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珂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恰有不少的侍女进进出出,看到兰阶的时候便福了福叫声公子。
兰阶微微点头,随后向俨珂解释道:“他的身上太脏了,我叫人帮他洗洗。”
俨珂没有说话,便径直走了进去,厢房内,小乞儿正沐浴在浴桶中,两个侍婢羞红了脸为他擦着身子,仔细看层层的污垢洗尽,雪白色的肌肤便裸lu了出来,十分细腻光滑。
俨珂走将过去,瞧了瞧他洗尽的面容,面如冠玉,唇若点漆,剑眉斜飞,年纪不大,然眉宇间却晕染开了一股淡淡的愁容,好似阅尽沧桑后满带倦意。
俨珂没有打断侍女们的清洗,只是转身流露出了一丝抑郁的情绪,兰阶却是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却被俨珂嫌恶地挪开了,然后出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兰阶跟在后边,纳闷地不住地摇头。
“三天后,若人无恙,便送到安乐王府来!”淡淡地,俨珂吩咐道。
兰阶一愣神,脚步却依然走远了。没想到,这小孩的步伐倒迈地挺快。
回去的路上,俨珂嘱咐丁珅:“今日之事儿,切莫告知别人!”
“是!”丁珅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到底不要告诉别人的是什么事儿。不过俨珂所说的他照办就对了。
俨珂很满意他的态度,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回到安乐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总管李全在王府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俨珂的车马时,眉间疙瘩才渐渐舒展开了去。
“小王爷,您可回来了。”
听得李全这话,俨珂板着个脸问道:“可是王府出了什么事儿?”
“没,没事儿,就是担心小王爷在宫里头……小王爷还是先进去吧!”说着,俨珂瞧见他的神色中闪现过一缕犹豫。
俨珂也不细问,却是走在前头,到正院,看到了几个小厮正围在一块儿,俨珂走近了一瞧,就见到王崇荣捂着个左脸,目光阴寒望着正厅的方向。俨珂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做什么?”
众小厮都围着王崇荣,目光盯着他瞧,不敢回话。
俨珂走到王崇荣的身边,仔细看了看他,衣服破了,胳臂上血迹斑斑,面上多处也是淤青。便沉声问道:“舅舅,到底怎么了?别是在外边又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王崇荣看到俨珂起初还有点讨好的模样,不过一听这话却是跳了起来,随后又疼得龇牙咧嘴,夸张地说道:“都是你屋里的那个臭丫头,把舅舅打成了这样。你可要为舅舅作主啊,把她们都撵了出去,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身份……”
王崇荣正委屈地说着,正厅内却走出了一个俏丽的身影,叉着腰说道:“小王爷,您可要为奴婢和锦云姐姐做主啊,这个天杀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说着锦绣掩袖便啼哭了起来。
俨珂多多少少是明白了一点儿,知道王崇荣不是在外边惹事,他的心也定了下来,正想要说两句安慰锦绣的话。锦云便从里头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骂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左右我和锦绣妹妹都是小王爷身边的人儿,要撵我们也是由小王爷作主,别忘了现在这里是安乐王府,又不是你们王家府宅!”
王崇荣被他二人抢了白,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却是抓着俨珂的手,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说道:“小王爷,你看看,你舅舅都让那两个婆娘打成什么样儿了?这传出去安乐王府都没了脸面!”“呸!”俨珂还未说话,锦云就又说道:“安乐王府的脸面干你何事儿,你还是担心丢了自己的脸面吧!”
王崇荣也不敢直接和锦云对骂,硬是抓着俨珂不放,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那模样倒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锦绣却是不待见这种人:“还是个大老爷们呢,别传出去说我们两个小女子欺负国舅爷您一个大老爷们,这才是真正丢不起这个人呢!”
“就是!”锦云也道!
这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在台阶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这么几个她们口中所说的“大老爷们”,俨珂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方面他又不能听了王崇荣的话直接将她二人撵了出去,另一方面却也见不得王崇荣的作为。只好使了个眼色叫周围人都下去,然后安抚王崇荣,道:“回头让李总管上太医院请个御医,看看舅舅的伤势。”
俨珂说这话的时候,锦绣嘟着嘴有些不乐意了,不过让俨珂瞪了一眼,才不敢多言。
王崇荣自然是让人搀扶着神气活现地走了,回头还不让斜着眼狠狠地剜了一眼锦绣。(当然他是不敢对锦云怎么样的。)
俨珂走进屋里后,锦云就冷着个脸道:“你明知是他的错儿,为什么不教训教训他?”
俨珂兀自冷笑,他越来越不喜欢锦云的态度,比他的老子还会管人,帝王术不就是讲究制衡的吗?如果让王崇荣离开了,那么以后他不在的时候这个王府会发生什么,他如何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当然这话俨珂不敢当着锦云的面儿说,却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太后娘娘要本王在寿辰之后离开炎京城,前往封地。不知道你有何办法让我留下?”
锦云乍一听这话,先是十分惊诧,而后却又陷入了沉思,显然她是认真地想起了对策。
俨珂不语,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出谋献策太多,反而会让人引起怀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这棵小树苗还尚未长成。
半响,锦云也未曾说的什么,俨珂的眉头却是蹙地更紧了,显然他也陷入了思考当中……
又过了二日,宫里头传来说是要亲自给池珏指婚,指婚对象却是武伯侯庶子秦昀朔,消息来的太快,俨珂还来不及把自己的那个恶作剧的想法实现。这些天因着皇上余怒未消,俨珂和众兄弟都被免了近前请安,俨昕和俨旭二位亲王却是让宫里的管教嬷嬷和太监总管叫着如何知礼节,守礼法。就剩下俨珂一人因着是位藩王,却无人理会,每日照旧跟着纪师傅读书练字,和那些教官练习着骑马射箭,明天晚上还要饱受锦云的蹂躏,又是冰水澡,又是打梅花桩。
到了第三日也正是午后,兰阶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安乐王府。
李总管通报过后,径直走向了俨珂的书房。
俨珂此时正被锦云逼着练习行书,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兰阶恰好冒冒失失地闯将了进来,锦云挑眉看了俨珂一眼,像是问他:“何事儿?”
俨珂也不解释,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兰阶一眼,放下了笔墨,对锦云说道:“我和兰太医出去一会儿。”
说着俨珂就拉着兰阶的大手往外逃,锦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狐疑不定,最后却不得不苦笑地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个孩子……”
到了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中,俨珂见四下无人,地处空旷,说起话来也相对安全,便一下甩开了兰阶的手,淡淡地问道:“那个小乞丐醒了?”
“小乞丐?”兰阶露出了一丝迷茫,随后想清楚了,纠正道:“他有名字叫小暄。”
“小暄?”俨珂的嘴角不住地抽搐,老半天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恶寒的称呼,接着问道:“你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可问明白了他的家人和身世没有?”
兰阶摇了摇头:“他好像不想说。”
想了想,俨珂发现不对劲儿了,“本王不是一早叫你三天以后就把人送到安乐王府的吗?现在人呢?”
似是知道俨珂此刻的神情不悦,兰阶后退了两步,笑着解释道:“小暄他说不愿意来王府……”
“兰阶!”
“在!有何吩咐?”
“你个庸医!”俨珂几乎处于暴怒状态,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齿似要,揍人!
“小王爷,能听我说一句吗?”兰阶镇定地问道。
俨珂以为他要解释,就将拳头略微松了松,淡淡地说道:“你想要说什么?”
“你睡觉的时候可能爱磨牙,这样对牙齿可不好哦!下官建议您晚上睡觉前含一片橘子皮,也许会有一点难受…不过忍一忍就行了……”兰阶对于专属自己的的专业问题,向来是信心满满的。
而此时俨珂的上下牙齿已经磨得咯吱咯吱响动了,兰阶的眉头微蹙,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地说道:“小王爷,看来您的情况很严重……”
“兰—阶!!”俨珂怒吼道:“你这个庸医,混蛋!”
说着就冲上前,挥舞着拳头砸了过来。
“下官不是庸医……”兰阶边躲还一边无辜地辩解道。
“庸医,你就是庸医庸医庸医……”俨珂嚷嚷着就到处追赶着兰阶。
………………
可惜到了最后,某人虽然追赶上了某庸医,但还是由于大人和小孩力量悬殊的对比,被人抓了个正着,打着PP说道:“你为什么要骂我是庸医,我要是庸医谁把你治好的?”
“你就是庸医庸医……”
俨珂的话还没说完,又是啪啪地两巴掌,“你个倒霉孩子……”
到最后,俨珂也没松口,倔强地噙着满眼珠的泪水就是不肯让他滑落。水汪汪而又漂亮的大眼睛,让兰阶的心一动,下不了这个狠心,摇了摇头还是将他放开(实则是因为他自己打累了。)结果俨珂一走开,马上瘸着腿,一跛一跛地跑开了,边跑还边骂着庸医!
兰阶是彻底没辙了,看着这个孩子跳着离去的方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终究是个孩子,这样也让他开心半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