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得了准信,第二日上就上门去寻李岓,听闻门上说大爷还没下值,心下觉得自己莽撞了,但这一心的欢喜却无处排解,一时无论如何也要寻到李岓,将这件事告知了他,讨一句准话才能罢休。
于是,他好生谢了门上的人,一路骑马往户部衙门所在行去,因内城不得纵马,所以只不过慢慢踱步过去,小半日下来总算到了衙门口。
他不得其门而入,正欲寻人递话进去给李岓,不想正从门里走出一个笔挺的大汉并几个手下人,他见了那大汉便眼前一亮,上前叫道:“权哥!?真是你,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说完似乎有气,握拳在那人肩上一锤,那人眼见便知是个武人,他这一下真犹如搔痒一般。
却让那人乐了,“松酉怎么在这里张望?我去岁便回京了,只是手上的事儿一直未清,没能腾出功夫,所以才没去找你。”
他犹豫一下接着道:“但我回来时,曾去拜望姑母,这一年来姑母也常使人送些衣食给我,我还未曾道谢。”
朱逸晨一听便知是母亲隐下了没说,面上也不怎样,“哎,我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去年还险些干了糊涂事儿,到今时今日才总是有些稳定下来的气象……
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儿好好说话?”
“却是不巧,”左权犹豫道,“我还未下值,且尚有事要去办。”
朱逸晨忙道:“不妨事,左右我如今已知道你回来了,你一时半刻不走,有的是时间聚,你就先去忙你的。”
那左权也不多留,起步便要走,却又转身回来,见朱逸晨还巴巴的望着他,笑道:“忘了问你,缘何在这里傻站着?”
朱逸晨此时却也没那个心去奔自己的事儿了,便摆手道:“无事无事,权哥去忙吧。”
左权这才带人走了。
说起来左权也是一个可怜人,前文朱夫人说娶妻娶贤时那么愤慨,即是因弟弟取了不贤的妇人,做下些不堪的事体,直将爹娘生生气死。
待到朱夫人得信儿赶到时,大哥已将这下作的****杀了,下人惊的四散,那妇人倒在血里,前襟后背穿着一支箭,也不知淌了多少血。二老的灵堂还没撤下,便接着办她的丧事了。
左权眼睁睁看着,到朱夫人着人将他拉下去,他已吓得糊涂了,那妇人正是他的生母,是以朱夫人从此对他便爱不起来。
当日晚些时候,衙门便来人将左家大爷带走了,关上三个月,朱夫人及左二爷多方打点,好歹判了个充军流放,从此这爹也相当于没了。
突逢巨变,时家中只剩有一个老天拔地的管家,连个进项也无,朱夫人又只好照应,时常送些钱物给他,到他成人出息了,也还依旧如此。
朱逸晨与左权却投缘,到如今已有几年没见了,难免唏嘘,一路回到府中。
朱夫人正着丫头婆子们清点库房,也趁便寻些好东西来做聘礼,见了他不由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兴冲冲出门去的,怎么垂头丧脑的回来了?”
朱逸晨强笑道:“方才遇到权哥,他看起来还好……我却替他难受。”下人听见这呆话,也有两两对视的,也有装作没听见的。
朱夫人把眉头一皱,道:“你跟我进来说话。”说罢一马当先进了堂屋。
朱逸晨乖乖跟进去,她方遣退了左右,怒道:“你可是拿娘的话做耳边风?!他矫枉过正有断袖之癖,你怎的还偏爱与他往来?”见他似乎不以为然。朱夫人气的面色飒白,冷笑道:“你这是拿话刺我。我早就知道他回来了,就是没告诉你,你待如何?”
朱逸晨忙道:“娘不要生气,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权哥实在可怜,他那么小便从了军,到如今快三十岁才终于有了一席之地,却始终自己一个人,儿子只是,儿子只是……”他垂着头说不下去了。
半晌方道:“儿子只是想着,不管他爱什么人也好,好歹有个人能陪着他、顾着他,也强过他独自一人。”
“又说混账话了!天生阴阳、地生乾坤,这才是正道,那断袖之好是乱了人伦纲常,怎能放纵他不管?但凡我活着一日,你也再不要说这种胡话给我听!退一万步说,真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些梨园戏子楚馆秦楼之辈,好人家的孩子,怎么敢做这种事!”
朱公子见他娘气的脸色转青,担忧她心疾复发,忙扭转话头道:“是。儿子再不敢了,娘别生气。”百般赔情才哄回了她。
又道:“我是方才去寻李家大爷,他上值未能寻到。”
朱夫人道:“这些倒不用你操心,娘当然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不日就要遣媒人上门了,我听得如今李家太太不管事,全是大奶奶做主,倒也趁便。”
朱逸晨连连称是,母子二人又说些家常,他方告出来,心下到底惦记是回事儿,便出了二门寻自己的小厮来,吩咐他道:“你去表少爷家守着,看表少爷回来了就问他什么时候得闲,回来告诉我。”
哪知道那小厮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边推搪,“爷,换了别的事,叫奴才上刀山下油锅,奴才连眼都不眨,可要奴才去找表少爷……求求您放了小的一条命。爷莫非忘了利忠是怎么撵出去的?”
说着这小厮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怎么叫起都不起了,把他气得笑了,“好,你以为只有老爷太太才能撵人?我今儿就摆摆少爷的谱,好叫你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这小厮听了不像好话,只好起来,磨磨蹭蹭的去了。
左权原在贾大人手下办事,后来贾大人办事不力吃了挂落,他因放走了萧天也很是受些责罚,然偶有机遇入了贵人法眼,便将他及一干骨干人才简拔至情报事务司。
几年前的旧案查到京中某位重要人物身上,不知为何上峰忽然下了禁口令,命不得再有任何实际行动,如今左权等人负责的仍旧是当年的旧案,但不过是相关情报的汇总和整理,其中深意就并不是他能了解的了。
这日在府中见了朱逸晨的小厮,便相约了时间,二人仍旧如常往来不在话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