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李峥一气之下离了芭蕉院,走到半路方回想起自己是有正事要办的,忽然有人将希望寄托在身上的那种微妙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情,他只好硬着头皮又回到了李氏处,院子里站了好些丫头,他心觉怪异,不顾张嬷嬷的阻拦,走到廊下方才站住脚,张嬷嬷无意上前便不管他了。
李峥在门外正听到李岓那句“乐菊伺候的好,还是留着她伺候母亲吧”。
心中暗喜,不管大哥出于什么原因不要乐菊,自己都会轻松很多……赶上李岓出门,帘子好险摔在他脸上,最后目不斜视走了。
他也不恼,回头看一眼,嘿嘿笑一声,进了里屋,也不管李氏脸上多么难看,上前先请安问好,接着便道:“娘,既然大哥不要乐菊,觉得她不好,不如就给我吧,我倒觉得她不错。”
李氏正憋着满腔的怒火,断喝道:“混账东西,大哥的东西你也惦记吗?”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李峥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氏,面上那涎皮赖脸慢慢冷下来,最后低下头去,一张俊脸上望不清楚神色。
李氏也不敢相信似的望着自己的手。
这李峥在一母亲兄弟中行三,自小不受重视,亲娘都不理的孩子,哪里还有人待见,也不读书用功,将李老爷那斗鸡走狗的事业进一步发扬光大成吃喝嫖赌,小小年纪已然五毒俱全,可犹是如此,也从没有人动他一个手指头,今儿不想在李氏这挨了打。
一时屋子里悄然无声,李峥低声道:“我真的是你儿子吗?如今连大哥不要的也不能给我了吗?”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氏就那么举着手愣愣看着他出去,随即咬牙恨声道:“反了,反了……”只不知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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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李岓一早回来便有些怪异,星辰哪里敢捋虎须,乖乖用了早饭,并不像平时般不老实。
诗韵也若有所觉,好生服侍了他出府上值,方长吁一口气,他爷俩儿都离了杏院,便只剩了诗韵母女,不一时将有汪家人接星辰去顽,是以诗韵也没有教她写字。
教了一个多月下来,星辰开始每日习三字经二十四字,渐渐诗韵发觉星辰记性出奇的好,理解能力也强,便由每日的二十四字,增加到四十八字,她似乎也并不吃力。
诗韵一心以为星辰是遗传了大哥张和的聪慧,也不甚以为意,到如今三字经已经习了一半了。
星辰见母亲懒懒的,便自己拿笔在纸上涂鸦,不时看上她一眼,昨日大夫来看,却是喜脉,因满姨嚷的太大声,她在外间是听了满耳,心中不由为母亲高兴,如此一来,李氏借口传宗接代塞丫头的计策,岂不是不攻自破。
只是不知诗韵交代了什么,丫头们嘴都很严,看早饭间李岓的神色,也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大人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忽然听见诗韵干呕一声,星辰忙忙也起身侍立到她身侧,早有丫头取了痰盂过来,诗韵呕了半晌也没能吐出什么来,倒呕得面色苍白,小满扶了她到床上躺好,满脸的忧色,奈何替她不得。
星辰不意扫到自己纸上的涂鸦,不由一惊,原来刚刚把心中所想都涂出来了,而且是用的简体字,那样的字在这个时代岂不是犹如二十一世纪的火星文一般,当下撕毁处理掉不在话下。
恰此时,汪家的两个体面婆子并汪伯翰前来接她,诗韵身上不舒坦便打了小满去见客。
星辰蹭到她身边,咕哝了一声。
诗韵睁眼正视她问道:“说的什么?”
星辰又说道:“我问娘亲生我时,也是这样的难过么。”
诗韵搂了她在怀里,笑道:“娘不觉得难过,你带给娘亲的欢喜,那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星辰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有些心酸难忍,眼泪就要流出眼眶的一刻,汪伯翰来给诗韵请安,打个岔,她终于没有哭出来。
伯翰小小年纪却聪慧非常,言道不欲打搅姨妈休息,现时便带星辰回府去了,诗韵颔首道好。
可星辰却犹豫起来,支吾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也走了,娘亲一个人怎么办?”
饶是诗韵身上如此难受也忍不住笑,拍她道:“我的儿,你便是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
“我陪娘亲说话也好啊。”星辰回说。
诗韵又劝说:“不是还说要言而有信,你昨儿答应了哥哥,今日就要反悔么?”
星辰无法,只好去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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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给两个儿子气的心口痛,自己好好的儿子怎么敢如此忤逆,左思右想还是把这罪过加到儿子身边的女人身上,诗韵有娘家人撑腰,她一时奈何不得,只好把这怒气出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一早李峥被李氏掌掴的消息早已流传开来,乐菊一颗心忐忑不安,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此时,有个喜字的丫头来说太太有事唤她去一趟。
乐菊本是一早便来献殷勤,说是去了大爷处便难再给太太梳头,花言巧语伺候的李氏通体舒泰,不想两位爷就来了……那声脆响便是外面也听的真真切切,稍动脑子就知道李氏这会正不痛快。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芭蕉院上房,进去后先飞快的看了李氏一眼,见她眯缝着眼似乎睡着了,便就站在地下,一声也不敢吱,唯恐惹恼了她。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各司其职,一丝杂响也无。
乐菊站了有一盏茶功夫,出得一身冷汗,李氏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笑道:“来啦?怎么不叫我一声儿。”
乐菊赔笑道:“奴婢不敢。”
李氏又笑道:“呦呵,还有你不敢的事儿?”抬眼扫她一眼便又转开。
乐菊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连声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李氏说道:“快起来,峥哥儿觉得你好,我如今不敢叫你跪着。”
乐菊哪里还敢搭话,只拼命磕头,磕的额头泛青,难说再磕下去就要头破血流,连乐竹也露出不忍之色。
李氏才接着道:“你说,好好的爷们为什么就觉得你不错?难说不是你撩拨的,否则他怎么不觉得乐兰不错呢?”
乐兰听了自己的名儿,吓得微微一抖,乐菊仍旧跪地不语,到底额头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擦也不敢擦。
李氏似乎觉得烦了,摆摆手道:“行啦,起来吧,这就收拾了过去峥哥儿的院子,以后可要好自为之。”
乐菊谢了恩,起身慢慢退出去。
李氏叫张嬷嬷附耳过来,吩咐一番,张嬷嬷领命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