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洛景峰命人取了琴过来,为大家奏了一曲花好月圆,眼光时不时地想莫影心这边飘来,而楚浔却始终不动声色,一曲终了,大家拍手叫好。楚浔也来了兴致,奏了曲广陵散,把众人听得迷醉了半天,莫影心看他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
莫影心在那里微笑着拍手,心里却不由地黯然,抬起头,正对上洛景峰盈溢的凤目,一时间心中似乎有万语千言,然而却无法开口,转过脸去,洛铭捷的脸上还是那么清清冷冷的,眼神中竟有一点凄凉。
莫影心的心却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起每次洛铭捷看着她不自然的神色,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奶娘,还有那位住在凝香院的神秘小姐……莫影心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裙子……
“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香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莫影心立即回了神,抬头望向洛景峰,却意外地看到他回避自己的目光,心中如有一把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难道,难道,难道……
心中千头万绪,只听楚浔道:“时辰不早了,今晚有元宵灯会,本王欲与民同乐,不知大家愿一同前往?”
果然,众人极有默契地找出各种理由推脱,这光荣的任务就华丽丽地交给了莫影心。
红鲤和香秀赶忙将她拖回屋,替她换上最好的淡紫湖丝花裙,头梳双月髻,配上金丝化蝶头簪,描眉画眼,还是真第一次如此隆重过。
经过这番打扮,两个丫头都不停地啧啧赞叹,原来小姐是这般俊俏的妙人儿。莫影心木木一笑,转身出了屋,抬眼就见看到等在门外楚浔,他先是微微一惊,慢慢地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暮色渐渐沉了下来,而云城街头也随之灿烂地绽放。一排排店铺,像百花齐放的春天,每家都竞相开放。伙计们都向往来的行人献上殷勤的笑容,争相介绍自家的特色。
各色新鲜的蔬果,小吃,随着长长的火龙一流到底,似乎没有尽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好似那红色灯笼中晕黄的烛光。
莫影心和楚浔两人慢慢地走着,后头跟着东张西望的小贵和几个侍卫,与这热闹的夜市有点格格不入。时不时地,又人回身张望一下这对衣着华丽却又默默无语的两人,楚浔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只顾低头看路的莫影心,故意咳了一声,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茶肆,“不如去那儿坐坐?”
话刚说完,便有一个粉色衣裳的少女撞入了怀中,霎时一阵幽香弥漫于空气之中。那少女慌忙抬头退后,在看清楚浔的样貌后迅速粉红了笑脸,软声娇笑道:“公子,真是抱歉,大街上人太多……”
楚浔面无表情,“不妨事。”说完他拉起莫影心的衣袖就准备离开。
那少女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却又不打算放弃,不依不饶地朝着楚浔道:“公子好似不是本地人,不如让小女子带公子一游?”
莫影心不由地暗叹这云城人情之开放,就算在现代,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这么跟帅哥搭讪。
楚浔面色一冷,语气变得有些僵硬,“不必,我与内子只不过随意逛逛,姑娘的好心,在下心领了。”
那少女无法,只能面色不善地瞪了莫影心一眼,怅然离去。莫影心一脸莫名其妙,于是转头看向楚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却听他笑道:“可入得了你的眼?”
莫影心面色一赫,迅速挣脱他的手,快步前行。其实说老实话,他那张脱俗的脸庞的确叫人移不开视线。加上身形挺拔,浑身上下都透着优雅的“鬼气”,还真的挺容易引人犯罪。
边上一个看相的摊子,那老先生看着莫影心便道:“姑娘好相貌,将来必能嫁个好郎君。只不过……”他尴尬地看着根本视他为透明的少女越走越远,转头看到楚浔,立即又来了精神,“这位公子,一看您便知是人中龙凤……”他再一次石化,为何这位公子也不根本不理睬他,只追着那少女而去,难道今天不是一个算命的好日子?
人潮不断涌动,莫影心不断地被挤到远处,根本看不到楚浔他们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花灯的队伍似乎过去了,河畔边开始放焰火,人潮冲着河畔拥去,莫影心又被挤到岸边。一朵灿烂的焰火升腾而上,她忽然瞥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回过头细看,那身影正朝着她走来。到了她跟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楚浔絮絮叨叨地说着,周围的人都在赞叹那灿烂美丽的焰火,他是视若无睹。仿佛眼前就是他应该关注的风景,其他一切都恍若未觉。冰凉的风穿过人群而来,让莫影心微微地眯起眼睛,那一刹,竟然觉得似曾相识的错觉。
只是好像是梦一般,被风一吹,便如同烟消云散,了无痕迹,可是有人却留在了那个梦境里,离开她的身边。
呆呆地站了很久,等到他不再絮叨了,莫影心才缓缓地回神,低下头,掩藏住眼中的波动,“这里风大,不如,早点回去吧……”
楚浔忽然感觉有些气馁,心里有点隐隐作痛,却又舍不得放开那只手,只能无奈道:“那好,我送你回去。”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有些微妙,莫影心隐隐地感觉到了,却刻意回避,就这样慢慢踱回洛府。
回到房中呆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一种很淡却又无法释怀的怅然抓住了她的心口。她索性出了房,在府中上下转悠,结果绕来绕去,却绕到了洛景峰的院门前。莫影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她只是累了想回家,就好像归巢的倦鸟,想要找个地方休息。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可能大哥已经睡下了?不知道今天伤口有没有裂开,伤风有没有复发?
又定定地凝视了很久,莫影心才止住了自己想要拍门的手,不一会儿,她看到房门开了,吾田从里面端着一盆水出来。莫影心下意识地躲到阴暗处,又暗暗嘲笑自己,又没有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最终她还是离开了,放任自己散漫着思绪,慢慢的在府中溜达,冷风吹散了云彩,一轮明月有照了下来,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站在凝香院外那个少女满脸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