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路人的侧目,莫影心飞奔在云城街头,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着与洛府每个人的每一次交集。从先前漠视到后来的关心,从刚来的不安到之后的融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如果她不是“交易品”,洛铭捷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如果她不是“交易品”,洛景峰根本不会对她示好,予以安抚她的心;若她不是“交易品”,洛景希根本不可能拽着她,亲亲热热地叫她姐姐……
长时间的奔跑让她逐渐体力透支,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靠着一颗树,泪水漱漱而下,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特别,以为自己有多棒,特别快就能融入这个家庭,这个异世。原来,他们的好,都是别有目的……
从一开始,他们都在看默默地看自己的笑话,冷眼旁观她这个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
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家是回不去了,那里并不属于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开那个那让她痛心疾首的家,离开这座让她窒息的城市。
窝在树下哭了许久,抬眼时,头顶上只有几颗黯淡的星宿,浓厚的云雾遮盖了明朗的月光。周围一片漆黑,如同她的前路,见不到光明。心情由一开始的愤恨,到后来的失望,在到此时的迷茫,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只有自己的阵阵心跳陪伴着她。
人生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或者说应该怎么样。
她十五岁进省重点高中,顺利考上重点大学,上了自己梦想的专业——心理学。大学还没毕业她就提前被选入警队,已经记不清受了多少次军事训练,侦查,策反,心理画像……每一次她都是以最优异的成绩结业。
然而,到了这里,她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实力获得认可,她以为可以用真心换真情。结果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她的是自以为是,她不过是一场交易的“交换品”。在洛府的每一个眼中,她是谁根本不重要。
脑袋变得异常沉重,莫影心背靠着冰冷的树干,僵直地坐在地上,将自己埋藏在黑暗之中,再次缓缓地闭上眼。
这该死的在乎,让她感觉竭尽了所有,难以呼吸。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它包裹着蜷缩在树下的女子,同时也将始终站立在巷尾的男子淹没在暗夜之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忙乱失措,这完全不适合她。印象中的她,总是神采飞扬,自信却不张狂,唇边会溢出狡黠的笑容,无论怎样的她都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她那双敏锐睿智的眼,会不自觉地在他的回荡在脑海中。
可今天,他伤了她。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错了,自己种下的苦因,怎么能指望长出甜果?楚浔好几次想走近她,却始终无法跨出这一步。他害怕会在她眼中看到拒绝,失望,甚至是冰一般的冷酷。
楚浔的臂弯里抱了一件披风,其实他害怕她会着凉,可心冷岂是这件披风可以捂暖的?楚浔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只能远远地站在她的背后,不敢走近。
看她坐在树下将近两个时辰一动不动,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而也在此时,另一个黑色的身影率先降落到莫影心跟前。
楚浔眯眼看去,那身影蹲了下来,轻拍莫影心埋在臂弯中的头。莫影心身子一震,立即抬起头开,待看清后立即扑到那人的怀中嚎啕大哭。
是钟侠!
咽下心中的苦涩,楚浔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下意识地往暗处退了一步。
钟侠宽厚的身体将她围住怀里,任由她哭了许久,在眼泪慢慢止住后,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出任务回来,路过此地时竟意外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但是她娇小的身影在此时看来,竟是如此的弱不禁风,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中给她温暖。
莫影心抽抽噎噎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她讪讪地退出钟侠的怀抱,刚刚是她唐突了,只是直觉认为钟侠这个人是如今唯一的依靠。毕竟,他是自己来到异世认识的一位朋友,也是唯一的在楚浔之前认识的朋友。
钟侠若有所思地看着莫影心,“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终于找到倾诉口的莫影心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瘫坐下来,“我也不知道。他说,如果我不跟着他的话,就让洛府上下所有人跟着我陪葬。我虽然恨他们,但是也没有狠到这么多跟着我受无妄之灾。毕竟,多数人是无辜的。”
当所有的话缓缓道出后,一股从未有过的疲累冲刷着大脑神经。莫影心苦苦一笑,如果就此幸福地昏过去该有多么好。没想到,像她如此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也会也有想要逃避现实的一天。
良久,正当钟侠认真思索应该如何帮助这个少女时,发现她已经靠着树干沉沉睡去。钟侠无奈一笑,抱起她朝着洛府的方向走去。
灯火通明的洛府看起来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洛景峰派出很多家丁去打探莫影心的下落。就在当他听到管家的关于钟侠抱着小姐回府的通报时,忽然有一种所有的温暖都被冰冷吞噬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一向淡然的洛景峰露出了少有的慌乱。
坚持抱着莫影心的钟侠一直在正厅等着家主的到来。洛景峰一袭白衣,翩翩然进到了正厅,睨了一眼缩在钟侠怀抱中的莫影心,佯装镇定道:“有劳钟兄送小妹回来。改日定会登门致谢。”
钟侠嗤笑一声,“恐怕你没资格替丫头致谢。她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洛景峰被他这句话骇到几乎站立不稳,这话中之意已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洛璃,不,应该是莫影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洛景峰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畅,但听钟侠接着问道:“敢问洛知府如今何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他出来说个清楚。毕竟,是钟某亲自将丫头交到他手中。我自认难逃失察之责,但是你们也不能为一己私利罔顾他人的死活。眼睁睁将这么好的姑娘送入虎口!”
洛景峰目不转睛地看着钟侠,脑中出现一刹那的空白,让他无言以对。稍作迟疑,洛景峰沉声道:“家父因公务,暂时不在府上。此事我定会给钟兄和……莫姑娘一个交代。”
“那好,”由始至终抱着莫影心的钟侠寒眸直逼洛景峰,“那我现在带着丫头离开,你最好早些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去,洛景峰的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忍不住戚声道:“我从未想过要送莫姑娘进虎口……”
钟侠回转过身,冷冷一笑,“钟某虽然书读得少,但也明白‘甲之砒霜,乙之良药’道理。从一开始,丫头就说自己不想跟某些人扯上关系,但是你们完全不顾她的意愿,继续狼狈为奸。敢问这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洛景峰那话触动了钟侠暴躁的神经,原本压抑的怒气一触即发。当这些话冲口而出时,钟侠才意识到说得有点过,于是冷哼一声,抱着莫影心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