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诗韵起身欲回房时,房门外陡然嘈杂起来,诗韵不知何事,担心李岓,面上不免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婉瑜见了劝她,道:“你莫担心,正好有热闹可瞧了,嘻嘻!”
诗韵哭笑不得。
当日在京中,孙老太爷乃是当世大儒,为人很重规矩,孙氏的兄弟们一个一个,不论多大的,皆像是小老头儿,但因家中只有一个宝贝孙女儿,只婉瑜一个承欢膝下,哪里舍得真心管她,是以,在京中也并未曾拘束了她,哪知她儿子已满一岁了,仍是如此……
二人也并不出房门,不一会儿,嘈杂声渐歇,婉瑜才使来旺家的去看看究竟何事,又仔细叮嘱了,一定要问的明明白白的,来旺家的领命去了。
过得一炷香功夫,来旺家的进来回说,原来却这么一回事。
话说,李岓去韩云廉让出的上房安置,这韩云廉是韩二老爷韩远岕的第三子,表字守谦,二人一路谈来,竟十分欣赏对方的言谈品性,未到房间,便驻足在园子里的一个亭中,足谈了半刻,李岓方想起还是先安置了,晚饭再聊不迟。
二人出得那亭子,迎面就见一人急慌慌走过来,撞了韩三爷一下,唬了一跳,瑟瑟发抖,韩三爷言道不妨事,那人转身方欲走,便被李岓一把拿了。
李岓喝道:“还不拿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那人竟是个偷儿,一冲一撞之间已把韩云廉腰间的荷包割了去,韩云廉低头一看,果然不见了,自己呵呵、呵呵竟笑将起来,那偷儿只唬得面无人色,人说怒极反笑,这老爷子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李岓也正自奇怪,韩云廉手舞足蹈解释一番,言罢,便以李岓的秉性也不能克己,跟着笑起来。
谁不知这韩云廉家财万贯,随便一个挂件儿,也很值些银钱,哪知这偷儿命运如此不济,什么不偷,偏偏偷了韩三奶奶给挂的荷包,这荷包乃是她用四个月时间绣得的,命他无论到哪里必得挂着,否则便撒泼不依。
她的手艺岂是能挂得的,绣了四个月,也不知绣得是鸡是鸭,她自己偏说是鸳鸯,韩云廉因这荷包,也不知被多少爷们儿取笑,并不敢拿下来,如今可好了,荷包的袋子给割断了,想是不能带了,就算又绣得一个,也要四五个月以后,他如何不笑?
那人跪地求饶不止,口中说,从盛京南下苏杭,途径此地盘费用尽,已是断了口粮了,就在此客店的马棚中,还住着婆娘儿子,实无他法,才行此下策,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韩云廉唏嘘不已,接过他递来的荷包收好,对他说道,他们也要南下,何妨一起赶路,带他一程,那人犹豫片刻方道好。
李岓便觉有异,又问他一些盛京风物,他却吞吞吐吐起来,便是韩云廉也心知不妥了,二人对视一眼也并不言明,按他说的,遣人去将他娘子孩子接了来。
来旺家的说到这里,四下看看,见一屋子站了诗韵的四个大丫头,李显的丫头婆子奶妈,还有自家的仆妇,满满噔噔一地,心觉没什么问题,便问婉瑜道:“奶奶,可让他们进来,三爷和李家大爷的意思,是让二位奶奶不妨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处。”
诗韵心想,李岓平日最不耐烦这些事,今儿怎么管起来了?想不通丢开手,哪里知道却是韩云廉想使婉瑜看热闹,李岓不愿阻他兴致罢了。
待得那妇人抱着孩子进来,先四下打量一番,又再打量诗韵及婉瑜的打扮,只觉得珠光宝气,彩绣辉煌,畏畏缩缩的福了福,诗韵便让小丫头搬了小矶子来给她,她辞了半晌,才斜欠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
怀中的男孩有三四岁,身着粗布的小袄,四面望望,并不言语,但是也不怕生,被她搂得死紧,诗韵拿眼细看,孩子伺候的并不细致,颈项手腕处通红,不知什么原因,且寒冬腊月的,他竟只穿了一只鞋。
便问她从哪里来的,去姑苏办些什么事,可是走亲戚等等,婉瑜瞪着大眼,尚可强自正襟危坐。
说话间,蛰儿使小丫头打了一盆水来,自己上前要抱过孩子给擦洗,谁知那妇人抱得却紧,抱了一抱却没抱下来,蛰儿怪异地盯了她一眼,这才松了手,哪知一洗之下,小男孩竟然细皮嫩肉,十分好看,脸颊一点婴儿肥,眼珠也骨碌骨碌转,非常之讨喜。
婉瑜接过来看了,说道:“唉呦,康康长到这么大能这么好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诗韵观察那妇人神色,并无一般母亲孩子被夸奖时,流露的欢喜模样。心下明了,又接过孩子来,逗他说话,谁知他百般不肯开口,只是笑嘻嘻的。
那妇人神色到底慌起来,起身上前伸手要抱,蛰儿将她挡了,诗韵低头一看,原来,这孩子虽不知为何并不言声,可一见妇人起身来抱,虽脸上表情不变,仍是笑嘻嘻的,手上却抓了张氏的衣襟在手,并不撒开。
诗韵笑笑,抱紧了他,拍拍他的背安慰,就见他里衣露出一角,竟然是十分细致的浅色丝缎制的。
诗韵怒喝一声:“你这拐子贼妇,还不从实招来,那男人已是招了,你还以为能瞒过去不成!”
那妇人想来是头一回干这样的勾当,一吓之下,竟全然招了,倒省了李岓他们好些气力,那男人圆滑,见遇到了斯文人,竟尚未招。
据这妇人说来,原来孩子也不是拐来的,却可以说是在王府胡同捡来的。
王府胡同是京城最大的一个胡同,平亲王府、安亲王府,把整条街都占了,一府占了半边,平亲王府后街有几排罩房,正是王府粗使下人的住所,有一家分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却空出一间给管事的忘却了,他见无人来住,就偷偷儿的出租出去,正是租给了这家人家儿。
这家男人叫赵四儿,带着妻子同住在那,这一晚正是赵四儿通宵赌输了,要回家去,谁知经过王府后门不远处之时,却看到了会让他丢了性命的东西。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