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醒过来，满脸是水，永璘将手中的碗递给刘全，原来是他喷醒了我。他接过绢子给我擦拭脸上的水，我叫：“皇上！”他点点头，止住了我，道：“稚奴放心，皇儿跟你都没事。”我松了口气，合目歇息了片刻，再睁开来，问：“公主跟孝堂呢？”他叫人将二人传进来。
两人走到床边跪下叩头，我问：“你们有无受伤？”两人皆摇头称无事。公主道：“爹爹，你答应过宁寿，惩治那大坏蛋的。”永璘点头：“朕金口玉言，自不会失言于公主，孝堂，你来审这二人。来人，放下珠帘，朕跟皇后公主便在这帘后听审！”孝堂应：“是，臣遵旨！”站起身来，昂首走了几步，稳稳地站在当中，神色郑重沉静。太监放下珠帘，萧子风不知何时从身后出现，也默默站在一边看。孝堂高声吩咐：“带赵鹏程！”
赵鹏程在太监的引领下躬身走了进来，到得孝堂身前，撩袍下跪，恭请圣安。孝堂又手斜向上揖，了大声道：“圣躬安！”居然似模似样，颇具威严。公主喜滋滋地看着他，一脸钦佩之色。“赵大人，皇上叫我问你，为何纵子当街强抢民女，干犯律法，无视朝纲？”他一开口就扣大帽子，我暗暗摇头，小孩子到底没经验，他从未断过案，不通刑讯之道，那也难怪。赵鹏程叩了一个头，道：“犬子无知，因见那卖艺女子有几分姿色，一时动了邪念，想纳为妾室，所以犯下了这等大罪，这都是臣平日疏于管教，以至于他行事荒唐，望皇上恕罪！”孝堂冷哼：“光天化日之下，令公子带着恶奴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肆意妄为，围观心众敢怒而不敢言，可见他平日里是如何霸道蛮横，难道你今日才知自己教子无方么？”赵鹏程叩了个头，道：“臣平日里忙于衙内公务，家中之事一概由贱内掌管约束，她是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又因只有这一子，故此难免纵宠溺爱，虽则如此，臣亦不敢巧言饰过，此皆臣家教无方，求皇上责罚！”他事事都认，却是避重就轻，只称有失教过，不言罪在何处，孝堂毕竟年幼识浅，一时便不知该怎么办，故此停了下来。
公主耐不住性子，大声道：“你既知他做错了事，为何不重重打他？”赵鹏程道：“回公主的话，臣在家中已责打过逆子，公主若不信，犬子就在外头，臣可让人抬进来给公主验伤！”这几句话说得公主也怔住了，这人实是狡猾，早料到我们必有惩罚，故而先下手为强，想以苦肉计瞒天过海，逃脱罪责。
萧子风慢悠悠地道：“令公子当街抢人，纵容恶奴欧打无辜围观民众，原来便是轻轻一顿家法板子了结了，赵大人好会做官为父啊——”他一提醒，孝堂立时有了依据，立即道：“强抢民女，纵仆行凶，在夏国律法中该受什么样的处罚，赵大人为朝廷命官，岂会不知？以私刑代替公量，规避朝廷律法，以轻驳重，赵大人这不是知法犯法又是什么？”“臣该死！”赵鹏程连连叩头。永璘仍是默不作声。
我便开口道：“贵府手下差人，见人当街闹事，不问情由，便即锁拿入狱，此罪其一；放走主犯，却拿住见义勇为之士兵，使天下黎民生出对朝廷不满之心，此罪其二；贵衙内当街叫嚣，让公差拿人，无官无职之民，却指挥官府公人，与官府通连勾结，以私盖公，此罪其三；公差拿人到案，理应先审定罪后再行关押，而你府中衙役，拿住人后，不问是非黑白，便即将人投入大牢，即无罪亦以有罪待之，越权处置，此罪其四；令公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高叫其父侍驾，以此压制威胁平民百姓，借奉驾之名欺压百姓，乃是陷皇上于不义之地，此罪其五；加上世子前面所说之事，赵大人敢说此事只是令公子一人之过而与赵大人平日当衙理政之失无关吗？”公主看着我，充满钦佩之色，大叫：“母后说得对，你儿子是大坏蛋，你更是个大坏蛋，你根本不配给我爹爹当官！”我对她道：“公主稍安勿躁，一切皆听凭皇上处置。”孝堂甚是机灵，回身恭身一礼，道：“请皇上处置！”永璘淡淡地道：“公主刚才不是说了么？世子缘何还来问朕？”孝堂道：“小臣无官无职，不敢擅自作主处置朝廷命官！”永璘笑了笑，道：“朕不是赐过你一柄天子剑么？”孝堂恍然，道：“是，小臣遵旨！”转过身去，道：“本世子的一柄剑在入狱前被贵府中的差人拿去，请贵府交还！”赵鹏程忙叫人去取。过了好一会儿，太监捧剑而入，跪下递给孝堂。孝堂持剑在手，道：“本世子持天子剑，自当替天行道，来人，将赵鹏程脱去官服，与其子交付有司衙门细细审问，令府衙在城中贴出告示，凡有冤情者可在三日之内入衙解告，令府衙开门接纳百姓诉状，接到的状纸一一登记在册，查明真相后一并治罪！”他倒是厉害，怕罪定得不够重，让百姓都来告状，若真有情事，那便是数罪并罚，赵鹏程想要翻身，怕是难了。羽林走进来，打下赵鹏程的官帽，扯下他的官服，将他拉了出去。
王孝堂掀帘而入，跪下道：“谢师父，娘娘指点，孝堂不学无术，险些被人蒙混了去，实感惭愧。孝堂日后定当加倍用功学习经世之道，以免再蹈今日覆辙，望皇上恕孝堂今日之过！”“你还小么，”永璘笑着道：“第一次能这样已是不错，你平日已经很刻苦用功，再用功岂不是要不睡觉了？伤了身子可不就因小失大了？今日之事，你吃亏在不熟悉刑讯之道，日后闲暇之时，可到刑部去旁听审讯，看他们是如何讯问犯人的，自可领悟到其中奥妙。”
