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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之楔 昔(之三)

再稍稍把时间倒回去一点。

虽然公主的力气不大,但是米雷德·罗特正处在脑子里一团混乱的状态,这些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已经超过了他能消化的程度,他现在只能总结出一个问题——“‘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于是一脑子浆糊的米雷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公主拉着突然开始奔跑。

跑了两步他稍稍冷静下来,意识了到现在的情况。虽然马上配合公主的速度免得害她摔倒受伤,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话,最后只好尴尬的对塔楼门口惊讶的卫兵笑笑——就给莫名其妙的拉进去了。好不容易公主在一个书架下面站停,他正准备说话,却发现公主好像哭了。

她好像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这、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啊啊眼泪!眼泪下来了!威茵说女孩子不喜欢哭的时候被看到因为哭的时候丑丑的不过他从来没觉得威茵丑丑的而且现在公主的睫毛上有亮亮的小泪珠好漂亮擦眼泪的动作也好可爱……

啊。

嘉里露看着自己右手抓着的那只手,然后动作僵硬的抬起头,看到了带着一些尴尬和安抚的别扭的微笑的脸的,刚才那名她抓来实验治疗术的下级士兵。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把视线迅速移到地面,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又僵硬的抬起头看着右边——还是那张脸,“公、公主…殿下?”居然还说话了。不是幻觉啊。一阵沉默。

然后嘉里露跟被火烫了一样猛地丢开对方的手,一个小光球的法阵迅速出现在她手边——这两天用的次数太多都快成本能了——“控制力和自制力啊嘉里露殿下!”心中突然响起了魔法老师的声音。

法阵微微的闪了两下,消失了。

她突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颓然蹲下,把因为羞愧和跑太快而发烫的脸埋在双手里。

“咦!公主殿下!您没事吧!”耳边传来急切的带着关怀的少年的声音。

嘉里露从指头缝里看着对方——小小的塔楼窗户外城堡各处的灯都已经亮起来了,透进来的光芒映着对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这双眼睛正流露出深深的关切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她声如蚊蝇的说。

“不会啊,公主殿下非常厉害!我以前也见过魔法师治疗别人觉得很崇拜他,可是跟公主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米雷德看到公主情绪有些稳定,赶忙回答道,“您看!我的手腕全好了!而且您一个魔法就治好了很多人啊……呃……公主殿下?”听到后半段,公主又把脸捂的更紧,呼吸还微微的带上了哭声。

米雷德浑身僵硬,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响起了“你把公主惹哭了”的声音的大合唱。

“……我、我当时只想治好你一个人而已啊!”嘉里露带着微微的抽噎说,“我已经很努力去控制了……很努力去做了……可是还是做不好……妈妈和菲米阿姨都那么聪明,我却……我却这么笨……”

“老实说我还是不太理解公主在苦恼的事情,不过呢——”听到了公主的苦恼,米雷德有点自嘲的笑了,他坐在公主旁边的地上,说:“我觉得,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看到公主把脸从手上拿开,用带着眼泪的双眼疑惑的望着他,他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说:“我之前想当个剑士,可是现在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挥剑了。想想自己之前还是镇子上最厉害的预备剑士,就觉得好像是一场幻觉。”

“拿剑挥向对方,就觉得有可能会把对方杀掉,可是我不想这样——我就是因为杀了人才来到帝都的,那种剑穿过人的身体的触感还留在我的手上。”米雷德看着自己的右手,“虽然心里想着只要不伤害到对方就可以了然后努力的拿起剑,可是还是无法挥下去。我没有聪明的脑袋,也没有一技之长——威茵都会烤面包呢——只有身体强健还算是优点,我以前下决心将来想要保护妈妈和镇子上的人,想要做个强大的剑士,可是现在每次我看着自己这只手,总觉得还能看到上面的血迹……这样看着这只手,就觉得自己过去的梦想很愚蠢,然后就厌恶起了无法更努力的自己。”

嘉里露也看着他的右手,只觉得是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手上有几处茧子,显出手的主人应该是长期握剑的。她又有点好奇的看着他,说:“你杀了人?可是我完全从你身上感觉不到啊。”她张开手掌召唤出一个小小的光精灵,然后指挥着它绕着米雷德转了一圈,“你看,你要是坏人的话,光精灵是不会乐意靠近你的。”

米雷德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茫然的望着公主。

嘉里露吐了吐舌头,她忘记对方看不到魔法精灵了。看着对方望着自己,她突然想起自己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忙想找出手帕来——在乔安娜身上。

米雷德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公主,说:“这块手帕是我妈妈的呦,您要是不嫌弃的话……”

“我、我才没有那么不懂事……”别别扭扭接过手帕,嘉里露转过脸背对着米雷德擦眼睛,说:“跟、跟我说说你之前的故事!这是、是命令!”

米雷德看着公主生硬的岔开话题,不禁哑然失笑,他忍住想要摸摸公主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说:“小时候,祖国发生了战乱,我跟着母亲流浪到了埃斯特罗德帝国——”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一五一十的讲起来。

半月静静的升起,从小窗里映照着书架间的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米雷德的讲述声回响,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公主没有要求讲那么多,可是他还是把从小时候上树掏鸟蛋到去年夏天威茵掉进珍珠湖里的各种零碎故事讲了个遍,每当把公主逗笑他都觉得很开心。公主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帝都,听他讲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充满了好奇。等他终于讲到遇到去湖边练剑,遇到那个奇怪的人的故事的时候,半月已经升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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