,耳朵垂珠,配上一张近鹅卵型的脸,发际甚高,印堂地府饱满,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极之相。
季乐看着,心里暗暗吃惊。此人这长相,若非极富之人,便当是身居高位。这一脸的威严,也绝非一二天而就。看来,此人不简单!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不卑不亢地微笑道:
“兄长这张脸,出了外去,不知会迷死多少女子。遮掩起来,实在有些可惜了!”
龙浩宣闻言,淡淡一笑。这一笑,若是换成一般女子,想必该得晕浪了去。但是,季乐是季乐。在前世里,电视、电影上俊男看得多了,已多少有些免疫力,并不为之所动。
“对你,似乎无效。”龙浩宣一笑过后,竟是说出此语来。
季乐当下愣了愣,不知他此话是何意思。但却并没往心里去,拱了拱手,对龙浩宣说:“在下季乐,这是家兄季武,那位是卫见,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龙浩宣微有一秒迟疑,随即说:“花语风。”
那厢,正打斗的无悔,闻见此言,手上的剑微抖了一下。卫见见机,手中的剑来了一下“醉里挑灯”,只听“啪”的一声,无悔的剑落地,卫见的剑下刻就要架上他的脖子。
无悔哪里会这样被制住?却见他脚下一虚,身子一坠,一滑,竟是躲过了此击。卫见见一击不着,又是一个“猛虎扑食”,剑峰刺去。眼看无悔就要躲闪不极,却听一声怒斥传来:
“卫见,住手!”
卫见闻此声,微微一愣。目光循声看去,原来是季乐。却见她平时总是微笑,偶尔才会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已满是盛怒。脸中唯一长得较好的一双鸣凤目,此时对他怒目而视,竟是一时间,威严之极,令得卫见心中一凛,硬生生地刹住了手中的剑。
“无悔!”一旁的龙浩宣忽也冰冷地出声。
原来无悔见卫见停手,竟是又要持剑偷袭。被龙浩宣这么一喝,浑身震了一下,回首看龙浩宣时,已是脸色有些发青,竟是双眼含着一丝恐惧,龙浩宣显然对他的偷袭已经震怒。
“回来。饮酒。”
龙浩宣看到无悔的表情,知道他是被吓到了。平时当自己发出这种冰冷调子时,总有人要遭殃,无悔是明白的。所以,怕无悔太受刺激,龙浩宣下一刻,又语气回复温和地说。
“是。爷。”
无悔一听,脸上神色方有所缓解,应了声,走回桌。而他的背上,这一会儿间,竟是湿了一半,都是冷汗浸的。
“卫见,你也过来。”
季乐的语气虽也有所缓解,但是卫见却不敢抗拒,不语地走回桌旁坐下。
而一坐下,卫见便发现龙浩宣已除下了斗笠。看着龙浩宣那张脸,卫见脸上不由地冒出一丝敌意。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这张脸都足以为之骄傲,可是今天,不仅遇见无悔与他不分秋色,眼前这位,还竟比他还略胜几分。所以,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正又要想开口说些什么,旁边递来的一个酒杯,硬生生地塞到了他的嘴旁。
“喝酒!”
季乐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但是一双凤目中却是一点笑容也没有。相反地,露出仿若要杀人的凶光,直瞪着卫见。瞪得他,一时之间,竟也是打了个冷颤,连忙接过酒一口干掉。
“这季乐,原来这么可怕!”卫见仰头一干而净时,脑里冒出了这句话。
“无悔兄也喝一杯!”季乐同样的笑容也转向无悔,将斟满的一杯酒递了过去。
无悔与季乐四目一对,微微一愣,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正在与龙浩宣对视,竟是一时间也不敢拒绝地接过杯,迟疑了下,端到了嘴边。
龙浩宣一看,甚是惊讶,想要制止。但是已迟,无悔已一口而尽。下一刻,却见无悔两眼一直,手中酒杯一松,竟是“啪”的一声落地,人也是“卟”的一声,趴倒在桌上。
龙浩宣无语地摇了摇头,无悔的酒量,龙浩宣是知之甚清的。这个家伙,平时与他一起,几乎都是滴酒不沾。今天,怎么就忽地乖乖听话地喝了起来呢?
一旁,季乐、卫见、季武三人,也被眼前一幕弄得一脸莫名其妙,一脸疑惑。
“无悔不能沾酒的。”龙浩宣无奈地解说。
季乐闻言,一脸地尴尬,歉意道:“花兄见谅。”
见季乐如此,龙浩宣挥挥手说:“是无悔自己酒量差,季兄弟无须介怀。”
“再差,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一旁,卫见一听,又是鄙视,又是难以置信地插了一句。但下一刻,季乐的目光又是瞪来,卫见明显地颤了一下身子,不敢多言,径自继续畅饮。
“咦?这酒咋没了?”
卫见正在举壶斟酒,发现桌上的几壶酒竟已空空如也。再一看,发现一旁的季武,正端起杯,张口将一杯酒往肚里倒。
那哪里是饮酒,根本就是倒酒!
原来,就在几人或打斗,或聊天之间,季武一个人已把桌上的几壶酒干掉了。
“你这个季武,有像你这么饮酒的吗?简直就是浪费!”卫见一看,怒目直视季武。
季武对卫见的怒火半点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对他视若无睹。只是默默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季乐,眼神在交流说:
没酒了!
季乐看着季武,头上也冒出了黑线。这个季武,除了精打造器具,另一个最大的擅长事,便是饮酒,呃,不,是倒酒。他几乎可以说是千杯不醉。想上次来百花楼,他一个人就干掉了近十盅酒。
可怕啊!
“小二哥。帮我们再上十盅酒来。”
季乐摇摇头,转头大声吩咐一旁不远的小二。
“好咧,公子。”小二一听,应声而去。
少许,小二与另一个中年男子一同回来。两人手上都各端了五盅酒。
“公子,您慢用。”小二放下酒,笑容满面地说。
“谢谢小二哥,还有这一位。”
季乐道谢之余,当然又不忘打赏,又是两绽银子飞了。看得一旁的卫见两眼发直,心里大骂“败家子!”
小二哥一见,更是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另一位中年男子接过银两,也跟着谢谢了声,双双退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尤其是中年男子的,季乐脸上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大对劲。中年男子接过钱的反应,有些奇怪。
“小乐,你在干嘛?快来喝酒!”卫见招呼。
“好的。”
季乐即刻就位,除了还趴在桌上的无悔,及一旁只顾自斟自饮的季武外,三人又举杯相干,畅饮欢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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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柱香时间,桌上饮酒的人,只剩三个,卫见也已趴倒。季武依旧自斟自饮着。季乐与龙浩宣两人,则是相谈甚欢的对斟对饮。
“花兄也是海量啊!”季乐赞叹地看着龙浩宣道。
“季乐兄弟的也不俗。”龙浩宣脸上笑意微漾。
平日里,多数只能自己独饮。即便人多时,那些与他一同饮酒的,都是拘拘束束,不敢有丝毫逾越。哪像此时与季乐同饮这般痛快?
而且,他发现,季乐的学识之广,竟不在他之下。说起江湖人事,竟是一一都能谈得上来。聊到诗书古经,更能朗朗上口。喝酒更也是豪爽,丝毫没有拘束。这点,令龙浩宣感到很是惊奇,也甚感痛快。他可是生平第一次饮酒饮得这么高兴。
想起初次来百花楼,季乐前来要求让桌,他便觉得季乐胆识过人。隔桌而饮,听她与季武聊天饮酒时,就心中在想过:如果与她同桌共饮,会是何种模样。
可是碍于身份,他自是不会主动相邀的。
在那次初遇之后,他与无悔来过多次百花楼。心中莫名有着一股期待,期待能再遇。可惜一次次,都未碰见。今天居然得遇,又被季乐相邀,龙浩宣本就甚是惊喜。如今一桌同饮,又发现季乐识多见广,爱才欣赏之心更甚,饮得更多。
“花兄,季乐再敬你一杯。有缘与花兄结识,三生有幸!”
季乐给龙浩宣再次将酒斟满,再斟自己的时,发现酒壶已空。遂又拿过另一壶,打开给自己添上,端起敬龙浩宣,由衷地道。
“彼此,彼此!”龙浩宣笑着也举杯。两人一干,仰首各饮而尽。
忽地,只闻“啪”的一声,酒杯碰然掉地,碎了一地。
一旁的原本趴着的无悔与卫见闻声都惊醒,一看,只见季乐一脸痛苦地双手捧喉,嘴角竟冒出血来。
“季乐兄弟!”
“小乐!”
“小乐!”
“……”
一旁的四人都惊呆,站了起身。龙浩宣速度更快,已一把扶住正要倒下的季乐。季乐口中溢出的黑血,瞬间沾湿了他胸前的白衫,人已昏厥过去。
“啪啪”两声,只见龙浩宣手疾如电,点住了季乐胸前的穴道,神色肃然地道:
“酒里有毒!不能再碰!”
卫见看到季乐的情况,不敢疏忽,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脂瓶,倒出了一颗裼色丸子放入季乐口中。一旁的季武,则是焦虑地看着龙浩宣怀中的季乐,恨恨地骂了声
“那些该死的人!居然又偷来酒里下毒!”
“这怎么回事?”
无悔被眼前一幕一惊,酒已醒了三分,瞪着一双莫名的眼,喃喃地问。
“花兄,季武,无悔,你们先照顾一下小乐。我去去就来!”
卫见沉着脸,对龙浩宣等人说罢,冲了出去。他要去找小二,问个清楚。酒,是他端来的。至于季乐的安危,暂有药缓住毒势,又有龙浩宣点住经脉穴位,一时不会有事。且以无悔的武功,应可以保护一时。
“小乐。”
季武见到季乐又吐了一口血,焦急地想从龙浩宣手中接过季乐。
“季武兄弟,你别着急。我刚点住她的穴位,又正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以防毒酒扩散过快,你最好不在现在动她!”龙浩宣制止。
“这,这怎么办?”季武眼见季乐嘴角的血不停溢出,心中又痛又急。
万一季乐有个三长两短,他即便掘地三尺,倾家荡产,也要把那幕后要谋害季乐的人挖出来不可。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刚刚听你的话,是有仇家?”龙浩宣这时想到一事,正色地问季武。
季武恨恨地道:“本来有无仇,也说不清。但现在,这梁子算是结深了。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做这些事,绝对不会饶了他!”
“究竟怎么一回事?”龙浩宣对季武咬牙切齿的话语甚是诧异,又问了句。
“我也至今百思不得解。五日前,家父家前被人刺伤,小乐闻讯赶回家时,途中更遇两个蒙面人设伏刺杀。若非有卫公子相救,小乐怕是早已命丧黄泉。想不到,现在又暗中下毒,要谋害小乐,实在是可恨之极!”
季武越说越是愤怒,道:“想我季家,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做生意,实在也想不出会是跟谁结过仇。这幕后操纵的人,若是一旦揪出,我季武必当也要让这双手见次血,手刃此人!”
龙浩宣听着季武的一番话,脸色也显沉重。听季武所说,前后才隔这几日时间,又是刺杀,又是暗中派人前来下毒酒索命。看来,季乐惹上的人,十分不善啊!
这时,卫见去而复返。身边跟着一脸苍白的小二。
“是谁派你在酒中下毒的?”季武一见小二,怒气中烧地就要上来揪人责问。
“小武,住手。”
卫见拦下了他,道:“这事与他无关。下毒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季武一听这话,硬生生收回手,疑惑地看看卫见,又看看小二。
“公子,真的不是小人啊!那位公子对在下又是赏银,又是以礼相待,小二怎么可能会对他下这等毒手啊!”
小二已见到龙浩宣怀中,一身血昏迷不醒的季乐,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脸色更加苍白三分地辩解。
“下毒的,是与他同来的那位中年男子。”卫见在旁语气沉重地补了句。
“那个人呢?”龙浩宣问。
“跑了。”卫见甚为郁闷地道。
“据小二哥所说,此人才来百花楼做事不到半月,也不知是什么身分来历。刚刚小二哥去拿酒时,其中九壶是他亲手拿的,最后一瓶,则是那位男子经手。可见,是事前已有准备。”
“可恶!”
季武闻此言,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墙上。墙上,顿时染了一抹红,竟是用力过大,手砸出了血来。
“下毒者的事先不要追究了。”一旁的龙浩宣忽地神情更显严肃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季乐兄弟的毒势,不能再耽搁了,得先将毒酒逼出才行。”
卫见、季武移目一看,只见季乐的脸色已然变得暗黑。
卫见上前把了一下脉,脉势正在变弱,毒势显然正在蔓延。于是不假思索地朝季武道:
“快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