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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羔裘如濡(1)

自从见了屈巫之后,夏姬的嘴角常常忍不住上扬,荷华不明白,便总问她遇上什么好事了,夏姬自然不答,子蛮却每每气得跳脚。

过了酉时,雾气慢慢聚拢了过来,天色也慢慢暗了下去。鱼丽台上的蜡烛一只只的点燃,不时地发出‘劈啪’几声,便有烛花在空中炸开。

蜡炬成灰泪始干。

郑兰坐在鱼丽台之上,今日有郑乐郑舞来贺公子夷成为郑国的太子。

郑兰扬袖举杯,劝各国的使者共饮。

太子夷在举杯之时,眼角的余光蓦然瞥见了狐姬夫人,握着铜爵的手禁不住一颤,里面的酒液差点倾洒出来了。狐姬夫人来自西戎,是晋文公许给郑兰的女子。狐姬夫人不同于中原女子,她艳丽刚硬,一颦一笑间皆是出奇的媚态,却没有大部分中原女子所有的娇弱。太子夷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来回的凝视,狐姬夫人的眼神却落在了郑兰的身上,根本没有将太子夷看在眼里。

郑声柔美而多情,连同着舞蹈都给人一种安逸靡丽的心情。

太子夷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内心里就仿佛住了一只小猫,痒痒的、迷迷离离的,却无法瘙痒,无法清醒。

不多时,狐姬夫人终于感觉到了来自太子夷那热烈炙热的目光,她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面色通红,刚硬如她便也没有勇气坐下去了。

她向郑兰寻了一个借口,匆匆起身,踏着细碎地步子出了鱼丽台。

她走到长廊里,倚在栏杆边,回想着刚才太子夷的目光,止不住的心慌。她抬头望了望天空,空中悬挂着一弯弯月,撒着银白的月光,这才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一些。

然后,她的身子猛地被人一拉,太子夷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鱼丽台,尾随着她来了。他将狐姬夫人拉入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胸口,嘴巴亲吻着她的红唇,温热的气息袭在她的脖颈间。狐姬夫人的心里忐忑不已,身子都在发抖,如若不是太子夷紧紧抱着她,她几乎就跌倒在地上去了——今日立储大典,人多眼杂,她可是他的庶母,太子夷仿佛已经忘了他们彼此的身份。

“太子。”狐姬夫人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狐姬……”太子夷重新抱紧了她,手上的动作更加的放肆,“我想你……”

狐姬听见了他在耳边的细语,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

月亮高高的挂着,照在栏杆边的吐出新芽的桑树枝,微风一吹,摇摇曳曳,稀稀疏疏地映在同样是摇摇曳曳的男女身上。

“荷华,快点,就要迟到了。”远远的,就听见夏姬在娇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宫梳妆了。”原来是夏姬从长廊的那边走过来了。

两个紧贴着的人瞬间分开,狐姬夫人又羞又怒地望了望太子夷,向着夏姬行了一礼,便匆匆地离开了。

“奇奇怪怪的。”夏姬看着狐姬夫人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太子夷,“吓我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太子夷向夏姬期期艾艾地道:“我们……不,我……我没干什么……”

夏姬细细打量着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没干什么,我才不信!”

“我在这儿看月亮,妹妹,你瞧,今晚的月色很美啊!”太子夷巧言哄她。

夏姬抬头去瞧,神情就像一个女子在对镜梳妆:“我……怎么……觉得和以往的月亮没什么两样呢?”

太子夷把月亮指给她看:“你仔细看呀,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最美吗?”

夏姬只好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很是酸涩,便回头再去请教,哪知太子夷已离开了。

夏姬跺脚:“究竟在捣什么鬼嘛!哄我!”

宴会还在进行着,夏姬急匆匆地跑来,但到了门前,鹤势螂形变为莲步轻移,淑女一般地走了进来,见太子夷早已回来了,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望了一眼屈巫,便寻了个位子,挨着公子去疾坐下了。

公子去疾,字子良,是太子夷同母的弟弟,太子夷从小莽撞冲动,稍有不合心意便气急败坏,而公子去疾却一身的书卷气,温文尔雅,这与他常常埋头书房里是分不开的。

“阿良。”夏姬叫他。

公子去疾向她点点头。

此时,酒已经过三巡。

耳热之际,泛寒的青铜器似乎也被热情烧红了。

坐在台下的秦国使者出列,向郑兰禀告道:“郑伯好雅兴,本使此次前来,一来是为贺太子夷立为太子,二来是想与郑结为婚盟,听闻郑伯最小的女儿已到了及笄之年,请迎少儿公女作我秦妇。”

“嗯……”郑兰沉吟了一声,秦国现在嬴罃在位,早在秦穆公时都曾有谋郑之意,秦国连郑,是为了晋楚,而秦国强大,郑国与之交好,也可抵御晋楚,今见他要结婚盟,郑国是求之不得的,但是他指名要少儿,这……

众人的目光尽数停留在了夏姬的面上,郑兰也同样看向夏姬:“少儿,你……”

夏姬问向秦使:“秦国?秦国是什么样的地方?也能吃到这个吗?”她挽起一只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捏起面前的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秦国居于西隅,既有广阔的平原,又有美丽的草原,风景如画,国君勤政爱民,意气风发,到那里士人皆可一展所长,女子嫁得如意郎君。至于橘子……”秦使笑了笑,“公女若是喜欢,应有尽有。”

夏姬听了这话,已是心向往之。

秦使看向夏姬:“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夏姬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你们秦人唱的歌。”

秦使注视着她,点点头,温和地回答道:“这也是我们国君献给公女的情诗。”

夏姬听了,大为感动,她的芳心里好像开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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