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极少回宫,但澜萦对缡王宫的出宫路线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便带着暖尔到了城门口,一出宫,她就跟到了百花园的蜜蜂一样,看看这边,凑凑那边,好不兴奋。暖尔也喜欢逛街,以前在绯国的时候她就常常偷溜出宫,也有被绯王绯后逮个正着过,挨了几次骂,却照样心性不改,看绯王绯后气消了,又大着胆子出宫玩去了,也因此结识了云慕蓉,又在不经意间为弟弟苏流牵了红线。那红线虽短,却绵延和贯穿了苏流的一生,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恨,造就了绯国末代王君。
暖尔和澜萦买好红绳,看天色尚早,想着不若多逛一会,便也不着急回去。萃文阁,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淑景轩,簪钗步摇,琳琅粹目;流韵斋,琴瑟筝笛,遥传香音。两人逛得尽兴,却根本没有发现越来越沉的天色,待两人走进一家名为飞雪堂的玉器店,外面已落下了几滴零星小雨。
暖尔一进店铺便听得旁边一阵吵闹声,和澜萦走进一瞧,才知道原来是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看中了一个玉镯子正在和店主讨价还价。
“夫人,小店做生意也不容易,500两真的不能再低了。”
暖尔一听价钱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玉镯子那么贵?
妇人还在犹豫,只听那店主继续道:“梨蕊锦缎玉夫人知道的吧?我这镯子就是用梨蕊锦缎玉制的,珍贵着呢。”
暖尔失语,梨蕊锦缎玉?这店家的玩笑开大了吧?
看那位妇人十分珍爱地摸了摸镯子,抿抿嘴掏出了钱包,暖尔忍不住上前道:“可以看一下这玉镯吗?”
“这位小姐,先来后到,玉镯我已经准备买了。”妇人看到暖尔似乎也对桌子有兴趣,忙道。
暖尔心想你和我急什么啊我又不要买这冒牌货,嘴上倒仍是温温和和地说道:“夫人您别急我不和您争。”又转头向店主,“你说这是梨蕊锦缎玉?”
“当然。”
“我说这不是梨蕊锦缎玉。”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店主一听就急红了脸,气愤地对暖尔吼道。
暖尔笑了笑,拿过镯子托在手掌上,说道:“梨蕊锦缎玉,晶莹似雪,纯粹温润,色泽均匀,但是你看这镯子,颜色浑浊,表面倒是圆滑,但泛着点点七彩珠光,一看便知是假的,况且,梨蕊锦缎玉珍贵稀有,一有采出,便尽量制成大件的玉器,小件的也有,玉镯玉钗玉佩,但那都是王室才享用的到的,普通人家何以得到?”
店主恶毒地白了一眼暖尔:“我干玉器一行几十年了,会不比你懂?”说着又陪上笑脸向那妇人道:“夫人,别听她乱讲,飞雪堂的招牌在这,不如这样,再给你便宜一点,350两怎么样?”
35两我也不买,暖尔心想。
那妇人本就因为昂贵的价格下不了心,听暖尔行内人样地一讲,便决定不买这镯子了,对店家甩了甩手便走出了这飞雪堂。
看到手的生意就这么被搅黄了,店家气急败坏道:“我说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那么不学好,大白天地跑别人店里搅和生意?和谁过不去呐?”
暖尔正欲回话,一旁的澜萦抢白道:“你这种胡说八道,信口雌黄,骗完这个骗那个的失德商家就应该大白天来对付。”说完就拉着暖尔跑出了飞雪堂,那店家骂骂咧咧的声音七零八落地散在了两人身后。
跑了老远,两人才发现这天竟已下起了丝丝细雨。秋天的雨,不是很大,却能淅淅沥沥下上好久,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暖尔和澜萦就那么淋着雨跑跑走走地玄山而去。
走出集市好长一段距离了,澜萦忽然一拍脑袋道:“看我多笨,你身子弱还让你淋雨,等我,我回去买把伞。”
暖尔忙一把拉住澜萦:“还折回去干什么?眼看就到玄山了,况且,这里没个躲雨的地方,你就让我站这儿等你?”
澜萦看看周围,左侧一道山壁,右侧一大片衰败的荷塘,确实没什么避雨之地,又看看不远处的玄山,才咬了咬牙道:“都那好吧,我们跑快点。唉,要不是这些荷叶都残败了,还可以拿来挡下雨。”
“呵呵,快跑吧。”
饶是雨不大,跑了一路,待两人到山脚下,衣服已湿了个透,暖尔更是连打了两个喷嚏。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暖尔转过头,隔着层层雨幕,她看见澜华微倾着身,双手紧抓着缰绳,策马而来,身上的玄黑斗篷逆着风,扬起十分好看的弧度。
“上马。”澜华看见二人,一扯缰绳,在二人身边停下高声说道。
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在下着雨了,想着暖尔澜萦或许还在街上,便特意先去集市绕了一圈,没看见她们人才继续前行,没想到快到山脚下时,看见二人手拉着手在山路上闷头跑着,衣服紧贴在身上,看样子已淋了不少时间的雨了。他踢了踢马肚子,加快速度赶上了她们。
“一匹马坐三个人得多挤。”澜萦说着抽出澜华放在包袱里的伞,“我撑伞慢慢走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带暖尔先上去好了。
澜华也不多说什么,拉了暖尔上马。暖尔的身体在发抖,这回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真的感觉很冷,她控制不住地想发抖。澜华也感觉到了,便解下斗篷,顺势替暖尔披上,带好帽子,再打上结,有条不紊,处处体贴。
“雨天路滑,你慢点走。”暖尔坐在马上,紧紧抓着身上的斗篷,小心地嘱咐了澜萦一句。
“嗯。”
澜萦撑着青竹伞,一步一步踱着台阶,听着愈行愈远的马蹄声,笑得粲然。
连一墨倚在山庄门口,看澜萦虽浑身湿透,但脚步仍透着活力,不由感叹道:“年轻好啊,淋雨后还能这般活蹦乱跳。”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淋雨的,比如暖尔。换了衣服喝了姜汤,但晚饭过后,她仍觉得头一阵一阵地钝痛,果不其然,当晚便发起高热来。薄荷当然是要来伺候着;连一墨是怕暖尔身体里的毒会随着热度复发,也一整晚都陪着;澜萦则是因为满腹歉疚,所以也陪着;至于澜华,怕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暖尔房里陪了一夜,总之,第二天暖尔满身热汗地醒来,看见自己房里的四人,不同程度地眼圈泛黑,到比她生着病的人更显得累,很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