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不锈钢饭盘子往地上一摔,拿着汤勺狠敲着金属制的饭桌,梗着脖子大嚷:“吵死了吵死了,监管都死哪儿去了,这儿乱成这样,老子还怎么吃饭?”
被她这么一闹,原本乱哄哄的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犯人们一个个仿佛被点了不动穴般看着莫湘宛。
监管们早就知道犯人们又闹事了,他们原本打算像以往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闹够自动收场,谁知道被莫湘宛那么一点名,他们若再不站出来,就会显得他们没有作为,故意纵容似的。
于是,监管们终于拿着警棍冲出来维持现场:“谁又闹事?谁又闹事,再闹事抓去关禁闭,散开,都散开。”
带头打人的家伙,一身一脸都是横肉,他恶狠狠地瞪了莫湘宛一眼,那凶恶的眼神像是在向她宣告,这梁子,他和她是结下了。
莫湘宛被他那凶恶的眼神一剜,忍不住身体一僵,后背发冷。
她冲动之下,又惹是生非了吗?
一个女犯蹭到她身边,好心提醒她:“你最好小心点,那个男的是个强/奸犯,惹了他,小心他强/奸你,这里有几个女的都被他强/奸过。”
莫湘宛心头一凛,面上却表现得无波无浪,怕什么,自己贱命一条,大不了鱼死网破!她这样给自己壮胆。
看守所内的露天体育场,几场台风雨过去,竟然疯狂地长满了野草。
这天,所有犯人被集中去体育场除草。
莫湘宛弯着腰挥动镰刀奋力割草,心里却不住地吐槽:什么破看守所,连个割草机都没有!这不是折腾犯人呢吗!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飞来异物击中了她的后背,她一阵吃痛,低头一看,脚边掉下了一块鸡蛋大小的土坷垃,正是使她后背吃痛的凶器,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在背后偷袭她!
莫湘宛伶俐地往可能偷袭的方向查看,只见之前带头欺负美男子那个横肉男,正斜睨着自己,满脸“我和你有仇”的表情。他手里正抓着一块半砖头大的土坷垃,见莫湘宛瞅向他,他举起手中的土坷垃就朝莫湘宛扔过来。幸得莫湘宛向来机灵,轻巧地侧身避过。
“妈/的!”见这一次没扔中莫湘宛,他干脆走近她,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敢管老子的闲事!老子会让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抡起拳手就要揍莫湘宛。
横肉男的拳头还没挨着她,忽然一个凌空飞踢扫过来,正好踢在横肉男的左脸,横肉男脸一偏,两颗门牙伴随着血水喷向空中,随后落在地上。
好功夫!莫湘宛虽然惊魂未定,但不忘暗暗喝彩。眼睛惊艳地寻找着使出那一记飞踢的人,只见上次被欺负的美男子,正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满眼狠戾地瞪着横肉男。
横肉男一看,踢中他脸的人,竟是那个常经被他打的家伙,他不由得愣了愣,大概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人,竟然敢主动挑战自己。
横肉男抹了下嘴角,手背上全是血水,再看看掉在地上自己的两颗门牙,“被揍得满地找牙,”大概说的就是自己这种情形。他一下子恼羞成怒,闷吼一声朝美男子扑过去要和他拼命,大有要把美男子撕了生吃的气势,莫湘宛见状,顿时一阵肝颤,她实在不想再看到美男子被暴揍的场景。
美男子并没有躲闪,等横肉男扑上去的时候,他一个充满技巧的熟练抱摔,顿时把横肉男摔了个狗啃泥。横肉男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仍然不服气,再次朝美男子扑去。这回美男子没有抱摔,他直起右脚,迎面朝横肉男脸上劈去,横肉男躲闪不及,顿时鼻血如注。美男子又屈腿一踢,横肉男被他踢出一米开外,再次来个狗啃泥。但这回,横肉男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不仅莫湘宛,其他经常看见美男子被欺负的犯人们也都瞠目结舌。那些原本摩拳擦掌欲冲上来助横肉男一把的家伙,吓得都不敢上前了。这家伙空有一身好功夫,却不施展出来,经常像无脚蟹一样被欺负!奇葩啊!
“有种冲我来,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试试!”这个奇葩厉声警告仍然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横肉男。转过头,他问莫湘宛:“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莫湘宛傻愣愣地回答,犹自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此时,监管这才施施然拿着警棍出现,象征性地威吓:“又闹什么妖蛾子,干活,都干活去!再闹事抓去关禁闭!”
美男子低下头,没事儿地继续弯腰割起草来。
莫湘宛也装着割草,割着割着就蹭到那人身边去了。她觉得他很亲切,感觉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样。
“喂,我叫莫湘宛,你叫什么名字?”莫湘宛低声问他。
“古镇浩。”他回答,见她蹭到自己身边,样子居然极为腼腆。先前站出来维护她的狠戾荡然无存,莫湘宛觉得他好玩极了。
然后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就这样细细碎碎地聊起天儿来了。
“喂,古镇浩,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一个女同学喜欢我向我表白,但我不喜欢她,接着有一天,她忽然告我强奸。”
“靠,这么狗血的事儿也有。”
“嗯。”
“那你到底是强了还是没强呀?”
“没强!”
“没强那你怎么会进来的?”
“那你没杀人不也一样进来了。”他似乎不想说,干脆这么说来堵住莫湘宛的追问。
莫湘宛一愣,这家伙怎么就认定了她没杀人哇。好吧,有些人天生对眼,一拍两合,看着就觉得对方值得信任。
“看来,被不喜欢的人爱上,真是件恐怖的事儿呢。”莫湘宛为他的故事下了个结论。
“没事,过些日子庭审,证据不足我就会被放出去的。”
“恭喜你啊。”莫湘宛由衷祝福。
他停下割草的动作,盯着她看了几秒,说:“但我暂时不想出去了。”
莫湘宛嘿嘿笑了起来:“有病啊你,你这些日子被人欺负傻了吧。”
古镇浩笑而不语。
“喂,古镇浩,你有那么好的功夫,咋还由着人欺负你?”对此莫湘宛十分好奇。
“做人要低调。”他说出来的奇葩理由,几乎把莫湘宛给噎死。好吧,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到处扮猪吃老虎,眼前这家伙就是。
莫湘宛在看守所终于有了一个声气相通的哥们。
古镇浩仍然一副文质书生的样子,但大伙都已经知道,此人深藏不露,跆拳道很厉害,此后谁也不敢招惹他,被他罩着的莫湘宛,同样也没人敢动她分毫。
几天前,莫湘宛的律师曾经告诉过她,慕容封已经为她找到新的证据,有力证明她的清白,只等待庭审宣布结果,然后她就可以无罪释放,重新恢复自由身了。
莫湘宛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庭审的日子。刚刚被逮捕的时候,莫湘宛心里害怕的,不是自己小命堪忧,而是她再也不能靠在慕容封宽厚的肩膀上,偷偷欣赏他线条冷傲帅气的侧颜了。
明天就是莫湘宛案子庭审的日子,莫湘宛的心情,激动得就像明天要去和情人约会一样,她那种过于雀跃的心情,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
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莫湘宛忍不住骚包地拿着透亮的饭盘子,当成镜子左照右照,她想看看,自己待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变丑变憔悴。明天就要开庭了,慕容封一定会列席旁听,她一定要保持好一点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
她骚包地拿饭盘子当镜子照的这一幕,全都落在古镇浩的眼里,他眸光微微一黯。打好饭,他就端着盘子,坐到莫湘宛旁边。
“你的案子明天就要开庭了,很开心吧?”
“那当然了。”莫湘宛噼哩啪啦的,“我一定会出去的,这个地方真是闷死人了。我出去,我要狠狠地玩它个三天三夜……”
她还在叽叽呱呱、没完没了地罗列,她出去之后想要做的事儿。
古镇浩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纸片儿,和一支笔,递到莫湘宛眼前。
“干吗?”莫湘宛嘴巴嚼着难以下咽的饭菜,看着那张空白的纸片儿和笔,疑惑地盯着古镇浩问。
“我患难与共的哥们儿,快点写下你的手机电话吧,别过几天我出去了找不着你。”古镇浩敲敲桌面说。
“嗯,对,我给你手机号码,等你也出去了,我们好联系。”莫湘宛欢快地在纸片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写完递给他,“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古镇浩看着纸片儿,露出温润如玉的微笑:“放心好了,天涯海角我都会去寻你。”
“晕,干吗说得那么深情,外人听了会误以为咱俩是什么不纯洁关系的。”
古镇浩宠溺地看着她,温润如玉地笑,看着她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你在外面是不是有男朋友?”
“嗯嗯,”莫湘宛含着一嘴食物,忙不迭地猛点头算是回答他。
“你男朋友一定很优秀吧?”
“哪有啊,比你差远了,脾气又硬又臭。”莫湘宛说,她说的倒是真心话,慕容封在她眼中,性格又冷又拽,脾气又硬又臭,反正不是个容易相处的家伙。但是,现在她却是那么的喜欢他。
这会儿,她举着汤勺,对着汤勺透亮的背面,左顾右盼,一边还自言自语:“唉,好久没敷面膜了,脸色一点都不红润,嗯,毛孔还这么粗大,啊啊,怎么办?我明天要如何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