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难得的天气晴好,初秋的风微凉,吹得衣襟轻拂,发丝飘扬,抬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色,阳光似金暖暖的泼洒下来,纯净得透明,淡淡铺泻长空。
苏茉儿见我我站着那桂花树下笑道:“格格,您别再树下站着了,等会子郭柱儿他们要把那桂花摇下来,您仔细着那灰尘落您身上。”
院子里有一批浓密的紫竹,一直觉得竹子是要稀稀疏疏的才有那疏影横斜的雅致,可这郁郁葱葱的一片,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横竖这竹子是个清雅之物,不论浓淡,总是相宜的。
苏茉儿并着几个下人在那片紫竹旁放了几张椅子,一个茶几,又扶着我坐了过去,后面一个丫头将我坐下忙将那翠绿的油纸阳伞遮在我头上,我笑道:“这都入秋了,横竖用不到这劳什子,你也别给我撑伞了,跟他们一处做元宵去吧。”
那丫头闻言欢喜的什么似地,看到苏茉儿瞪了她一眼,又不敢就真的将伞收了,一时僵在那里。
“格格,这虽然入秋了,日头还是很毒的,再过个把个时辰就到晌午了,仔细着中了暑。”
我笑喝了口茶,“不碍的,哪儿就有那么娇贵啊?你也不用守着我,跟他们一处玩去吧。”
苏茉儿这才叫那小丫头退下,见奶娘将圆圆抱了过来,笑道:“我等他们将馅料都弄好了,我使现成的。”
“圆圆昨儿睡了几个时辰,睡得可好,夜里可哭了?”我抱过圆圆,掂了掂,才五个月大的孩子,我单手已经抱不动了。
那奶娘长得和善,看着就是个老实的,见我问话福了个身笑道:“小姐昨晚夜里就哭了一次,喂了些奶换了尿布,便又睡了,睡得还算沉。”
我前世从未见过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从小长大的过程,今生又是家里最小的,也是不得见的,不知道一个孩子大概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会讲话,见圆圆日日的长大,却总是不会说话、走路,心里很是着急,遂问道:“苏大娘,你以前奶过的孩子大概什么时候会说话、走路?怎么圆圆都5个月了还不会呢?”
苏大娘笑道:“您这是第一胎,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这小孩子啊一般三个月抬头,八个月会坐,十个月会爬,一年左右啊才能扶着走呢,得有个一年半载的才会说话呢。小姐才五个月当然不会了,不过我感觉着小姐可能要比其他孩子略早些,稍加练习兴许五个月就会坐着了也说不定。”
我笑道:“你们这些奶娘啊,就是太小心了,总是怕这怕那。”
又吩咐苏茉儿,“将前些日子江州御使给的古藤席拿来铺在地上,再铺些个软和的垫子,难得今儿天气晴暖,咱们教圆圆学走路。”
苏茉儿一脸的惊异:“格格,那可是上好的特上藤,您就拿来铺地上给小小姐学走路?”
我笑道:“再好的东西也是拿来给人用的,没什么稀罕,快去吧,过会子天气热了,又该中暑了。”
那奶娘笑道:“您这也太心急了,五个月大的孩子能会坐着就不错了,这会子身子还是软的,太快教会走路也未见得就是好的。”
我笑说:“原也是我太心急了,罢了,能学会坐着也是好的。”
不一会,苏茉儿叫着两个小丫头将席子垫子都铺好了,看着像个日式榻榻米,奶娘将圆圆小心的放在上面,这孩子刚一躺下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喜气的拍着小手,口水流的也甚是欢快,将前襟都湿了,小脚也不住的瞪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忙拿了油纸伞给圆圆遮着太阳,我挥挥手笑道:“你不用管,她日日在房里憋着见不得日头,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了。”
奶娘拍手笑道:“小姐天生就不怕生,而且比其他孩子要灵气许多,想来长大了也是个聪明的。”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好的,我听了奶娘的夸赞,比自己被别人夸奖可欢喜多了,不觉笑意加深。
心中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上天待我终究是不薄的,不论经历了或者还要经历多少苦难,能有圆圆,都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吴三桂笑着从院门走了进来。他上个月去了杭州家里,顺便去采办了些上好的花雕。
“你回来了,我们这会子正要教圆圆学坐,正好咱们一起教。”我倒了盏茶递与他。
“我都走了一个月了,圆圆还不会坐啊?”
我闻言笑出声来,“看吧,横竖不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苏大娘说了,孩子啊要一般三个月抬头,八个月会坐,十个月会爬,一年左右啊才能扶着走呢,得有个一年半载的才会说话呢。还说圆圆比一般孩子强些,这不今儿打算教她学坐呢。”
苏茉儿看着他也笑道:“他一个男人家,不懂这些也是有的。小姐自己不知道,何苦来的取笑人家?”
我指着苏茉儿笑道:“看吧,我就知道你终究是个胳膊肘向外拐的。”
一番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苏茉儿俏脸绯红,“格格,苏茉儿不过是报个不平而已,您何苦来的又奚落人家。”
吴三桂看着苏茉儿的窘样子也笑道:“你别理她,她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我一拍手,无奈的看着圆圆:“圆圆,看到了吧,横竖你娘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还不给我赶快长大,帮娘撑腰!”
大伙儿闻言更是笑个不住。
我注意到刚刚跟吴三桂一起进来的小厮手中端着个托盘,遂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吴三桂这才注意到这小厮,笑着说:“光顾着说话,竟将他给忘了。”遂对那小厮一招手,那小厮笑着将托盘交与旁边一人,将盘中的一副绣品展开。
簇金的百寿图,针功细腻,针脚平整,真真是一幅上好的绣品:“常听说上海顾氏露香园独创顾氏绣法,可以人的头发为绣线,今日得见果然精美非凡。”
他见我识得此物笑了笑:“这是取一百个孩子的胎发用十个绣娘精心刺绣三个月而成,一幅绣品原也不值什么,难得就在这意头上,取一个多福多寿之意。”
我笑道:“原来就听说有人给孩子做百家衣,取一百个孩子的襁褓剪成碎步缝制而成,穿上便能佑这孩子平安成长,今儿得了这个,心意更是难得的,我就代圆圆谢过你啦。”
他笑笑道:“原本不值什么,谢来谢去越发显得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