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中毒绝非小事一桩,关系到整个王室的尊严和威仪,绯王立即命大理寺少卿余荇彻查此事,又连夜宣了其他太医来宣仪宫,一夜之间,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拥挤在了宣仪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着解毒之法。
绯王后彻夜守在苏浣床边,薄荷陪着王后,也是一夜没睡。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天蒙蒙亮时,绯王后拭了眼泪,向薄荷问道:“你说公主在马车上时便觉得腹痛,天下着雨,她又出宫了吗?”
薄荷摇了摇头:“娘娘,公主没有出宫,是去了世子殿下的宫里。”
“流儿?公主是为了什么事去殿下宫里?
“公主为世子殿下做了一管玉箫,今天便是送箫去的。只是公主下了马车一听殿下说糕点已备好,便急着去吃糕点,倒忘了正事儿。”
绯王后猛抬起头:“你说公主用了世**里的糕点?”
“是的娘娘。”薄荷很惊讶王后的反应,毕恭毕敬地回道:“公主一直很喜欢云姑娘做的糕点。”
绯王后听到这低头沉思了一会,又伸手抚摸了一下苏浣的脸颊,目光里满是疼惜恋爱,却仿佛又带着一丝愧疚。然后,她站起身,对身旁的宫人道:“宣余大人和粱太医到泰和宫觐见。”说完,轻移脚步,出了宣仪宫。
苏流是在第二天上午才得知苏浣中毒昏迷一事的,那时他正在花园里练剑,形姿龙毅,衣袂袭风,云慕蓉则亭亭玉立于一旁,安静地看他舞剑。忽有一宫人脚步匆匆前来禀报此事,苏流诧异地和云慕蓉对视了一眼,便急忙换了身衣服往宣仪宫去,临走的时候云慕蓉叫住他:“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去看公主,若她平安苏醒,一定马上让我知道。还有,你放心,公主人好,上苍会保佑她的。”
“嗯。”苏流点了点头,拥住云慕蓉,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大踏步出了永安宫。
云慕蓉目送苏流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身影转过一道宫墙消失不见。正当云慕蓉转身欲进门时,几名带刀侍卫拦住了她。
“是云慕蓉姑娘吗?”
“是的。”
“余大人有请,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云慕蓉不知道这位余大人找她所为何事,苏流没有在身边,她一下子便陷入了无助之地,犹豫了良久,她才开口对那些侍卫说道:“几位大人,请带路。”
她没有想到,她接下来要去到的地方是大理寺,她要面对的,是各种不堪忍受的刑罚。
苏流来到宣仪宫时,那里已回复平静,攘杂的太医们都已退了出去,回到太医院继续商讨对策,只余粱太医在隔壁厢间煮着汤药。薄荷和其他宫女侍奉在苏浣寝殿内,看苏流进来,忙欠身行礼,苏流向其挥了挥衣袖,快步走到苏浣床边。
整整一夜了,苏浣仍未有苏醒的迹象,安静地躺在床上,眉目寡淡,面色苍白,就像一块通透的玉,望去,是一片淡淡的白。他抚上苏浣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手上带着一丝温热。一直以来,苏流总是感觉他的王姐像一道暖暖的阳光,灿烂,光洁,和舒,可如今,这道暖阳正在一点点失却她的温度,明明,明明昨天还在那样笑,那样关切地告诉他要好好爱护蓉儿。
粱太医煎好了药端进来,薄荷接过。
“世子殿下,奴婢该喂公主服药了。”苏流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问粱太医道:“太医,我王姐现在如何?”
年迈的太医动作迟缓,慢慢地跪下回禀:“回世子殿下的话,公主现在是靠老臣的药撑着,若再找不到解碧泉之毒的解药,那公主恐怕…凶多吉少。”
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成一个拳头,苏流盯着地面发狠出声:“王宫内向来把守重重,下毒之人是如何毒害我王姐的?”
“这,臣不知。”
“那能知道是何时下毒的吗?”
“昨…昨日。公主体内的毒量并不高,但这毒却来势汹汹,所以臣以为,是昨日。”
苏流沉思了一会,“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煎药吧。”
“是,臣告退。”粱太医战战兢兢地出了门。
今儿早晨他忽然被王后宣到泰和宫,询问有关公主中毒一事。粱太医老实禀告:“臣发现公主中毒是在三天以前,但下毒量极少,又加上公主长期服药的缘故,药性暂时压住了毒性,所以到昨天才毒发。”
“太医,本宫想你是诊断错了,公主是昨天才被人下毒的,至于何人下毒,如何下毒,时大人会查明,本宫只是要你从现在开始,不管对什么人说起,都要说公主是昨天才被人下毒的,听明白了吗?”
“是,是,臣谨遵王后娘娘懿旨。”粱太医不知王后娘娘为何要他这样做,但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哪里敢质疑上头的意旨,安分从命便是了。
正在粱太医赶回宣仪宫时,时穆音也被宣进了泰和宫。
“时大人,连夜查案,可有眉目?”
“回禀王后娘娘,臣已派人去检查了昨日公主的膳食,也压审了宣仪宫的大小宫人和昨日当值的御厨,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压审了这些人时大人当然没有进展,公主昨日还去了永安宫,用了那里一个叫云慕蓉的厨娘做的点心。”这话很明显,你去审了那云慕蓉,公主中毒一案才会有进展。
时穆音立刻会意:“臣马上派人压审云慕蓉。”
出了泰和宫,时穆音抹了把汗,心下感叹,不管这云慕蓉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他都得想尽办法让她成为毒害公主的凶手了。
苏流在宣仪宫坐了良久,待到正午时分,才起身去了泰和宫。泰和宫已传了午膳,十几道菜琳琅放置在桌上,但绯王后一筷也没动过,眉目深锁坐在桌旁。看苏流进来,绯王后刚要叫宫女再添一副碗筷,却被苏流阻止道:“母后,不用了,我也吃不下,就是过来陪你坐坐。”
这一坐便坐到暮色四合,宣仪宫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苏流劝绯王后吃了点东西,想着要不要再去看看苏浣,忽见自己宫里的一个宫女在泰和宫外,一脸焦急的往里面探着头。这宫女和云慕蓉关系极好,现在这幅神情怕也是和云慕蓉有关,想到这,苏流忙走到门口。那小宫女一见着苏流,便哭喊着跑过来:“殿下,云姐姐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现在还不见回来。”
苏流心里一吓:“怎么回事?”
“早上您刚走,就来了几个人,说时大人请云姐姐过去,姐姐就走了,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现在我想想,公主被人下毒一事,不正是这时大人在查吗?殿下,他不会是怀疑云姐姐就是下毒下毒害公主的凶手吧?”
“走,去大理寺。”
绯王后透过窗棂,看苏流的身影绕过影壁,一下子便消失不见,面上表情很是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