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带我去哪里啊?”拉着多尔衮的手径自往前走。
“去了就知道了。”这小鬼,问来问去,啰嗦。
多尔衮去南边这半年,我闲来无聊经常骑马去后面的围场,无意中发现了这片湖,沿着那个山洞向里面走到头,就能发现豁然开朗的一片天地。
夏日初见时,湖如墨玉,重峦叠翠,弱柳扶风,落英缤纷,花香旖旎,碧草芬芳,竟似记忆中的江南。
到了冬日则是白雪皑皑,不觉想起一句话,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①
将马拴好,在湖边席地而坐。
今天阳光很足,照的人周身暖洋洋的,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似冬日寒风凛冽的,林间还有鸟儿鸣叫。湖面的冰也不似严冬时来的结实了,虽不似初夏时分一般美景如画,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这么远,不会就带我来这坐着吧?”多尔衮撇撇嘴,有点小不满。回头看他,竟有些失神,这男人穿白衣服还真是好看,似乎多尔衮也尤其钟爱白色。
多尔衮朝我挤眉弄眼的,“小娘子,爷很英俊吧?”
一巴掌打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死小鬼。
“当然不会白白的带你来这儿,看这个。”指了指身边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答道。
这块石头的形状很像前世见过的那块,唤作三生石。
摸摸我额头,“玉儿,要不要传太医?”
又一巴掌招呼过去,那小鬼脑门红红的。
死小鬼,没情调。
径自拿出随身的匕首,在上面刻上了三个字——三生石。
如果只有三生三世,我愿意与眼前这个人携之以老。
石川,我宁可选择忘记你前世对我的伤害,只求你不要是多尔衮,就让我携手眼前这个人,安静的走完这三生三世可好?
“三生石?”多尔衮默默的拿出剑,在石的另一面刻下这三个字的满语。
而我知道,满人重要的碑文都是用满汉两种文字雕刻的...
抬头对上多尔衮阳光般潋滟的眼神,心中竟漾着甜蜜,而这种甜蜜,是爱着石川时不曾有的。
蹲下身子,用匕首挖起“三生石”前的土来,多尔衮也不多问,帮着我一起挖了起来。
青花瓷的坛子里,装着我去年刚来时埋得梅花酿,这还是我在科尔沁是就酿好带来的。小心的拿出来,把带来的新酿又埋了进去,将土拍实。
举举坛子,狡黠的看着一脸懵懂的多尔衮。拿出两个杯子,斟满了酒,递了一杯给他。杯子上面画着多尔衮的小像,我的那只则画着我的,我的画画的还是不错的,虽然烧制完成之后有些稍稍的变形,但还是很神似的。
多尔衮一张小脸儿兴奋地有些发红。
举了举杯子,“生辰快乐喔,小寿星。”一饮而尽。我的梅花酿是仿照着清酒的酿法酿制的,不似科尔沁的马奶酒那样烈,淡淡的,很爽口,但后劲有点大。通常是吃着不觉得什么,往往就多吃几杯,若喝得急了,很是容易醉的。
再看他时,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有着旖旎的阳光“你果然记得,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寿礼了。”说罢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啧,这酒香倒是香,就是味道太淡了,酒味不浓。”
“别小看这酒,喝的急了,很是容易醉呢。”又给两只杯子斟满。也不急着饮,拿着杯子看着上面自己的小像,被多尔衮一把夺去,“哪有送人寿礼,自己还留一半的道理?既送了,索性都送我可好?”又一个爆栗,夺过酒杯“得寸进尺。”
“好啦好啦,那我跟你换了可好?我这个不好看,送人寿礼自然是捡好的送的?”多尔衮小脸儿又开始笑的贼兮兮的。
后来,多尔衮就强占了我的杯子,把他的那个塞给了我。然后,一张小脸儿笑的更贼了。
吃了三杯,我便不肯再吃,只静静的看着湖面出神。
“想什么呢?”多尔衮喝了大半坛子,已有了醉意。将头枕在我的腿上,小脸红的像个小番茄。
这人,每次喝酒都这样,几杯酒下肚,跟别人喝了几坛子似地。
“想起一个故事。”我手冰凉的轻抚他的额头,他似乎觉得舒服,便一直抓着我的手冰着。
“说来听听。”他仍闭着眼,嘴角上翘。
“有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叫做南极,那里整年都是皑皑的白雪,最暖的是一月,也要比我们这里的冬天要冷很多。有时,可能两三日都不出太阳,有时又两三日都一直是白昼,天上偶尔会出现五彩的光芒,叫做极光,比最美最美的彩虹还有漂亮。有一群人,他们不远万里去到了这个地方,可是,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最后侥幸回来的人都失明了,他们得了一种病叫做雪盲症。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多尔衮目光有些茫然,“可是太冷了?”
“不是的,这些人只是失去了目标,抬眼望去尽是茫茫大雪,天地一片白色,没有一个异于白色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停留目光。”淡笑着轻抚他的额头。
石川,前世的你一直是我活着的目标,在茫茫人海中,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有着异于常人的英俊与睿智,而在得知最终出卖我的竟然是你时,如此不堪的我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死,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见我不再言语,多尔衮亦是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听着林间鸟儿的鸣叫,渐渐入睡。
沿着多尔衮温热的唇,勾勒着他的唇线,薄厚适中的唇瓣,有着好看的弧度,似是总在上翘着。
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多尔衮似是觉得痒了,伸手抓了两下,红红的小脸上又多出两道红印。
不觉莞尔,将披风与他盖上。
这就是喜欢吧,虽然不似爱石川一般轰轰烈烈,但就似涓涓细流一般,总能碰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静静的幸福,时间像流水一般悄悄流过,像是诗中说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②”
今儿得了空,姑姑让我陪着下棋,刚落了座,就听丫头们给谁请安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30上下的男人,衣着华贵,瘦削的脸上一双像深潭一样的眼睛略向上挑,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高高瘦瘦的。正自愣神,只见姑姑站了起来,“爷回来了”福了个身,见我还愣着,忙来拉我,“这就是我娘家的侄女,叫千牧,想着爷回来后给爷请安去呢,不想爷这早晚就回来了,千牧,见过四贝勒爷。”
这就是皇太极啊…
“千牧见过四贝勒爷。”也福了个身。
“自家人,不必多礼。”皇太极伸手作势要扶我起来。一双眼睛不瞬的盯着我。
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唇边似是噙着一抹狡诈的笑容呢?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一见到这个人,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确定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会跟着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眼神,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我一时分析不出都有什么情绪在里,但总觉得这个人对我而言绝不简单。
皇太极...
是夜,我又做起了那个梦...
①曹雪芹.《红楼梦》之金陵十二曲
②《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女曰鸡鸣》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