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叔——,荣叔——”
刘靖用力挣扎着,可是他的荣叔只是冲着他笑,而且距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一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啊——”
刘靖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头上一头冷汗。
“荣叔。”
刘靖想叫张荣,却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的荣叔已经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把头埋进双腿间,默然无语。
“二郎,你醒了?”
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进来,不过刘靖并没有在意,不想进来的人竟然是傅燮。看到刘靖醒来,傅燮高兴的不得了。
“叔父。”刘靖开口向傅燮问好,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声音变得十分嘶哑,随即疑惑地问到。“叔父,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傅燮点点头,眼中闪现出一丝复杂的眼光,还有一丝疼惜:“自那日从广宗城中撤出来后,你就昏死过去,之后就发起了烧,一直高烧不退。将军派人在这附近找来了最好的医师,用尽了一切药物,也只是让你退了烧,却一直没见你醒来。我们一直很担心,不过好在医师说你只是心神劳损过度,休息几天就会醒过来,这我们方才放下心来。这次我过来,就是要看看你醒了没有……”
经傅燮这么一说,刘靖算是明白了过来,也回忆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张荣等人把他推到城门洞里之后,他伤心欲绝,但是也知道只有掏出去才对得起他们,才能为他们报仇。于是,他就转身努力向大营方向跑。当时,城中的汉军士兵已经死伤殆尽。为了斩杀刘靖这个校尉,黄巾兵在后面死死咬住不放。最后还是汉军骑兵出动,拦住了黄巾军。
“叔父,这一仗,我们伤亡如何?逃出来了多少?”刘靖轻声问到。
傅燮闻言,黯然不易,过了片刻,才开口,声音里的苦涩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一仗,包括攻城在内,一共出兵四千余人,除了逃出来的三百人之外,其余人马,全军覆没。其中有三千人都死在乱箭之下。”
刘靖眼中无悲无喜,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波动,只是点点头,接着问到:“那荣叔还有那些袍泽们的遗体呢?”
“已经找到,全部火化了。他们的遗体,全部被贼军抛下了城墙。”
刘靖闻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一双手臂甚至在颤抖。
傅燮明白,刘靖此时的怒火早已经有万丈之高,他有些担心刘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和心智,就开口道:“二郎,张荣去了,我们都很悲伤;死了那么多的袍泽,我们都很愤怒。我们都想报仇,但是报仇不是凭着一腔热血。你想报仇,我理解。但是现在,你还是先把你的伤养好吧。只有养好了伤,才能提报仇的事。”
刘靖点点头,重新躺在了榻上。
“那你休息吧,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傅燮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就离开了。
“张角,张梁。对了,还有那个贼军将领。此仇,我一定会找你们报的!”刘靖死死抓住床榻的边沿,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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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时间眨眼而过,刘靖的身体,也已经完全康复。刚刚康复不久,他就迫不及待的向皇甫嵩请战,都被皇甫嵩给压了下去。没说不让他报仇,也没有让他报仇,只对他说了一个字:等!
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待复仇的时机,只是要等要什么时候。刘靖想要问个究竟,皇甫嵩却什么也不说;问傅燮,傅燮却说自己不知道。
刘靖可不相信傅燮会不知道,不过既然让他等着,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军营里面,等着皇甫嵩命令到来的那一天。
此时,广宗城中。
张角的性命,也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来人。”一天夜里,已经早早睡下的张角却突然间醒来,还中气十足地呼喊仆人,要把众人召集到自己身边。
“将军,将军——”张梁已经睡下,但是一阵阵的敲门声和急促的喊声把他从梦中惊醒。这段时间,广宗城中的大小事务,因为张角的病情,全部都需要他处理;再加上一直为张角的病情担心,因此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十分劳累,处理完事务就早早睡下了。明日,还会有一大堆的事务在等着他。
“谁呀?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躺在床榻上,张梁十分不满的大声质问到。
“将军,天公将军召见!”
“什么……你去禀报大兄,我这就过来。”一听到张角相召,张梁心中闪现出一丝不安,立即起床穿衣,急匆匆向张角房中快步走去。
“大兄,夤夜相召,可以什么事情?……小宁也在。”一只脚才刚刚踏进张角屋子的门槛,张梁就急声询问,再一看,自己的侄女张宁也在,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起来。
“三弟来了。先坐下,等人到齐了,我们再说。”看到张梁,张角笑了起来。
张梁看了张角一眼,发现自己的大哥此时面色红润,完全是一副身体康健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如今还在患病,他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心口仿佛被石头堵住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现如今就要发生了。所以,他低下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着的泪水。
片刻之后,张角召集的人全部都到了屋中。
张角抬起头,一个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看到张震的时候,更是满意地点点头。良久之后,他开口道:“深夜将你们召集到一起,你们肯定不解何故。现在我就告诉你们!”
“我大限已至!”
张角这一句话,将下面的众人全部震得嗔目结舌,屋里面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若是有针现在掉在地上,也能够听到声音。
在经历了片刻的宁静之后,整个屋子里随即炸开了锅。
“这不可能!”
“大贤良师应该长生不死呀,怎么会死呢……”
“我不相信!”
屋内,众人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这个事情。片刻之后,他们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张角,希望能从他嘴中听到消息是假的话。但是,他们显然要失望了。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一个月前开始咳嗽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死之后,不许大张旗鼓,明晚将我的尸首埋掉,尽量不让众人知道这件事情。三弟,你可听明白?”说这话时,张角看向张梁。
张梁闻言,含着泪点点头。
张角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张震:“张震。”
“大贤良师!”张震起身,跪拜在大堂中。
“你是一个人才。可惜呀,你若是不姓张,我就把小宁嫁给你,可是你偏偏和我同姓。虽然我们起兵反汉,但是这同姓不婚还是要遵守的。这是一个遗憾。不过,我问你,若是让你认我为父,与小宁兄妹相称,你可愿意?”
“这……”
“怎么,不愿意?”
“属下愿意!”
“小宁,还不见过兄长?”张角看向自己眼中噙着泪花的女儿,笑道。
“小宁见过兄长。”张宁到张震身边,行了一礼。
“这……小妹请起。”
“哈哈。好!黄天待我不薄,临死还给我送来一子。”张角大笑到。“众人听令!”
“属下在!”众人立即起身,跪在地上。
“我死之后,你们需听从‘地公将军’,待‘人公将军’与你们会合之后,必须听从‘人公将军号令。若是‘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均有不测,则以张震号令是从。你们可听明白了?”
“属下莫敢不从!”众人齐声道。
“好!好!好……”随即,张角就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