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美人的号叫声和宫人进出的忙乱里，太医陆天放提了药箱匆匆走进来，见了我身上的血，只当我出了事，忙要上来给我医治，我已道：“你先去救靖美人，她怕是不太好，无论如何你得保住她母子，快去！”他看看我，叩了头，提起医箱走进寝宫。
听着靖美人一声声的哀号，我又不忍又心悸，对永璘道：“还是叫三公子进宫来看看吧，他医术高，又多奇药，许能妙手回天。”永璘叫太监：“速去传萧子风进宫！”小顺子答应一声，早一溜烟地走了。
“你没事吧？”永璘于里头的喊声充耳不闻，只向我道：“痛不痛？”一边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给我擦拭血迹。我痛得一抖。他忙停下手，道：“可是朕碰痛了你？你忍一会儿，朕得帮你拭干净血迹，看看伤。朕一准儿轻轻的——”里头又传出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话，他眉一竖，道：“来人，给朕堵住那贱人的嘴！”正在这时，靖美人一声长长的惨叫，便没了声息。屋里一下了静的没半点声息，所有人都吃惊地怔在当地。片刻后，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惊奇不安的“啊”的一声，听得出是宫女的声音，我心知不妙，忙提高声音问：“怎么回事儿？出来个人回话！”一个宫女忙忙走出来，神色慌张苍白，冲我们叩了头，道：“回皇上娘娘，靖美人小产了，是个皇子，流血不止呢。”我急问：“皇子怎么样？”“回娘娘，”她又叩了个头，答道：“生下来就是死的。”我顿觉天眩地转，几乎支持不住，永璘忙扶住我，道：“稚奴，别怕！”我合上眼，定定神，复睁开眼来，盯着他痛心地道：“皇上，作孽啊！”他眉一挑，叫“陆天放！”隔了片刻，陆天放走出来，手上身上全是血迹斑斑，正要行礼，我道：“罢了，免了吧，既没保住龙胎，太医一定得保住靖美人的命，本后这里多谢了。”他忙躬身道：“臣不敢。臣一定尽力，只是靖美人的情形不大好呢。”“陆天放，你给朕听着，”永璘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朕要叫靖美人永远都不得怀孕生子，你听懂了吗？”陆天放身子一抖，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低低道：“臣——明白！”“行了，去吧。”永璘挥挥手，陆天放再不敢多言一句，倒退着走进寝宫继续救人。
“皇上，”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道：“那是皇上的亲子啊。”他冷冷道：“就这样的母亲教不出什么好皇子，早断早了，也绝了她的念想，说不准能保得她后半生平安。”萧子风走了进来，原本还笑嘻嘻的，待见到我身上的血，脸色马上变了，急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问：“有没哪儿不舒服？”我道：“还好，伤的也不厉害，只是破了皮。”“拿青盐水来，”他吩咐宫女。我道：“靖美人小产了，你快去给看看，先救下她再说。”他扣住我的脉，道：“不是有太医在么？我不赶这趟混水，免得日后麻烦——这是怎么弄破的？”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看永璘。永璘回了一个冷眼。宫女递上盐水跟丝棉帕子，萧子风接过来，用帕子蘸了点盐水，给我轻轻擦拭，问：“怎么不说话？两人又拌嘴了？”我摇摇头，永璘忍不住道：“是里头那贱人伤的。”“那她死了活该！”萧子风马上道，眉轻轻一扬，闪过一丝厉色。宫女将盐水递上前，萧子风喝道：“除了皇上，所有内监都退出去，只留宫女跟这儿侍候——象什么样子！”我冲贾至忠使个眼色，他一点头，将所有内监都带了出去。萧子风一抬眼，扫了宫中的宫女们一眼，宫女们都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萧子风边给我擦拭伤口，边道：“有点痛，是吧？一会儿就得了，你得忍一忍。不洗干净，没办法上药。”永璘站在我身边，将我的脸搂进怀里，我吸着气，忍着痛，过了约半盏茶时间，听萧子风道：“下手真狠！”我偷眼看他，他横了永璘一眼，不客气地道：“这种祸害你还留着干嘛？等着养大了她的胆子，有日弑父弑君么？”永璘哼了一声，道：“你倒是问稚奴呢？”我道：“不准杀人！”萧子风冷笑：“她要是有点功夫，或是劲再使大一点儿，不定这一下就得开膛剖腹，你知不知道好歹？妇人之仁！”我道：“她失了神智了，况且辛苦怀了那么久的孩子也没了，对她打击也够大的了，也别做得太过了，积点阴德吧。”永璘道：“她自找的，她要老实待在自己的宫里，不自个儿瞎闹能出这个事儿吗？”“好么，听上去是闹到帝宫里来了，”萧子风在旁道：“一个低等妃子闯入皇上寝宫，冒犯圣颜，抓伤皇后，撒泼打闹，这宫中如今的事儿可是越来越新鲜了啊。”永璘本已生气，听了这几句不阴不阳的煽动，更是气冲斗牛，道：“你说得是，朕是太过宽纵这些新妃子了，让她们上头上脸，居然敢跟朕叫上板儿了，不成体统！”
他们光顾了说话，我这儿还痛着呢，我吸口气，萧子风停下手来，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治伤，盆子里的水已渐渐变成了红色，宫女换了水，萧子风用干净的水再次擦拭清洗伤处，一边慢慢地问：“皇上打算怎么办呢？这种女人就生了皇子也教不出性情好的皇子来，反而助长了她的气焰，不定以后做出什么事情来——废了吧！”“三公子！”我忙阻止，好歹是永璘的妃子，废不废他说了不合适。永璘已道：“朕已不准她再生育皇子，这次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且饶了她，以后再犯，谁都不准求情。哼，朕看她日后也张狂不了了。”萧子风道：“这道口子划得太深了，看来一时血不太容易止得住，皇上先帮我按着点伤口，用点力气，不然血流得更多。”永璘接手按住伤口。萧子风站起身来，打量四周，走到香炉前，揭开炉盖，取了一点香灰出来，嗅了嗅，走过来，道：“你忍着点儿，我得用这个暂时给你止止血。皇上，请扶好娘娘。”将香灰小心的一点一点抹在伤口上。我痛得直抖。永璘紧紧搂着我，不让我动。“好了，”萧子风终于道：“帮娘娘换件衣服吧。晚间我送药膏来，小心别再挣破了。”宫女帮我换了衣裳，萧子风背对着我们，站在桌前，欣长的手指在桌上划着什么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