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彦博这才明白过来,见那玄衣女子气得嘟起嘴巴,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在下金陵夏彦博,”又指指身旁捂嘴窃笑的夏子轩,“这是我二弟子轩,多谢小姐方才仗义相助。”
玄衣女子柳眉倒竖,死死盯着仍在偷笑的夏子轩,仿佛未听到他说话一般。倒是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公子不必介怀。我父女二人出门在外,为免生麻烦,是以让小女扮作男装,让公子见笑了!”
夏子轩见玄衣女子那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恩,想得周全!这丫头又美貌又泼辣,若不扮做男装,指不定得惹来多少麻烦呢!
“公子来自金陵,不知是否识得夏墨夏大人?”中年男子一面审视着夏彦博的眼神一面缓缓说道,“我乃夏大人同僚,姓柳。”
“柳大人!”夏彦博再次抱拳,“夏墨正是家父。”他边说边拿胳膊肘捅了捅正跟人家姑娘对眼儿玩的二弟,夏子轩也抱起腕来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下。
“原来是故人之后。”柳大人笑着点点头,“刚才那班人一副势不罢休的模样,只怕你们呆会儿出去被撞见仍要吃亏。现下我父女急于前往王府赴宴,不如几位先与我同行,到了周王府,我自会请王爷安排人手送你们平安回住地。夏公子意下如何啊?”
夏彦博与二弟互望一眼,还未及点头,锦阳已在一旁催促道:“好啊好啊,公子,就这么办吧!既能见识一下周王府邸,又能平安回到客栈,一举两得啊!”兄弟俩再次互望齐声长叹,无比悲愤地点下头去。
周王府坐落在东大街上,坐北向南。王府四周以土夯砖砌建高大围墙,使之成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独立大院,本地百姓皆称之为“王城”。正门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巨大照壁,照壁图案是用浅黄、中黄、正黄、绿、孔雀蓝、紫等色的琉璃拼砌而成。须弥座上平托九条琉璃壁龙,壁身下部是青绿色的汹涌波涛,上部是蓝色的天雾和黄色流云。巨龙之间以波涛、山崖、水草、天雾和流云相隔相联,五彩斑斓,巍然壮观。
柳大人递上拜贴,不多会儿王府总管便带着两个小太监从里边迎出来,满面春风地笑道:“王爷听说柳大人到了,甚是喜欢,着奴婢前来相迎,大人,里面请吧。”柳大人含笑应着,带了夏彦博等人在总管陪同下步入王府。
地上的水磨青砖,一块块方方整整,磨砖对缝平滑如镜。府内一殿一厅,一砖一柱,一花一木,皆具匠心。接连穿过几道殿门,一行人等才转向西面来到银安殿上,这便是王府主殿了。举目望去粉垩朱漆雕梁画栋,真是金碧辉煌豪华尊贵至极。
正面座上一位五旬上下面色和善身着蟒龙袍的老者,正是当今天子继德皇帝的亲兄周王华智英。柳大人带着四个年轻后生疾步上前大礼参拜,随后几人在小太监引领下依次落座。
夏子轩的屁股还未坐稳,身后的锦阳就不住地推他肩膀。“又想干嘛?小兔崽子?”夏子轩压低声音恨恨问道。别看这小子平时在府里装得跟个人儿似的,可自打出了夏府他一天儿都没消停过。
“二公子,快看那边儿。”锦阳悄悄拿手比划着。
夏子轩顺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嘴角登时垮了下来——只见一身青袍的曾先生正盯儿盯儿地望着他们三个。得,这下撞枪口上了!
曾先生倒很给面子,并未加以斥责,只是借与熟人寒暄之机嘱咐他们:今夜周王纳妾,勿失礼数多吃少言。三人听罢开心不已。
就在这时,外边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唱道:“钦差驾到——”殿内众人闻言皆起身而望,就连上首的周王也离座相迎。身着朝服迈步进殿的不是别人,正是戴丞戴大人,在他身后随行两名护卫,其中之一便是鬼脸薛仲。
薛仲一进殿内便注意到夏子轩,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而夏子轩见到他,脸上也满是讶色。夏彦博见二弟不时偷眼向那鬼脸护卫张望,心上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虽然戴丞品阶不高,但这钦差身份却是御封,又是奉了天子之命前来赠送贺仪,周王遂先以臣礼叩拜向皇上问安,戴丞昂然直立代受拜礼,然后再向周王大礼叩拜,二人你来我往好一番客套,这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座。
王府总管一声唱喏,周王纳妾之礼便正式开始。繁琐大礼行过,宫廷喜乐奏毕,王府夜宴终于进入高潮,一时间大殿之内喧声四起斛光交错。
夏子轩这会儿可是谨记先生教诲,光吃菜不说话,一双筷子舞得上下翻飞,风卷残云般不大会儿就填饱了肚子。见同席之人皆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貌似惭愧地站起身来,咧咧嘴巴呲呲牙做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乘众人不备,“啪”地一把掰下那只肥大的鸡腿,转身大摇大摆向殿外走去。
薛仲站在院中回廊拐角处,倒剪双手仰头望月,耳畔恍然又响起那句令他心动不已的话语:我相信你不止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胸中还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相信他日你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薛大哥,给你吃的!”一只攥着鸡腿油滋麻花的小手不知何时已递到他面前,薛仲一怔,侧头去竟看到夏子轩的盈盈笑脸。
“子……夏小姐,你这是——”他指了指那只鸡腿。
“嘘——”夏子轩把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千万别给我说穿帮了!”随即把那只鸡腿塞在他手里,“快吃吧!”
“你们怎么来了钱塘?”薛仲一边啃着一边问。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一点儿也不象个护卫随从。
“唉,别提了!”一想起这事儿夏子轩就觉得悲催,“曾先生要带大哥四处游历,让我随他们同行。”她重重叹了口气。
谁知薛仲听她这一说,反倒开心起来,“既如此,你们也有机会去长安了?”
“长安?”夏子轩不解其意。
“我跟大人明日便要启程返回长安,如果你有机会去长安,别忘了……”
“哦——原来你躲在这儿啊!”柳家千金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薛仲正低头同夏子轩说话,被她打断猛一抬头,“啊——鬼呀——”赤手空拳数招内撂倒十余大汉的柳大小姐,这会儿妈呀一声便扑进了夏子轩怀里,夏子轩扎撒着两只手呆呆地望着薛仲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